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范新民看向黎苗的目光充滿了欣賞,他雖然沒能上大學(xué),但也一直保持著學(xué)習(xí)的習(xí)慣,“那咱們就說定了,等學(xué)校開學(xué)的消息正式下來,我讓新巧通知你?!?/br> …… 屋里的男人見范新民一個人回來,神情失望,“你meimei呢?這么快就走了?誒,剛才那個女同志是哪兒的?你家親戚?” 范新民笑著搖頭,“你又想干啥?別成天看見個漂亮姑娘就兩眼發(fā)直?!?/br> 一句話說的屋里人都笑起來,那男人被笑的一臉不高興,“你這是在侮辱我的人格,我方海洋是那樣的人嗎?我是在為國慶的文藝匯演招兵買馬!” 他不滿的瞪著和范新民一起取笑他的人,“你們說,剛才那位女同志漂不漂亮?這樣的女同志是不是應(yīng)該吸取到咱們縣宣傳隊里來?”就沖那種漂亮的臉,不管是跳舞還是唱戲,哪怕是報幕呢,他們宣傳隊出去都能勝人一籌。 “行啦,別光想著往你那兒劃拉人,”范新民把桌上的劇本拍到方海洋懷里,“人家還是個學(xué)生呢,今年要是學(xué)校能復(fù)課的話,她會去一中上學(xué)!” “還是個學(xué)生,”方海洋有些遺憾,旋即又振振有詞,“學(xué)生怎么了?學(xué)校也要有文藝隊的嘛,”學(xué)校沒有,他也會去一中組織一個。 黎苗也沒想到她上學(xué)的事解決的這么順利,范新巧見黎苗這么高興,知道自己是真的幫上了她,干脆又領(lǐng)著黎苗回了自己娘家,把自己和范新民以前的課本都翻了出來,借給黎苗回去預(yù)習(xí)。 還有這樣的意外之喜,黎苗小心翼翼的把那些書都用報紙包好了,再三和范新巧保證,她一定會愛惜著用,將來一定會完璧歸趙。 范家兄妹都是愛書的人,不然也不會畢業(yè)那么多年,還把過去的課本完好的保存著,范新巧見黎苗能同樣珍惜這些課本,自然也十分高興,“你要是有什么不會的,就記在本子上,再進城的時候,我領(lǐng)著你過來問我哥,我哥要是不會,我就讓他帶著你找一中的老師去!” …… 晚上黎大山也回來了,帶回了常英住院的消息,早上大家都看到了常英暈倒,還吐血,對這個消息一點兒也不意外,倒是柳青,看到黎苗也回來了,陰陽怪氣的說黎苗為什么不在醫(yī)院照顧常英,而是讓年紀(jì)大家里有孩子的馬蓮香留在了醫(yī)院。 苗蘭花真想踢死柳青,醫(yī)院那么晦氣的地方,為什么非要她的女兒去?而且當(dāng)眾給自己小姑子難堪,柳青這是啥家教?還有沒有腦子? 黎苗不等苗蘭花開口,就冷冷道,“我這種山里的丫頭在縣醫(yī)院那種地方根本找不著北,去了純是添亂的,倒不如嫂子你去好了,你和常英一起下鄉(xiāng),同屋住了這么多年,情同姐妹,這個時候你不去照顧她,顯得太薄情了些?!?/br> “我?去就去,”柳青心里一盤算,這么熱的天下地干活,還不如去縣醫(yī)院照顧常英呢,她還可以趁著常英休息的時候,去見黎華剛,“黎書記,我申請去照顧常英同志?!?/br> 黎大山無奈的看了柳青一眼,“這個么,常英同志的病有些不太好……” 不好才好呢,她可以在縣里多呆些天,自打上次黎華剛回來知道她不能返城之后,就一直黑著臉,對她也不像之前那么好了,柳青正愁沒機會和黎華剛培養(yǎng)感情呢。這個機會她可不能放過,“書記,這些年常英沒少照顧我,如今她病了,我怎么能把她丟下不管?不只是我,就是我們知青點的人,也不會不管她的?!?/br> 說的好像村里不肯管常英了一樣,“你既然決定了,那就好,你也不用擔(dān)心,我已經(jīng)和常英家里拍電報了,他家人應(yīng)該很快就能到?!?