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宋曉婉晚上回到家的時候,宋河還在怒火當(dāng)中,關(guān)在書房里不出來。 宋曉婉上樓敲了敲門,喊了一聲:“爸!”隨后開門進(jìn)去了,看見滿地的玻璃碎片和站在窗前的宋河。 宋曉婉小心翼翼地問:“發(fā)生什么事了?聽林阿姨說你一下午都待在里面,晚飯都沒吃?!?/br> 宋河沒有轉(zhuǎn)過來,依舊看著窗外,有些嚴(yán)厲地說:“你和那個翻譯官的事,還想瞞我到什么時候?” 宋曉婉有些驚慌,心想是何然找宋河談過了嗎?那宋河有沒有對何然怎么樣? “我和他不合適,正常分手了……” “不合適?”宋河從鼻子里哼了一聲,轉(zhuǎn)過身來,“一年前怎么沒有不合適?五年前怎么沒有不合適?他利用你爬到今天的地位,就想一腳踹開你!他以為你是誰?以為我宋河是誰?” 宋曉婉擔(dān)心何然,緊張地問:“爸,你對他做了什么?你不能再害他了!” 宋河有些生氣自己女兒這么不爭氣,別人騙了還這么幫著人家說話:“你還護(hù)著他!一年多年前,我就說過,他要是敢辜負(fù)你,我決饒不了他!” 宋曉婉被宋河強(qiáng)硬的口氣嚇到了,聲音有些發(fā)抖,眼眶紅著說:“何然沒有辜負(fù)我,這五年都是我自愿的,是我對不起他,這一切都不是他的錯。爸,你放過他吧!我只想他好好的!” 宋河氣得站不住,只好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說了句:“我怎么生了你這么個不爭氣的女兒。” 宋曉婉見宋河的氣勢好像消了些,走到旁邊低聲說:“爸,放過何然吧!他一點(diǎn)錯都沒有,我和他雖然分開了,關(guān)系卻還很好。我不能害他呀!” “已經(jīng)晚了,過幾天他只能給我一文不值地滾出北京城。我宋河向來不會心慈手軟?!?/br> 宋曉婉知道宋河平時的為人,又害怕又恐慌:“爸,你不能這么對何然?” 宋河像一頭發(fā)怒的獅子,狠狠地說:“我不僅要讓他一文不值,還要把他送到監(jiān)獄里去,讓他一輩子別想出來。這就是他背叛我女兒的下場!” 宋曉婉失聲哭了出來,跪倒在宋河腳旁,抓著宋河的褲腿說:“爸,你不能這么做,他是您的親生兒子呀!” 宋曉婉完全是出于本能說出了這件事,說出來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違背了對何然的保證,可是她不能看著宋河把何然毀了,相比與此,這個真相更應(yīng)該讓宋河知道。 宋河已經(jīng)從怒火轉(zhuǎn)向驚愕,他根本不相信一個陌生人會是自己的兒子,也憤怒宋曉婉為了護(hù)著那個人竟然說出這種話。 宋河幾乎咆哮:“你說什么?為了他,你編出這樣的話來糊弄你老子!” 宋曉婉臉上淚水滿布,聲音也變得沙啞,為了使自己的話具有說服力,她擦了擦眼淚,深吸了一口氣,然后冷靜地說:“爸,這是真的,我沒有騙你。 何然他是孤兒,可是他的親生父母其實(shí)都在這個世界上,他是被拋棄的。你想想你年輕的時候有沒有可能和哪個女人好過,最后卻娶了我媽。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去做親子鑒定,醫(yī)院不會騙你。爸,你不能傷害何然,不然你會后悔一輩子的?!?/br> 宋河坐在椅子上,疲憊的腰部已經(jīng)不能支撐起整個上身,他緩緩地往后靠在椅背上,頭微微仰著,像是在極力思考著什么。 他能確定的是宋曉婉說的是真的,可是這一切到底是怎么發(fā)生的,那個女人到底是誰,宋河盡力回憶著,二十幾年前,自己年輕氣盛,和宋曉婉她母親結(jié)婚前確實(shí)交過一個女友,可她的模樣和姓名宋河半點(diǎn)印象都沒有了。 