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第155章

    早先那套沙發(fā),是喻蘭從華僑商店掏高價買的。

    趙倬在家具廠轉(zhuǎn)了一圈，別說相似的了，沙發(fā)都沒有找到一套,只有一組人家結(jié)婚訂做,因?yàn)樯襄e漆而退貨不要的木制長椅。

    翌日,趙倬拉回來往客廳里一擺,小瑜兒、小黑蛋盯著看了會兒，再看趙倬的眼神都不對了。

    小瑜兒伸手摸了下冰冷的木架,拍了拍手上沾染的灰塵，對著他大伯長長一嘆：“丑！太丑了，我不想坐?！?/br>
    “大伯,”小黑蛋雙手抱胸，嫌棄道，“你這品味……也太奇怪了吧？”

    做工粗糙不說，還黃不拉幾的,滿屋子的大紅家具,配個這？！

    隔壁季小五能吃飯了，蘇梅早上拿著rou票，搶購了兩根筒骨、兩斤豬肝，煲了鍋大骨湯,跟李姐學(xué)做了道京市有名的炒肝,熱了十來個rou包子。

    提著食盒從廚房出來，駐足看了兩眼,不得不說,這一大兩小三條長椅好不突兀，就像原有的低調(diào)奢華風(fēng)格里突然闖入了一個沾著泥巴的鄉(xiāng)村小子。

    蘇梅放下食盒，看了看,“大哥，家里有大紅的油漆、布料和棉花嗎？”

    “油漆等會兒我去買，棉花、布料，我問問你嫂子?！?/br>
    蘇梅點(diǎn)點(diǎn)頭，看向兒童房：“小瑾、念營，走，跟我去趟醫(yī)院?！?/br>
    趙倬拿起鑰匙道：“我送你們?！?/br>
    “謝謝大哥?！?/br>
    “娘，”小黑蛋道，“我們?nèi)タ葱∥甯鐔?？?/br>
    “嗯，還有一位呂爺爺?！碧K梅彎腰看了下小瑜兒后腦和脖子上的水泡，經(jīng)過一夜的休養(yǎng)，已經(jīng)結(jié)痂了。

    “呂爺爺是誰？”小黑蛋疑惑道。

    蘇梅給小瑜兒整理了下圍巾，“大院里的一位鄰居，前兩天你們玩跳板，他下班回來，遠(yuǎn)遠(yuǎn)看到你們摔倒了，跑過來查看，一不小心傷到了腰?！?/br>
    “啊！”小黑蛋驚道，“是那天爺爺說的呂部長嗎？”

    “嗯，”蘇梅抱起小瑜兒，拎起食盒，瞅了眼出來的趙瑾、林念營，“走吧?！?/br>
    “等一下，”小黑蛋轉(zhuǎn)身向兒童房跑道，“我給小五哥帶個玩具?！?/br>
    “我們在車上等你?！碧K梅腳步?jīng)]停。

    趙瑾跟林念營對視一眼，跟蘇梅說了一聲，也轉(zhuǎn)身回了屋。

    小黑蛋從自己的玩具箱里給季小五挑了個九連環(huán)，另拿出昨天制作的賀卡，分別給他和呂部長寫了串祝福語。

    趙瑾瞅了眼小黑蛋挑的兩張賀卡，見是梅、竹，他便選了桃、蘭。

    林念營跟著拿了杏、菊。

    小黑蛋寫完，抱著九連環(huán)率先跑了出去。

    趙瑾重視外觀，兩張賀卡被他分別裝進(jìn)了兩個信封，還附帶了兩個福字剪紙。

    林念營心細(xì)，絮絮叨叨地在賀卡上寫了好多字。

    末了，兩人合力給季小五挑了支還沒有組裝的五六式□□。

    趙倬把娘幾個送到醫(yī)院門口，約好了等會兒來接，就去供銷社買油漆去了。

    蘇梅先帶他們?nèi)チ思拘∥宓牟》俊?/br>
    今天28，再有兩天就過年了，能出院的病人都回家了，住院部冷冷清清的，幾人的腳步聲猶為清晰。

    早上，蘇梅跟趙玉珍說了要來。

    聽到動靜，趙玉珍站起來，率先打開了門，“蘇同志，你們來了，快、快進(jìn)來。天這么冷，還讓你們跑一趟，真不好意思?！?/br>
    “說什么呢，”蘇梅笑道，“小五要不是為了救我們家孩子，能受傷嗎？”

    “這孩子皮，沒有這一糟，也必然會在別的事上跌一腳，你別往心里去?！?/br>
    兩人說話的當(dāng)口，小黑蛋三人跟趙玉珍打了聲招呼，越過兩人，圍在了季小五床前。