/br> 黎大山想想還是覺得得把話和柳青說清楚,“縣醫(yī)院大夫懷疑常英同志得了結(jié)核病,那病不好治,還過人,你去了要做好防護,千萬不要把自己給傳染了,還有,”黎大山看著知青點的幾位知青,“你們明天也一起去縣醫(yī)院吧,都去拍個片子,人家大夫說了,這個病一發(fā)現(xiàn)就是一窩?!?/br> 所有的人臉都黑了,聽消息的村民們下意識的離幾個知青遠(yuǎn)了一些,大家都聽過這個病,治起來又費時又費錢,要真是得了,可就是死路一條了。 柳青的臉一下子白了,她可不想去照顧得了傳染病的常英啊,“這,這不太好吧,我,我還是…… ” 黎進忠真的想踢給柳青一腳,這種搬著石頭砸自己腳的事也就柳青能干出來了,現(xiàn)在黎大山把話說明了,柳青改口不去了,那大家會怎么看她?又怎么看她嫁進來的黎家?“你放心吧,家里的事有你媽和苗苗在呢,到縣里好好照顧常英同志,你和她一起到我們五道溝村,這情誼肯定要比別人深厚的多?!?/br> 黎進忠發(fā)話了,柳青不敢再說什么,但她終是不甘心,“我不是怕傳給我,我是怕因為我再傳到家里?!?/br> “這個簡單,等你從醫(yī)里回來,我叫你媽把后院兒的那間屋子給你收拾出來,你在里頭住幾天,等沒事了再搬回你屋就行了,”黎進忠已經(jīng)想好了解決辦法。 常英的事情解決了,黎大山也松了口氣,“行了,都散了吧,還有馬主任說的孩子上學(xué)的事,大家都考慮一下,我的意見還是只要咱供得起,就讓娃娃們上學(xué)去,”他撓了撓頭,“還有咱們村的小學(xué),以前的老師走了,這樣吧,大家回家商量商量,想讓孩子上學(xué)的就去黎會計那兒報個名,我看看有幾家想上,不行我就去公社,再給咱們小學(xué)申請個老師下來。” 村里的小學(xué)都空了幾年了,各家已經(jīng)習(xí)慣了孩子大點兒就幫家里干活,聽說又要再開小學(xué),“書記,真的又讓識字了?萬一……” 再來一場運動,他們這些人的孩子可怎么辦? 黎大山怎么會不知道大家的擔(dān)憂,他狠咂了一口煙,“我在公社開會,聽人說上頭的政策有變化了,反正國家讓咱干啥咱干啥,讓學(xué)生復(fù)課,咱就讓孩子上學(xué),讓學(xué)生停課建設(shè)祖國,那咱就叫孩子們回來,聽國家的,吃不了虧!” 國家都讓初中高中復(fù)課了,如果不讓小學(xué)生也上課,那將來初高中還有人去上嗎?黎大山從內(nèi)心覺得認(rèn)字是好事,那城里人有幾個不認(rèn)字兒的?他們五道溝的孩子,憑啥要一輩子當(dāng)泥腿子?他可是聽說了,連黎進忠家閨女,現(xiàn)在都一門心思要上學(xué)呢,“就這么定了,咱們不論閨女小子,能讓上的就都讓上去,地里的活咱們大人多做些,等過陣子秋收后,咱村組織個打獵隊,都往溝里去。” 聽到黎大山說一起進山,大家把孩子上學(xué)的事直接拋到了腦后。這靠山吃山,他們秋天下點兒力氣,就可以過一個好年。 柳青臉色青灰的跟在苗蘭花后頭往家走,她看著苗蘭花邊走還拿著大蒲扇給黎苗扇風(fēng),心里直冒酸水兒,真是閨女媳婦不一樣。等一進家門,柳青就道,“苗苗,你怎么可以這樣,常英得了傳染病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訴我一聲?還慫恿著我去照顧她?你就這么恨我?” 黎苗驚訝的看著柳青,“你也沒問我呀,你和常英好歹也同屋幾年,她病成那樣,你連問都不問一聲,還好意思怪我事先不和你說?而且我也不知道常英得的啥病啊,我把常英送到醫(yī)院就出去轉(zhuǎn)了,建議你去也是想著你成天說常英是你親妹子,這meimei病了jiejie不去伺候,那你成啥人了?” 