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邇不愿意，但她沒有直接反駁裴霽，而是說起了別的事，仿佛隨意提起一般：“下午，我打電話給你的時候，你是不是和別的女孩子在一塊兒？”

    裴霽認(rèn)為她在轉(zhuǎn)移話題，逃避喝姜茶，于是不做理會。

    宋邇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她的回答，她遲疑了片刻，自己說了原因：“我在車?yán)锫劦搅讼闼?，淡香，香型柔和成熟，?yīng)該是非常知性溫柔的女孩子。”

    她說了這么多，還給出了推測依據(jù)，但裴霽只有一句話：“你喝不喝？”

    好兇?？伤芜円稽c辦法都沒有，她小心地端了碗抿了一口，姜茶太辣了還燙，很難入口，但裴霽很兇，要她必須趁熱喝。

    宋邇被壓迫了，無從反抗。她皺著眉頭一點點咽，雖然很不喜歡，但還是聽話的全部喝完了，放下了碗，很不開心地說：“一點也不好喝，哪家餐館訂的，以后都不去了。”

    裴霽起身收拾碗，聽她這么說，手里的動作頓了頓，說：“我煮的?！?/br>
    宋邇呆住了，她連忙改口：“我覺得我剛剛說的不對，姜茶很好喝，我還要一碗！”

    第15章

    裴霽信嗎？裴霽當(dāng)然不信。

    她沒再給宋邇一碗，把她用過的碗收拾了，才坐下喝自己的。

    姜茶熬煮得確實濃了點，辣得舌頭有些麻麻的疼，但喝到胃里，姜茶帶起的暖意從腹部散發(fā)，暖烘烘的，直抵四肢百骸，像是能把下午在外面受的水汽全散發(fā)出去。

    宋邇還在桌邊坐著，端端正正的，像個小學(xué)生。

    裴霽喝了半碗，見她一動不動的，無神的眼睛微微垂著，耳朵卻稍稍偏了偏，充分地調(diào)用聽覺，聽她的動靜。

    “饞？”裴霽問。

    宋邇毫不遲疑地點頭。

    “一點也不好喝，哪家餐館訂的，以后都不去了?！迸犰V波瀾不驚地復(fù)述了一遍宋邇剛才的抱怨，完全沒給宋邇留面子。

    宋邇像是不知心虛為何物，真誠地說：“那是因為我不知道這是教授煮的啊?！?/br>
    裴霽是無法理解她這種思維的，在她看來，姜茶的味道在這一刻已成既定事實，不受前一刻它是出自何人之手影響。

    宋邇沒得到裴霽的回答，但她并不覺得尷尬，因為她知道，裴霽不是有意不理她，她不說話，只是覺得沒有什么值得討論的而已。

    宋邇也安靜了下來。她聽著裴霽喝姜茶的動靜。大概是還有些燙，裴霽也是小口小口地抿的，喝下去的聲音并不大，宋邇可以想象出她現(xiàn)在的模樣。

    眼眸多半是低低垂著的，單手端碗，嘴唇因為姜茶的緣故多半很紅，在她那張白皙且冷淡的面容上，格外顯眼，顯眼到令人垂涎。

    宋邇突然像是有些坐不住了一樣，擺在桌上的雙手動了一下，呼吸也有片刻的停頓。

    “裴霽?！彼珠_了口。

    裴霽看向她。

    她沒出聲，宋邇卻可以聽到碗底和桌面相碰，發(fā)出的一聲輕響。這說明裴霽放下了碗，專注聽她說話。

    宋邇彎了彎唇：“你知道嗎？你一點也不像現(xiàn)代人?！?/br>
    “那像什么？”

    “像來自六十年代，古板較真的大學(xué)老師?！彼芜冋J(rèn)認(rèn)真真地說。她想到什么，又一本正經(jīng)地糾正，“不對，那時候，好像要叫先生。你像來自六十年代，古板較真的教書先生?！?/br>
    裴霽說：“哦。”

    顯然無動于衷。

    宋邇像是有特別多的感悟，她又說：“或者是來自公元三十世紀(jì)的高級人形AI，但還沒有學(xué)會人類的表情語言，也沒有完全融入進人類社會里?！?/br>
    裴霽說：“嗯?！?/br>
    用行動表現(xiàn)了一個人形AI會有的樣子，冷冷淡淡，沒有感情。

    宋邇已經(jīng)習(xí)慣她的冷漠了，但還是忍不住嘟噥：“你如果是個活潑的AI就好了，我想聽你多說說話，哪怕只多說一句都好?！?/br>
    可憐巴巴的。

    裴霽看了看她，想了好半天，都沒想出要講什么，去滿足宋邇這個哪怕多說一句話都好的要求。

    想到粥在火上煮了大半個小時了，起身去了廚房。

    宋邇聽她好一會兒沒動靜，以為她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冷漠，在醞釀話語要多說幾句，正等著呢，結(jié)果她就走了。

    宋邇：“……”AI無藥可救。

    廚房門被推開的聲音傳來，接著是紅豆小米粥的軟糯香氣。

    宋邇：“！”教授好棒！

    她站起來，摸索著往廚房去，但沒進去，只是站在了門口。

    有勺子和砂鍋底摩擦的聲音，還有粥沸騰后咕嚕咕嚕的冒泡聲，滿屋子都是香氣。

    宋邇站在門邊，特別開心，她可以想象出教授拿著長柄木勺在攪動小米粥，防止粥粘底。

    她會是什么表情？

    是嚴(yán)肅認(rèn)真得像在實驗臺前cao作實驗器具，還是面無表情覺得做飯好煩哦的好不耐煩。

    應(yīng)該是前者。宋邇判斷著。

    教授真的很好。

    她那么珍惜時間，卻愿意每天為了喊她起床遲半小時出門，她明明沒下班，接到她的電話卻冒著大雨趕到她面前。

    她在她提出想吃教授煮的東西時，都拒絕了，但現(xiàn)在卻在給她煮粥喝。

    她會在她上車時，擔(dān)心她磕到頭，用手擋著車頂，會擔(dān)心她燙著，把姜茶吹到能入口時，再端到她手邊，她會替她看診斷書，她會認(rèn)真聽她說話，雖然她自己不愛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