    “你們來了，”季小五臉色蒼白地對三人笑笑，抬手指了下一旁的床頭柜，“柜子里有吃的，想吃什么自己拿?！?/br>
    “剛在家吃了飯過來，”小黑蛋拿出賀卡，給他看，“我娘、我奶和我爺一起做的，漂亮吧？”

    蘇梅本想用木片或是竹片給幾個小家伙雕制些賀卡，沒想到打開雜物房看到了李姐收拾得整整齊齊的一疊，香煙、酒瓶的包裝紙。

    yingying的，一面全白，一面印著圖案。

    蘇梅撕去圖案的那一面，貼上紅紙，裁成各種形狀的賀卡，大紅的一面請趙儒生和秦淑梅給寫了福字，空白的這一面刷上薄薄一層或淡綠或粉紅的顏料，四角畫了梅蘭竹菊等，做的很是漂亮。

    季小五瞅著賀卡上的一行狗爬黑字，抽了抽嘴角：“小黑蛋，沒有這些字，我會更喜歡。求求你，下次再送我賀卡，咱能別在上面寫字嗎？”

    小黑蛋氣得臉一鼓，瞪他：“要不要？”

    “要，”季小五接過賀卡往枕下一塞，痞痞道，“好歹是你的一片心意，我就免為其難收下吧?！?/br>
    小黑蛋撇撇嘴：“還不是看賀卡做得美!”

    趙瑾、林念營笑笑，把自己的禮物送上。

    兩人的字雖還稚嫩，在王老太的教導(dǎo)下已初見風(fēng)骨。

    而小黑蛋為了多點(diǎn)玩樂時間，寫作業(yè)向來只求一個字“快”。

    “這是，”季小五撥了撥透明雨布袋里的木料和鐵制的槍管，“槍？”

    “嗯，”趙瑾取出里面的小冊子，給他看，“我媽做的，五六式□□，怎么組裝，這冊子里有說。”

    “謝謝?！奔拘∥逍老驳?fù)沃硐碌娜熳泳拖胱饋怼?/br>
    “別動！”蘇梅放下小瑜兒，把食盒遞給趙玉珍，從隔壁床上抱了條被子，輕輕托起他上半身，給他墊在身后，“阿姨帶了rou包、大骨湯和炒肝，要不要吃點(diǎn)？”

    季小五摸了摸肚子，“要，謝謝阿姨?！?/br>
    “要謝，也是阿姨謝你才對?！碧K梅打開食盒，每樣各取了一份出來，“趙大姐，你喂小五，我?guī)Ш⒆觽兩蠘强纯磪尾块L?！?/br>
    “好?！壁w玉珍也知道，年根了，家家都忙，蘇梅能來一趟不容易。

    呂部長住在樓上，蘇梅說了房間號，小黑蛋揣著賀卡，先一步竄上了樓。到了門口，他仰頭看了看門牌號，見沒錯，舉手敲了敲門。

    呂部長讀報的聲音一頓，揚(yáng)聲道：“請進(jìn)?！?/br>
    小黑蛋伸手一推，沖他笑道，“呂爺爺好！”

    “是你啊，”小黑蛋的膚色太有辯識度了，呂部長招手笑道，“快進(jìn)來。跟誰來的？”

    “我娘，還有我哥、我弟，他們沒我跑得快，在后面?！毙『诘疤统鲑R卡給他，“送你，祝你早日康復(fù)出院。那個，”小黑蛋不好意思地抓抓臉頰，“對不起啊，不知道你是因?yàn)槲覀儾潘さ沟?，現(xiàn)在才來看你。”

    “你娘跟你說的？”  呂部長接過賀卡，看著他笑道，“不關(guān)你們的事，是爺爺老了，手腳不靈便了，這要是隔在前幾年，摔倒了我能立馬爬起來……”

    “得了吧，”他愛人張同志拎著暖瓶，領(lǐng)著蘇梅幾人進(jìn)來，笑他，“別吹牛了。早幾年你的腰就不行了，跌倒一樣爬不起來，得住院。”

    “你這人，怎么老愛拆我的臺呢？”

    張同志笑笑，沒理他，招呼蘇梅和幾個孩子，“快進(jìn)來坐，別拘謹(jǐn)，想吃什么？”她看著幾個孩子笑道，“奶奶這里有蘋果、橘子、巧克力糖……”

    “糖！”小瑜兒豎起一指道，“漂亮奶奶，我不要多，你能給我一顆巧克力糖嗎？”

