從來沒有人教過霍回道理，他就是一個野蠻生長的孩子，什么是對，什么是錯，他不知道，自然也不會覺得，他那么大的男孩欺負(fù)項小妮這樣三四歲的小女孩，是一件可恥的事情。

    他只知道項小妮做了一件讓寶寶全家人都不開心的事情，這件事讓他也不開心了，所以他要報復(fù)回去。

    “今天晚上回去我就問我哥該怎么罵人，小妮你放心，明天我們一定能贏的?！?/br>
    “沒錯，我姐他們都已經(jīng)念初中了，一定知道哪句罵人的話比反彈還厲害?！?/br>
    一群孩子在一個三岔路口解散，分別的時候，還互相加油打氣，力求明天能在寶寶他們面前把失去的牌面找回來。

    “嗯。”

    項小妮的嗓子已經(jīng)喊啞了，這會兒她不想說話，只是很艱難地點著頭，重重地哼唧了一聲。

    然后一群孩子就此解散，項小妮家正好在另一個方向，和其他孩子都不同路，于是接下去的那一段路，就只有她一個人走了。

    幾十米的距離，正好經(jīng)過了剛剛項小妮口中的王阿伯家。

    村里的小孩都知道王阿伯，因為他們家院子里種了一顆冬棗樹，結(jié)出來的棗子特別特別的脆甜，幾乎每到結(jié)棗的時節(jié)，王阿伯家的院子都會被一波又一波的孩子偷偷光顧。

    可惜，幾年前開始，王阿伯家里養(yǎng)了一群鵝，在那群惡霸鵝長大開始護(hù)家后，孩子們的偷棗行動就不那么順利了。

    那群鵝實在是太兇悍了，王阿伯家的院子乃至王阿伯家前面那一條路，都是它們?nèi)粘Ｑ惨暤念I(lǐng)土，這一群大鵝被王阿伯養(yǎng)的又大又肥，撲騰著翅膀飛起來的時候，能達(dá)到成年人的高度，快步走起來的時候，也比一些小孩跑的還快。

    這群鵝欺大霸幼，只要被它們判斷為威脅領(lǐng)地安全的生物，不論大人孩子，它們統(tǒng)統(tǒng)都不放過，十幾只大鵝伸著脖子，撲扇著翅膀沖過來對準(zhǔn)人就是一頓亂啄。

    鵝的嘴巴可得勁了，扁扁的嘴巴那么一用力，能把你的rou皮都給咬青了。

    好在大多數(shù)時候，王阿伯都會把這群大鵝關(guān)在院子里，只不過大鵝會飛，偶爾也有那么幾個身姿輕盈的，能從高高地網(wǎng)籠里飛出來，在墻院外大搖大擺地巡邏。

    項小妮走在路上，腦海中不斷回放剛剛的吵架畫面。

    哎，她發(fā)揮不好，當(dāng)時吵架的時候她不應(yīng)該那么說，她應(yīng)該這么說，反思著自己的錯誤，項小妮真恨不得時光能倒流，到時候她一定會在寶寶說完反彈的第一時間說出超級反彈。

    因為分了神，項小妮也沒注意到王阿伯家邊上的小路里，一只大白鵝正大搖大擺地走過來。

    “哎——”

    項小妮嘆了口氣，她的嗓子好干好疼啊，等會兒回到家，她得讓mama給她泡一杯紅糖水，要不然明天她就沒有足夠的精力和寶寶吵架了。

    走著走著，項小妮就看到了從王大伯家院子里伸出墻院的一根棗樹枝條，上面是累累的棗果，一部分棗子還青著，一部分棗子已經(jīng)掛上了紅皮，看上去紅綠相間，脆生生的，引人犯罪。

    項小妮咽了咽口水，腦海里已經(jīng)想起了棗子的脆甜以及那可以緩解口干的充沛水分。

    她瞅了眼王阿伯家的大門，這會兒緊緊關(guān)著呢。

    這一面墻是磚石壘起來的，有幾塊磚已經(jīng)松動了，凹陷的地方正好能容得下她半個前腳掌，她完全可以踩在那個凹陷的石磚上，伸手夠到棗子。

    鄉(xiāng)下的孩子大多皮實，項小妮雖然小，也有過多次的爬墻爬樹經(jīng)驗，她搓了搓手掌心，趕緊走到墻邊，攀爬起來。

    “嘎嘎嘎——”

    不等她夠到棗子，從小路里竄出來，正準(zhǔn)備回窩的那只大白鵝就發(fā)現(xiàn)了她，撲扇著翅膀，對準(zhǔn)她的屁股就是一頓猛啄。

    “哇——”

    一瞬間，項小妮的眼淚都快飆出來了，她也顧不上什么棗子了，捂著屁股，哭嚷著往前跑。

    王阿伯家的大白鵝護(hù)家，平日里誰被大白鵝盯上了，只要跑遠(yuǎn)些，大白鵝就不會追趕了，項小妮覺得自己倒霉極了，王阿伯家的大門明明關(guān)的那么緊，怎么還有一只漏網(wǎng)之鵝呢，早知道這樣，她就不饞那些棗子了。

    大鵝追著項小妮跑了幾十米，追的她頭發(fā)散了，涼鞋的鞋底開了膠，跑路的時候，那只鞋子就跟魚嘴一樣，一開一合，一開一合，艱難地履行自己作為鞋子的義務(wù)。

    霍回不遠(yuǎn)不近地跟著，看著大白鵝跟個得勝的將軍一樣，挺著肥碩的胸脯，抻著脖子，一搖一擺地往回走。

    擺脫了大白鵝的攻擊，項小妮覺得自己倒霉透了。

    “哇——”

    她用手抹著眼淚，哭的好生傷心。

    霉神似乎聽到了她的哭泣，再一次眷顧這個可憐的孩子，沒一會兒，項小妮就感受到了腳底異樣的觸感。

    軟乎乎，濕黏黏的……

    項小妮緩緩地低下頭，下一秒就捂著嘴巴干嘔了好幾聲。

    狗屎！還是一只腸胃不好竄稀的狗子拉出來的狗屎！

    項小妮小小的身子已經(jīng)被厄運折磨地麻木了，哭了一會兒，她繼續(xù)往家趕，她要回家，她要找mama。

    霍回遠(yuǎn)遠(yuǎn)地跟著項小妮，在她走后不久，也來到了那坨被踩了一腳，攤平在地面上的狗屎面前。

    他沉默了一會兒，不禁想到了不久前那個板著臉，明明想要很正經(jīng)，卻只給人感覺很可愛的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