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恪定定地看了她片刻，直看得她汗如雨下，手腳發(fā)軟，下一刻就要萎頓在地，方才收斂了眼神。

    也不知信了沒信，點了點她手里攥著的紙張：“簽字吧?！?/br>
    張馨云輕吁了口氣，踉蹌了下，執(zhí)起筆伏在墻上老實地一張張簽了。

    趙恪接過來檢查了遍，長腿一邁率先朝外走道：“走吧，去民政局。”

    張馨云頓了頓，忙小跑著跟上：“不，不回家一趟，拿戶籍和結(jié)婚證嗎？”

    “我?guī)е?。”趙恪淡淡道。

    張馨云的腳步慢慢停了下來，望著趙恪高大挺拔的背影，心頭復(fù)雜難辯。

    婚是她要離的，趙恪這個人也是她不要的，可她從沒想過，在這段感情里，想抽身的也許不只她一個。

    “趙?。　睆拿裾殖鰜?，倒底是心有不甘，張馨云將人喚住，“你有沒有愛過我？”

    “愛，”趙恪勾唇輕笑了聲，“那是什么？”

    說罷，轉(zhuǎn)身下了臺階。

    走得毫不留戀。

    也許曾經(jīng)有過那么一絲懵懂的心動吧，可隨著長時間的兩地分居，他們早已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對張馨云，說愛……太免強，更多的是責(zé)任和虧欠。

    “趙恪，你混蛋——”張馨云真的被傷到了。

    這輩子暫且不提，上輩子她陪他吃了那么多苦，算什么？！

    她在他心里，可曾占居過一席之地？

    “趙恪，別覺得我對不起你，你欠我的更多……”

    趙恪緩緩站定，回身，敬了個禮。

    ……

    蘇袂和張寧背著兩筐竹筍，拎著捆薺菜回來，來找蘇袂的大胖已經(jīng)等不及走了。

    “是來叫梅子上工的嗎？”張寧問老太太。

    “沒提上工的事，”王老太接過蘇袂手里的薺菜，“只說等你回來了，過去一趟?！?/br>
    “嗯，”蘇袂點點頭，提著筐底把竹筍扣在地上，拿起兩個竹筐和鐵锨，轉(zhuǎn)身向外走道，“張姐你在家剝筍，我再去挖兩筐回來?！?/br>
    “唉，食堂……”王老太在后叫道。

    蘇袂朝后擺了擺手：“下午再去。”

    “這孩子，人家說不定有什么急事呢。”王老太回身喃道。

    “農(nóng)墾食堂，又不是訓(xùn)練場，能有什么事，”張寧揉了揉酸痛的雙肩，起身拿了菜刀出來，邊剝筍子，邊感嘆道，“娘，你不知道，梅子的力氣有多大，滿滿一筐竹筍我百來米都背不了，她不但自己背了一筐，還幫我在后提了一路?！?/br>
    “喲，這么厲害！”

    “可不，”張寧瞅了眼自己細細的手腕，“您說我每頓跟梅子一樣多吃點，力氣會不會漲??？”

    王老太撇了眼她的短胳膊短腿：“梅子身高腿長，吃多了長點rou，那叫健康美，你……”

    張寧被老太太那意味深長的眼神瞅得，瞬間不自信了，“我一米六，不算低吧？”

    “反正沒我梅子高！沒我梅子好看！”老太太是個顏控，先開始跟蘇袂不熟就覺得她長得好看，是那種大氣的美，現(xiàn)在熟了，又特別喜歡蘇袂颯爽的性格，干凈利落的行動力，遂已經(jīng)到了看她哪哪都好的地步。

    張寧眼前晃過蘇袂在林中身形矯健的模樣，捂了捂心口，也覺得說不出的好看：“嗯嗯，比王竣看著都讓人心動?！?/br>
    王老太翻了個白眼，回屋看兩個孩子寫字去了。

