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寧站在堂屋門口刷牙，抬頭漱口間見丈夫又回來了，忙吐出口里的水問道：“是什么忘了帶嗎？”

    “蘇梅病了，念營過來找藥?！蓖鯛I長掀開雨衣一角，露出林念營的小臉，“你打上傘，拿上溫度計和感冒藥，我送你和念營過去?！?/br>
    張寧沒嫁給王營長之前，在家里跟當(dāng)赤腳醫(yī)生的姑婆學(xué)過兩年接生，隨軍后一些常用的藥她習(xí)慣性地就找她哥備了些。

    “行！你等我一下。”張寧放下牙刷口杯，拿毛巾抹了把臉，摳了點百雀羚的面霜，在臉上拍了拍。

    取了溫度計和藥，打開傘隨王營長朝外走去。

    王老太聽到動靜，披著雨衣從屋里出來：“我跟你們一起過去看看?！?/br>
    下著雨呢，地上難行，王營長拒絕道：“娘，你別添亂了，好好在家等著吧?！?/br>
    “我添什么亂？”王老太不滿道，“蘇梅病了，她和兩個孩子不得有人照顧，我一天到晚沒什么事，過去幫個忙，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添亂！”

    “行行行，”王營長抬手討?zhàn)埖?，“帶你過去?！?/br>
    “小寧抱著念營，我背咱娘?！?/br>
    張寧伸手接過念營，看他一身單衣，忙回頭對老太太道：“娘，念營穿得薄，你帶件厚衣服過來?！?/br>
    王老太回屋取了件黑色燈芯絨外套，想了想又抱了半罐樂口福麥乳精帶上。

    一行人到了林家，蘇袂撐著已經(jīng)起來了，她隱約知道林念營跑出去了，外面下著雨，他腳上還有傷。

    王老太沒讓王營長背，由他扶著一路走了過來，看蘇袂一臉病容地開了門，身上還穿著外出的雨衣：“哎呀梅子，你怎么病了還亂跑?。俊?/br>
    蘇袂瞅見張寧懷里的林念營松了口氣：“這孩子又去麻煩你們了。”

    怕蘇袂責(zé)怪孩子，王營長開口解釋道：“你病了，孩子跑出去給你找藥呢?！?/br>
    蘇袂退開，讓一行人進(jìn)屋，搬了小凳給王家三人坐。提起竹殼暖瓶，空的，她昨天忘了燒水灌進(jìn)去了。

    “你快歇歇吧，又不是外人。”王老太拽過她手里的暖瓶放到桌下，“小寧，快把溫度計拿出來給她量量。”

    蘇袂道了謝，捏著溫度計側(cè)身塞在腋下。

    39度9。

    張寧看著溫度計上的數(shù)據(jù)嚇了一跳：“去醫(yī)院吧。”

    “不用，不用。”蘇袂搖頭拒絕道，“我等會兒還得去食堂上工呢。”

    “去食堂上什么工？”老太太納悶道。

    “周師長說食堂的炊事員都被調(diào)去種土豆了，司務(wù)長那邊忙不過來，讓我去食堂幫下忙?！?/br>
    “啊，這么忙呀！”王老太跟張寧不明白情況，著急道，“那我們也一塊過去看看吧?！?/br>
    王營長頭疼地捏了捏眉心，瞅著家里的兩個女人道：“蘇梅還病著呢，兩個孩子你們不幫忙照看了？”

    “哦，對呀，”王老太一拍大腿，催促道，“小寧快把藥給梅子吃一顆看看，要是等會兒還燒，咱就去醫(yī)院。”

    王營長抬腕看了下表，急著去軍營，遂站起來對蘇梅道：“食堂那邊你先別去了，等會兒我路過，幫你過去說一聲，什么時候病好，再去也不遲。”

    “對對，好了再去?！蓖趵咸姸嘧R廣，這會兒也轉(zhuǎn)過彎來，軍區(qū)食堂屬于正規(guī)單位，工資福利一流，哪有這么好進(jìn)。

    要說幫忙，也是幫忙種土豆吧。

    可連兒子也這么說了，那這幫忙就是真的。

    不知道跟昨天上午，突然跑上山找梅子的周師長夫人有沒有關(guān)系？

    那女人可不是個好相與的，跟林建業(yè)的繼母又是親戚，梅子別傻不愣的拿了什么條件交換。

    9、第9章

    送走王營長，小黑蛋醒了，小家伙一醒來就要娘。

    蘇袂剛抱起他，就被他催著往外沖：“快快，我憋不住了。”

    原主有備尿罐，蘇袂嫌氣味大，昨天給丟在門外了。

    如今盛滿了雨水。

    蘇袂抱著小黑蛋走出門口數(shù)步，就被王老太叫停了：“下著雨呢，還往前面跑什么，就讓他在那尿吧?！?/br>
    蘇袂松手。

    小黑蛋雙腳一觸到草葉上冰涼的雨水，立馬抱住蘇袂的腰雙腿往上一縮，驚呼道：“?。∧?，你干嘛？”

    “放你下來解手啊。”蘇袂低頭瞟了眼他的雙腳，恍然，“哦，我忘了你給穿草鞋?！?/br>
    “那你站在我雙腳上方便吧?！?/br>
    “以前不都是你抱著我嗎？”

    蘇袂想了下：“你四歲了，跟哥哥一樣是大孩子了，娘覺得有些習(xí)慣可以改改了?！?/br>
    站在蘇袂腳上，小黑蛋掉轉(zhuǎn)身型背靠著她，一邊解手，一邊皺眉輕嘆：“唉！我現(xiàn)在又不想長大了。”