如果真是那個女人當(dāng)時懷了自己的孩子,生下來后又拋棄了他。宋河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而后說:“你起來吧。我會查清的,如果他真是我宋河的兒子,你們倆的事就到此為止吧?!?/br> 林媽敲門,在門口說:“老爺,程氏集團(tuán)的江夫人來找您。” “江夫人?”宋河心里默默念了一遍。 宋曉婉擦干眼淚,站了起來,問:“爸,她怎么會來找你?” “曉婉,你先回房去。林媽,把地上收拾一下,再把人叫上來。”宋河吩咐著,情緒已基本恢復(fù)正常。 “宋河,你可還記得我?”江穎走進(jìn)來,直接問了一句,是職場上那種女強(qiáng)人的氣勢。來之前江穎特地?fù)Q上了一身皮草,頭發(fā)高挽,紅腫的眼睛也用粉底做了很好的修飾。 宋河不明所以,裝出職場上的假套,說:“程氏集團(tuán)的董事之一,江夫人,請坐!” “江夫人?”江穎諷刺似的重復(fù)了一遍,隨后將手中的一疊資料扔在了宋河面前的書桌上,鄭重其事地說:“我會讓你想起我是誰的?!?/br> 宋河將江穎扔過來的資料攤開,抽出幾樣看了看,臉色由白變青,又由青變白,變化極,快。雙手開始有些顫抖,有些恐慌地把剩下的資料全看了一遍。他強(qiáng)行使自己坐直了,讓自己看起來不是太狼狽,問道:“你想干什么??” 宋河剛才的表情全部落入了江穎眼中,她能夠確定這些證據(jù)對宋河的打擊是不小的。 “想干什么?這還不明顯嗎?這些證據(jù)一旦曝光,足以讓你蹲大牢!” 宋河直直地看著江穎,兩道劍眉向兩邊高高翹起,臉部肌rou緊繃著,“就憑這些?哼!你也太小看我宋河了!” “是嗎?”江穎輕佻傲慢地回了一句。 “我宋河與你們程家井水不犯河水,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江穎輕笑了一聲,“你可真是無情,短短不到三十年,就可以忘得一干二凈!宋河,我告訴你,我江穎是有仇必報的人。二十八年前,你是怎么對我的,現(xiàn)在我就會加倍還給你!” 二十八年前,宋河想起來了,是那個在聚會上見到的小職員,是她。宋河的眼神里閃過驚慌,但很快就被刻意掩蓋了。 “何然是你生的?” “是你和我的孩子?” 江穎站了起來,說:“和你沒有關(guān)系,等著明天法庭上見吧!” “江阿姨!”宋曉婉一直在門外偷聽,終于忍不住沖了進(jìn)來,跪倒在江穎的腳邊。 “曉婉!”宋河幾乎嚇得站了起來,低吼了一身,“你!起來!” “爸!”宋曉婉沖宋河喊了一聲,又在江穎的腳邊埋頭痛哭,“江阿姨,我求您,放過我爸吧!他不能出事,我只有這一個爸爸,求求您了。過去是我爸辜負(fù)了您,是他對不起您,可是這么多年過去了,您能不能稍微原諒他,別讓他去坐牢??!” 江穎低頭看了一眼宋曉婉,口氣生冷地說:“坐不坐牢是法官的判決,和我沒有關(guān)系。” “曉婉,你起來!讓她去告,我要是害怕一分就不姓宋!”宋河低吼道。 宋曉婉沒有聽從宋河的話,依舊跪在那里,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害怕自己在這個時候會崩潰,害怕江穎突然從自己身邊走掉,那樣就再也沒有挽救的余地了。 “江阿姨,我求求您,看在何然的面子上,求您不要把那些證據(jù)交給法院……” “何然的面子?”江穎冷笑道,“你問問你爸他對何然做過什么?他也配?” 宋曉婉又往江穎旁邊湊了湊,整個人都在發(fā)抖,“我爸是因?yàn)楹稳缓臀抑g的事才會對何然的公司那樣的,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一直纏著何然,何然根本不會理我,也不會發(fā)展到今天這一步。 而且我爸當(dāng)時根本不知道何然是他的兒子,我是今晚才告訴他的,他要是知道肯定不會這么做的。