    沒了張寧在身邊，蘇袂運轉(zhuǎn)著體內(nèi)的異能，健步如飛，不一會兒就到了竹林邊。

    放下竹筐，挑撿著大的挖，片刻功夫，兩只筐子就裝滿了。

    綁在鐵锨的兩頭，一使勁挑了起來。

    回去時，蘇袂直接抄了近路，順坡徑直而下。

    “撲棱棱”驚飛了一只綠頭鴨。

    蘇袂下意識地抬腳踢起一塊石子。

    “嘎——”石子擊在綠頭鴨背上，打得它一個趔趄墜了下來，掉進了灌木叢。

    蘇袂尋了塊稍平坦的土坡，放下竹筐，朝灌木叢尋了過去，她沒想到這山上還會有鴨子。

    扒開灌木，撿起掙扎著要逃的綠頭鴨，蘇袂展開微弱的精神力，四下探尋了遍，在它方才起飛的地方找到五顆鴨蛋。

    “有rou、有蛋吃了。”蘇袂開心地笑了聲，腦中已翻起了菜譜。

    然而她的好興致，在到家后，老太太拿著鴨蛋對著光照了照，就被打斷了。

    “這是母鴨，這是種蛋，別吃了，弄個窩讓它繼續(xù)孵蛋吧。”

    “我想吃rou！”蘇袂道。

    “王奶奶，”小黑蛋抱著他娘的腿，眼巴巴地盯著老太太手里的鴨和蛋，“我也想吃rou，還想吃煎雞蛋?！?/br>
    “那不是雞蛋，”林念營靠在蘇袂另一邊，解釋道，“是鴨蛋?！?/br>
    “都是蛋，能吃就行?！毙『诘安挪还芩鞘裁吹澳兀凑宄鰜矶家粯?，香噴噴的。

    “不行！這鴨子都孵了十幾天了，里面的小鴨都快成型了，這會兒吃太可惜了?！?/br>
    “王奶奶，”林念營好奇道，“您怎么知道它已經(jīng)孵了十幾天了？”

    王老太小心地兜著鴨蛋，拎著鴨子，一邊催著張寧趕緊弄窩，一邊答道：“鴨蛋孵個二十七八天就出來了，你瞅瞅這蛋里小鴨的頭都長出來了，孵的最少得有十幾天?！?/br>
    林念營小心地拿起一顆，仔細地瞅了瞅，隨之驚呼道：“真的耶，真的有頭?！?/br>
    “是吧，”王老太笑道，“說不定再孵幾天就出殼了?！?/br>
    “我看看，我看看，”小黑蛋扒著林念營的腿叫道。

    林念營放低雙手，托著讓他瞧。

    要對著光才能看清，小黑蛋不懂，反正他咋瞅都沒看到小鴨的頭在哪兒，急得不由伸手去拿。

    他下手不知輕重，蛋殼“咔嚓”一聲有了細碎的紋路。

    王老太和林念營的臉色陡然一變，齊聲叫道：“不能捏！”

    小黑蛋被嚇得一哆嗦，鴨蛋從手里掉了下去。

    “啊——”林念營不忍直視。

    王老太跟著惋惜地叫了聲。

    蘇袂伸手接住，瞅了眼嚇呆的小黑蛋，展顏一笑，抱起他晃了晃：“沒事！”

    “蛋殼……裂了，”在老家，他見過姥姥對種蛋的愛惜程度，小黑蛋垂著頭，忐忑不安道，“小鴨還能孵出來嗎？”

    蘇袂愣了下，舉起手看了看蛋上兩道細碎的紋路，笑道：“能呀，娘幫你孵好不好？”

    “真的能嗎？”

    “……”蘇袂本想私下?lián)Q個蛋，然后給他一個肯定的答復(fù)，可臨到嘴邊又改了主意，“我們試試唄，不試一成機會都沒有，努力一下，還有一絲希望。”