    長大有什么好，大早上迷迷糊糊的還要自己站著尿尿。

    等一下，他娘是不是還要他自己洗臉、洗手、洗衣服。

    天吶，想想就累??！

    “娘，我以后可不可以想長大就長大，不想長大就不長大?！毙『诘敖馔晔?，抬頭跟蘇袂商量道。

    蘇袂抱他回屋：“那我是不是也可以，不想理你就不當(dāng)你娘了，想理你時再給你當(dāng)娘?！?/br>
    “不可以！”小黑蛋脫口道。

    “那不就得了?！狈潘诖采献?，蘇梅拿起疊放在藤箱上他和念營的衣服。

    “我來給他們穿，”王老太接過衣服，回頭對張寧道，“小寧你把溫度計給梅子，讓她再量□□溫看看。”

    “王奶奶，張大娘，你們怎么來了？”小黑蛋看著兩人疑惑道。

    “你娘病了，我們過來看看?！蓖趵咸沽苏顾砩蠞L了一夜皺巴巴的藍(lán)色粗布襯衣，拿起夾襖給他穿上。

    “我娘病了！”小黑蛋扭頭看向蘇袂，“娘你怎么病了？”

    蘇袂瞟了眼他精力十足的小臉：“昨天拆洗你尿濕的褥子，累的。”

    小黑蛋呆著臉，頓時就覺得不好啦！

    這是隨時隨地要算后帳呢。

    蘇袂接過張寧手里的溫度計塞在腋下，在林念營身旁坐下，“草鞋脫了，我看看你的腳?！?/br>
    “不疼的?！绷帜顮I下意識地縮了縮雙腳。

    “給我看看?！碧K袂堅持道。

    “我來吧，”張寧蹲在林念營身前，抬手扣住他的腳腕，拖下草鞋看了看，“睡一夜剛結(jié)了點痂，又破皮了。”

    “我回去拿藥。”張寧起身，打了傘向外走。

    雨天讓人來回地折騰，蘇袂十分不好意思，可又說不出拒絕的話：“麻煩了?！?/br>
    張寧隨意擺了下手，打著傘急匆匆地走了。

    蘇袂取出溫度計看了眼，38度5，沒有那么燒了。

    “乖乖坐著別動?！碧K袂叮囑了林念營一聲，放好溫度計，起身去廚房，添水燒鍋，準(zhǔn)備先起瓶開水，再給大伙兒煮鍋魚湯。

    “哎呀，你怎么又忙起來了，”王老太給兩個孩子穿好衣服，端了木盆過來給他們打洗臉?biāo)?，“退燒了嗎？?/br>
    “好多了?！?/br>
    柴鍋燒水快，蘇袂起身拿來竹殼暖瓶。

    “我?guī)砹税肫葵溔榫崩咸?，“你沖了給自己和孩子們喝?！?/br>
    蘇袂掀鍋蓋的手一頓，心里升起陣陣暖意，她已經(jīng)很多年沒在陌生人身上感受過這種善意了，可從昨天到現(xiàn)在，短短不足24小時的時間里，她已經(jīng)多次被不同的陌生人善待了。

    暖瓶起滿，鍋里還剩下不少開水。

    蘇袂取了五個碗，打開麥乳精，一個碗里倒了兩勺，沖上水，放到客廳的桌上晾著。

    昨天的魚，還剩下九條。

    蘇袂取了兩條大的清蒸，剩下的和著小根蒜和紫蘇葉燉了。

    怕不夠吃，蘇袂依著腦中的記憶，舀了一斤蕎麥面倒在洗菜盆里，一分兩半，一半添了熱水，一半上面倒了涼水，試著和成面團(tuán)貼餅子。

    王老太給兩個孩子洗過手臉，端了沖的麥乳精給他們喝，自己嗅著魚香味到廚房，一看蘇袂盆里的面，愣了：“你在打漿糊？還是在做咸稀飯？”

    “和面貼餅子。”蘇袂也覺得不對，水好像放多了，都成一盆稀糊了。

    那是不是應(yīng)該添點面？

    蘇袂拿起面袋，里面還剩下半斤。

    全倒進(jìn)去不知道夠不夠？

    王老太一看她提溜著面袋往下倒的架勢，眉眼止不住地跳了跳。

    張寧拿藥回來，就見廚房里，老太太跟蘇袂頭碰頭地蹲在一個盆前發(fā)怔，鍋里魚香四溢。

    “哇！熬了魚湯啊，真香！”張寧把裝了米面菜蔬的竹籃放下，笑道，“正好我?guī)Я俗蛲砼莅l(fā)的木耳、菌子，等我給念營上了藥，洗洗丟進(jìn)去?！?/br>
    “我來給念營上藥，”王老太拄著膝站起來，扯著兒媳的衣袖點了點蘇袂面前的盆，“你去煎餅。”

    全部倒進(jìn)去，面還是稀，也只能煎餅吃了。

    張寧看了看盆里的面糊，以為兩人原就是準(zhǔn)備吃煎餅，倒是沒有什么異色，就是覺得弄得有些多了，“太多了，我分出三分之一，留著中午和面吃面條吧？”

    蘇袂抿了抿唇：“還有王營長呢?！?/br>
    “他在食堂吃?！睆垖幮Φ?，“哦，對了，今天是初十，食堂那邊改善伙食。”

    “梅子，”張寧跟著婆母稱呼蘇袂道，“家里的rou票還有吧，有的話拿一張四兩的給我，再給我五毛錢，中午我去食堂，幫你打份紅燒rou回來?！?/br>
    食堂的紅燒rou做的份量十足，汁味也好，買回來吃再劃算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