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看了時(shí)間，宣布婚禮開始。

    樂隊(duì)的指揮做了一個手勢，演奏的卻不是婚禮進(jìn)行曲，裴霽聽出來，這是宋邇寫的那首樂曲。

    鋼琴聲悠遠(yuǎn)，跟上的大提琴圣潔而夢幻，像是命運(yùn)的大門打開，百轉(zhuǎn)千回的縈繞在耳邊。

    宋邇挽著父親的手臂出現(xiàn)在紅毯的那一端時(shí)，裴霽的眼眶立即泛紅。

    她以為她早就知道這場婚禮會舉行，她有足夠的心理準(zhǔn)備，然而這一刻的感動，卻完全無法準(zhǔn)備，她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宋邇，聽不見別的聲音，也看不見別的人，只看得到朝著她走近的她的新娘。

    宋邇那么美，美到世上的一切語言都顯得貧瘠。

    她走到裴霽的身前，宋玨明將女兒交到裴霽的手里，宋邇的笑容有些羞澀，她看著裴霽的眼睛，裴霽看到她的眼睛里也有淚光。

    宋玨明坐到夏清的身邊，握住夏清的手，夏清滿臉是淚，卻笑得很欣慰。

    裴霽和宋邇握著彼此的手，在親友和藍(lán)天大海的見證下宣誓彼此忠誠，彼此相愛，彼此相守一生，她們交換戒指，在祝福中接長長的吻。

    這是宋邇?yōu)榕犰V準(zhǔn)備的禮物，以她們的愛為起點(diǎn)，以生命盡頭為終點(diǎn)，此生不渝。

    第103章 番外二

    裴藝害怕她的家，她覺得家里很黑，明明窗外有太陽，家里卻像是永遠(yuǎn)照不進(jìn)光的陰暗森林。她也害怕爸爸mama。

    mama好像不喜歡她,她看她的時(shí)候，眼睛像會射出尖尖的刺，裴藝害怕她的眼睛。爸爸比mama好，會關(guān)心她和裴霽，可是裴藝還是不敢靠近爸爸，因?yàn)樗偸前欀?，好像她做錯了事惹他不高興了。

    別的小朋友最高興的就是星期六星期天可以不上學(xué)，裴藝和他們不一樣，她最高興的是星期一去幼兒園,幼兒園很明亮，和家里黑沉沉的樣子完全不一樣，幼兒園的老師也很好,聲音很溫柔。

    裴藝經(jīng)常想，如果能永遠(yuǎn)不天黑,永遠(yuǎn)待在幼兒園里不回家就好了。有一天夜里，裴藝迷迷糊糊地從床上爬起來。

    房間里黑漆漆的，只有窗外照進(jìn)來的一點(diǎn)光,裴藝伸手摸索著走，她想去廁所。

    走出房間的時(shí)候,裴藝看到爸爸mama的房門沒有關(guān)緊,開了一條縫,縫里漏出來的一線光是黑乎乎的夜晚唯一的光。裴藝揉了揉眼睛，走過去，經(jīng)過門邊,她聽到mama尖銳的聲音:“那就送走!”

    裴藝不知道她在說什么，卻被她尖利的聲音嚇了一跳，那聲音就像mama看著她的眼睛一樣，讓她像是被尖尖的小針扎。她被嚇得停住了步子，反應(yīng)過來想趕緊走掉的時(shí)候，mama又說:“不是親生的小孩就是養(yǎng)不熟，一個又呆又木，一個四歲了連話都不會說肯定腦子有毛病，這種小孩養(yǎng)大有什么用?不如送孤兒院，趁我們還年輕，換別的小孩養(yǎng)?！?

    裴藝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腦袋嗡嗡的，臉上的血色退了干凈，她睜大了眼睛，手腳都是冰涼的。

    她一轉(zhuǎn)頭，便看到自己正在那一線光里，光映在她臉上，將她稚嫩的小臉分成兩部分，一半是亮的，一半藏在陰晦的像是會吃人的黑暗中。

    “別講了!”爸爸低喝了一聲。

    “不講?為什么不講?我們沒自己的孩子是為什么?”mama冷笑著，“反正都不是親生的，我想換個稱心的小孩都不成?養(yǎng)一個話都不會說的弱智?養(yǎng)得熟嗎?你不嫌丟人?”

    裴藝屏住了呼吸，她把自己藏好，貼在門上，露出一只眼睛朝房間里看。

    mama靠在床上，一臉的不耐煩，爸爸嘴里叼著煙，垂著腦袋，灰蒙蒙的煙絲絲縷縷地遮住了他的神色。

    裴藝愣愣地看著，mama突然拍了一下床:“你倒是說話啊!“

    裴藝被嚇了一跳，她倒退了兩步，跑回了房間。

    哪怕很慌亂，她潛意識里也知道是不能發(fā)出聲音的，跑進(jìn)房間，關(guān)上門都掂著腳尖。

    她爬上床，臉色蒼白的可怕，瞪大了眼睛盯著這黑漆漆的空氣。

    她很害怕，又不知道怎么辦。

    mama說的話，她有很多聽不懂，可是她聽得懂mama聲音里的厭惡，聽得懂一個又呆又木，一個四歲都不會說話指的就是她和裴霽。

    她隱約感覺到不是親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她害怕得牙齒打顫，用力地推了推睡得很熟的裴霽。裴霽被推醒了，她坐起來，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

    “裴霽。”裴藝叫了她一聲，“我聽到…………"

    她迫不及待地開口，可是說了幾個字，她就停住了。

    因?yàn)樗氲脚犰V什么都不會，不會說話，不會玩游戲，不會搭積木，她很笨，根本幫不上忙，只會添亂。

    裴霽很困，但她還是努力地睜大眼睛。

    “我們睡覺吧?！迸崴囎詈笳f道。

    裴霽用力點(diǎn)了一下頭，伸開短短的胳膊抱住裴藝，貼了貼她的臉，口齒含糊地說:“meimei。”

    第二天，裴藝魂不守舍的。但是她這么小的孩子，只要不生病，安靜下來不吵鬧反倒讓人高興，于是也沒什么人留意她。裴藝卻一直記得那晚聽到的事。

    她問李老師，孤兒院是什么地方，是好玩的地方嗎?

    李老師很驚訝，問她:“你是從哪里聽說孤兒院這個詞的?“

    裴藝目光閃爍，她其實(shí)什么不懂，四歲的小孩懂什么呢，可是孩子察言觀色的本領(lǐng)是很強(qiáng)的，尤其是裴藝這樣生活在陰暗的充滿厭惡的環(huán)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