    “哎喲！我一把年紀(jì)了，”張同志摸了摸自己的臉，樂道，“還是第一次聽人說我漂亮呢。給、給，要多少奶奶都給?！?/br>
    老太太說著，彎腰打開了床頭柜，各式吃食拿了一堆，并親自剝了顆巧克力糖給小瑜兒，“小娃娃叫什么？”

    “漂亮奶奶，我叫小瑜兒?！?/br>
    “哈哈……小嘴真甜，來，奶奶抱抱。”

    小瑜兒含著糖朝她張開了雙手。

    蘇梅把小瑜兒遞給她，提著食盒問床上的呂老，“我?guī)Я斯穷^湯、rou包子、炒肝，您要不要再吃點(diǎn)？”

    “聽你這一說，饞了，”呂部長笑道，“好久沒有吃rou包子了?！?/br>
    “rou不好買，”張同志扭頭跟蘇梅道，“包幾個包子，咋還拿來了？”

    蘇梅打開食盒，拿油紙墊了個rou包子給呂部長，又拿了一個給張同志道：“嘗嘗，大多是山野菜和海鮮，rou只放了少許一點(diǎn)臘rou。我們南方軍區(qū)，戰(zhàn)士訓(xùn)練，家屬種田養(yǎng)雞養(yǎng)鴨養(yǎng)豬羊，雖然苦，吃食上去不缺嘴。”

    張同志本來還猶豫，聽她這么一說，接過來張嘴咬了口，唔……好鮮、好香，好好吃，“蘇同志，你這手藝絕了！”

    “這可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家里大嫂和李姐都上手了，”蘇梅說著，四下掃了圈，拎起墻邊豎起的小桌，支在呂部長身前，端了炒肝，又拿起他們的飯盒盛了兩碗湯，“張阿姨，你把小瑜兒放下，湯和炒肝還熱著，你過來陪呂部長吃點(diǎn)，我做的多。”

    “辛苦了！”帶都帶過來了，張同志也沒客氣。

    呂部長端起碗喝了兩口湯，又拿起筷子夾了片炒肝，只覺味道非?？煽冢活D飯吃下來，胃里說不出的舒服。

    “小蘇啊，”呂部長放下碗筷，看著蘇梅笑道，“我算是明白你家孩子為什么情商那么高了，言傳身教，你這個母親當(dāng)?shù)暮冒。　?/br>
    說罷了，招了幾個孩子近前，挨個兒問了問學(xué)業(yè)，志向。

    聽趙瑾年后要進(jìn)童子軍，呂部長也不驚訝，只拍了拍他的肩：“好好干，別辜負(fù)了你爸的付出。”

    趙瑾點(diǎn)點(diǎn)頭，趁機(jī)和林念營一起把賀卡遞了過去。

    三張賀卡一字?jǐn)[開，分別是蘭、菊、竹，呂部長逐一打開，看了看，曲指敲了下小黑蛋的額頭，“回去，趕緊把你這筆狗爬字練練，白瞎了這么好的賀卡。”

    “呂爺爺、呂爺爺，”小瑜兒扒著床沿叫道，“小瑜兒也會寫字?！?/br>
    “哦，”呂部長挑挑眉，“那你怎么沒送呂爺爺一張賀卡啊，小瑜兒是覺得跟我不親嗎？”

    小瑜兒一下子被問懵了，他看看三個哥哥，又瞅瞅蘇梅，幾人笑看著他，不說話。

    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球，小瑜兒突然一指后腦勺：“小瑜兒受傷了，腦袋轉(zhuǎn)不過來，沒想到，下次、下次……嗯，再給?！?/br>
    張同志方才抱他，就發(fā)現(xiàn)了他頭上結(jié)痂的水泡了，“怎么回事兒，”她問蘇梅，“我看著像是燒傷？”

    “還不是我二伯，”不等蘇梅回答，小黑蛋便憤憤不平道，“嫌小瑜兒站在路中擋了他的去路，推了小瑜兒一把，將小瑜兒推到火盆邊，燒著了圍巾、帽子和棉襖?！?/br>
    張同志臉一白，抱著小瑜兒心疼得心肝rou地叫了一通。

    呂部長臉一沉，問蘇梅：“你公爹怎么處理的？”

    蘇梅苦笑了下：“送他和二嫂回冰城了?！?/br>
    呂部長的臉色剛有兩分緩和的趨勢，就聽趙瑾道：“還不是怕我爸下班回來揍我二伯?！?/br>
    “我二伯還是大學(xué)教師呢，”林念營癟癟嘴，“小瑜兒整個后背都燒起來了，他竟然不知道怎么給小瑜兒滅火，反而叉著他的兩只胳膊往外跑，生怕小瑜兒把家給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