    蘇袂沒孵過雞鴨，卻也知道，孵化中的雞鴨蛋不能離開溫室或孵蛋的雞鴨太久，怕回來的這一路，幾個鴨蛋受了涼，在放進窩前，她用異能都給溫了一下。

    有了裂紋的那個更是貼身放在了身上，時不時地給它輸入一點異能。

    沒了鴨rou和鴨蛋吃，蘇袂就在王家廚房里挑了根筆直的柴禾，削尖一頭，拎著桶帶著兩個孩子去溪邊，叉了十條魚回來。

    魚骨熬湯，魚rou剁碎拌上薺菜，打上一顆雞蛋，放上油鹽和張寧自制的調(diào)料，攪拌成餡，用八一面包了四蓋簾的餃子。

    他們煮了三蓋簾，留了一蓋簾給王營長，等他晚上回來吃。

    薺菜鮮美，魚rou細膩彈牙，吃起來很是美味。

    用罷飯，王老太陪著兩個孩子玩了會兒，帶著他們睡了。

    張寧剝筍，蘇袂幫著燒了一鍋開水，燙了壇子，才起身去食堂。

    15、第15章

    蘇袂到農(nóng)墾食堂，司務(wù)長不在，大胖正帶著人將一麻袋一麻袋土豆倒進竹筐，準(zhǔn)備抬到溪邊清洗。

    “蘇梅！”整個軍區(qū)，除了王營長、林連長家的三個家屬，沒有一個女人，大胖看到長辮子的蘇袂，立馬就將人認出來了，王營長的愛人他見過，身姿嬌小，齊肩的頭發(fā)燙著小卷，“過來啦，正好來搭把手?！?/br>
    大胖拿了把菜刀給她，背起筐土豆，示意蘇袂跟上，“這些土豆大多在挖的過程中不小心挖壞了，等會兒到了溪邊，我們洗，你幫忙拿刀把壞的地方削了。”

    司務(wù)長那天跟他夸個不停，說蘇梅一手刀功如何如何出彩，他今個兒就見識見識。

    蘇袂點點頭，見這么多筐土豆他們一次性背不完，遂拎起一筐……

    大胖說了幾句，不見身旁的人回應(yīng)，偏頭一看，正瞅見她彎腰去背土豆：“哎，哎……放下、放下……”

    蘇袂握著背帶，不解道：“不是要背到溪邊洗嗎？”

    “是要洗啊。哎，我說你這同志咋這么實誠呢，”大胖扯著她的雨衣袖子，一邊拉著人朝外走，一邊訓(xùn)道，“這么多男同志呢，哪需要你做重活，還有那么重的筐，是你能背的嗎？也不看看自己的小身板……”

    大胖抬頭瞅了眼比自己高半個頭的蘇袂，剩下的話說不下去了。

    “你上午找我，是通知我來上工嗎？”兩人從背筐的炊事班小戰(zhàn)士中穿過，蘇袂伸手幫一位戰(zhàn)士托了下筐，讓對方順利地站起。

    戰(zhàn)士回頭道謝。

    蘇袂微微頜首。

    “上工啊，你隨時都可以，”大胖這才想起，原來說好的上工時間蘇梅沒來，是因為林連長犧牲在邊境，她傷心過度病了。張了張嘴，大胖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囁嚅了半天，才道：“要是身體沒事，就從今天開始吧。”

    “好?！碧K袂隨他出了農(nóng)墾食堂，向后面分流出來的溪邊走去。

    “那你這幾天就先跟著我打打下手?！敝軒熼L只是說讓她過來幫忙，也沒說這個忙要幫多久，往后是按臨時工走呢，還是轉(zhuǎn)為正式工？遂工資待遇什么的也不好說，大胖準(zhǔn)備先讓她干幾天試試，如果行的話，就跟師傅商量一下，將人留下，當(dāng)是照顧軍烈家屬了。

    蘇袂：“好?！?/br>
    到了溪邊，大胖沒讓蘇袂下去，讓回去背土豆的小戰(zhàn)士帶了個凳子過來，就讓她坐在溪岸上，他們洗好一筐筐土頭送上來，她削。

    蘇袂先開始還記得收著勁，免得嚇著了他們，后來隨著運上來的土豆越來越多，手上的速度不知不覺就快了起來。

    到最后，一把刀在她手里舞成了一道殘影，送土豆上來的兩名戰(zhàn)士傻傻地站在一旁，就見削好的土豆轉(zhuǎn)眼就堆滿了竹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