江阿姨,我爸以后再也不會做任何對何然和他公司不利的事了,我向您保證……” “何然……”江穎輕輕叫了一聲。 何然站在書房的門口,房門敞開著,他已經(jīng)在那里待了五分鐘了,剛才宋曉婉給他打了電話,哭著說家里出事了,何然才趕了過來。 何然趕到的時候就看到眼前的這一幕,江穎朝著門口站著,臉色蒼白,雙手無力地下垂著;宋曉婉跪趴在江穎的雙腳旁,頭發(fā)散亂,不停地抽泣懇求;宋河坐在書桌后面的椅子里,頭微微低著,整張臉都隱藏在燈光的陰影里。 看到這一幕的時候,何然什么都明白了,心里有個聲音告訴自己應(yīng)該立刻離開這里,這一切與自己無關(guān)??呻p腳卻不聽自己的使喚,沒有挪動半分,就那樣呆在了原地,眼睛直直地看著前方。 宋曉婉聽到江穎嘴里輕輕喊了一聲何然,雖然背對著門也能感受到何然就在那里,她緩緩地挪動著雙腿,將頭偏了過去,看到了站在門口的何然,何然也在看自己,可是他的眼神卻是陌生的,不帶一絲感情,這是宋曉婉從來沒有看到過的。 可是何然還是來了,宋曉婉仿佛看到了新的希望,她朝著何然帶著哭腔說:“何然,你終于來了。你能不能幫我救救我爸,他不能去坐牢。你能不能幫我求求江阿姨,不要把那些東西曝光出去……” 何然沒有答話,而是輕輕地走了過去,將宋曉婉扶了起來,放在了旁邊的沙發(fā)椅上,從口袋里掏出一片方帕放在了她的手上,又用手稍稍挽了挽她的頭發(fā)。 而后何然走到書桌旁,將鋪滿桌面的各種證據(jù)拿起來看了一遍,他看得是那么仔細(xì),那么認(rèn)真,整個書房里寂靜一片,好像時間靜止了一般。許久過后,其他三個人依舊在原地,都在看著何然,臉色都不正常,可誰也不敢打破這種沉默。 何然將桌上的證據(jù)整理好,疊在了一起,站在宋河面前,緩緩地說:“你去自首吧……” 宋河看著何然的眼睛里多了一絲異樣的情緒,表情也有稍微變化。 何然繼續(xù)說:“你去自首或許只需要罰款和賠上你的集團(tuán),不用坐牢,曉婉需要你,也需要這個家。你的所作所為遲早是會被查出來的,你既然敢做就應(yīng)該敢去承擔(dān),如果你還是一個稱職的父親,就應(yīng)該替她著想,別讓她跟著你受牽連。” “至于我的公司,你以后也應(yīng)該不會再干涉了吧?!?/br> 何然說完又走到了宋曉婉的面前,用手揩了揩她臉上還未擦凈的眼淚,帶著笑意說:“以后別遇到事只會哭,哭壞了可沒人心疼你。要學(xué)會堅強(qiáng)點(diǎn),那樣才招人愛。趕緊找一個人嫁了吧。不用再為我cao心了,知道了嗎?” 宋曉婉抬頭看著何然,不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眼里又蓄滿了淚水,忍住了才沒有掉下來。 何然說完緩緩朝門口走去,宋曉婉想留住他,卻不敢開口,也不知道以什么理由。 “何然……”何然走到門口的時候,江穎叫住了他,像是哀求道:“你就沒什么和我說的嗎?” 何然停住了腳步,久久才開口低聲說了一句:“謝謝你,終于讓這一切都結(jié)束了?!?/br> 何然是哭著走出宋家大門的,剛才還在笑曉婉遇事只會哭,其實(shí)自己何嘗不是這樣…… 何然根本不敢開口提自己的身世,這對于他來說是最不想接受的一件事,如果能讓它就這么的再次塵封下去,該多好啊…… 江穎愣在原地有些恍然,何然一下子處理好了所有的事情,包括他的親生父母,他是再也不會原諒他們,也不會與自己相認(rèn)了。 江穎有些泄氣,氣勢一下子軟了下來,吸了一下鼻子,離開之前說了句:“宋河,你好自為之!” 何然剛才是直接從公司去的宋家,像下定了某個決心想再回公司一趟的,可是身體實(shí)在是撐不下去了,強(qiáng)忍著開車回了家,只想睡一覺。還有看看程致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