苗蘭花現(xiàn)在連看都懶得多看柳青一眼了,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認(rèn)定柳青什么返城招工的話從一開始就是假的,為的就是騙黎華剛?cè)⑺?,“你既然把大話說出來了,那就過去好好伺候常英,可別人去了不出力,到時候人情沒落下,還招人恨!” 柳青那魚腦子要能想清楚這個道理,就不是柳青了,黎苗沖柳青翻了個白眼,徑直洗澡去了。 …… 范新民那邊承諾讓她有機會參加一中的考試,范新巧又特意去給她借了全套的初高中課本,她就不能考的太差了。不然也對不住人家的好心。 想到這里,黎苗又跑到放雜物的屋子里把苗蘭花曬的蒲公英給拿了一包放進了吊墜里,她是個村姑,也沒有太好的東西回報范家兄妹,紅棗給了范新巧,這在吊墜里放過的蒲公英拿去給范新民當(dāng)茶泡著喝,不但是種野趣,對他的身體也有裨益。 因為有了姜雅遜在前領(lǐng)路,黎苗再面對初中課本的時候,再不會像以前那樣摸不著頭腦了,她用了幾天功夫把初中兩年的課本都通了一遍,不明白的都記了下來,拿到姜雅遜那里請教他們。 “你居然看這些全看完了?”雖然知道黎苗的聰明,但姜雅遜看著整套的初中課本,還是有些不能置信,“我說的不是走馬觀花?!?/br> “我也沒有走馬觀花啊,”黎苗把語文書直接放到一邊,“這些我以前也背過,初二的我這本也都背會了,”說實在的,那語文課本里的文章有限,對于過目不忘黎苗來說,根本就不夠看的。 “物理和化學(xué)就一本,里頭的內(nèi)容你們也都講過了,”姜雅遜還給她做過幾個簡單的小實驗?zāi)兀吹睦杳鐕K嘖稱奇,暗道如果姜雅遜跟著她回去,沒準(zhǔn)兒是個丹修,“那個政治,也好背,我天天聽收音匣子,還去村委會看報紙,”里面的東西其實黎苗不是十分理解,但她對自己要求不高,死記硬背就行了。 “也就是數(shù)學(xué)浪費了點兒時間,”黎苗把一個作業(yè)本遞給姜雅遜,“我把課后的作業(yè)都做了一遍,你看看?!?/br> 姜雅遜翻著黎苗的數(shù)學(xué)作業(yè),“我不是不相信你,你從縣里回來才幾天,這也太快了,”他抬頭認(rèn)真的看著黎苗,“你不會沒睡覺吧?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你還年輕,一切都可以慢慢來的?!?/br> 黎苗搖頭,“我不想慢慢來,我不想浪費時間,”凡人一生不過百十年,太短了。 楊葆姍從姜雅遜身后拿過黎苗的作業(yè)本,飛快的批改起來,“你既然愿意,大家就陪你試一試,”她也不理姜雅遜,對看到黎苗過來,就鉆到廚房里開始燒火做飯的顧為民大聲道,“顧老師,咱們幾個黑份子能不能一起教出個首大的?” 顧為民還沒回答,坐在不遠(yuǎn)處正瞇著眼把自己薄的都發(fā)亮的襯衣袖子對在一起艱難縫著的方之秋抬了抬眼皮,“只要她不是傻子,我一個人就能把她送到首都大學(xué)去!” 黎苗得意的對姜雅遜眨眨眼,“你看,楊老師和方老師都對我這么有信心,你咋還不相信我呢?” 姜雅遜無奈的從上衣口袋里掏出塊手帕來擦著厚厚的眼鏡片,“我是怕你基礎(chǔ)打的不夠好。” “她是想上大學(xué),不是想搞研究做學(xué)問,”方之秋沒好氣的瞪了姜雅遜一眼,她已經(jīng)看黎苗這小丫頭看透了,她是聰明,學(xué)習(xí)也很刻苦,但她學(xué)習(xí)的目的和姜雅遜培養(yǎng)她的目的是不同的,偏姜雅遜沒看出來,“她的基礎(chǔ)不好,你覺得現(xiàn)在的孩子們有幾個基礎(chǔ)好的?” 自從停課鬧革/命之后,大家早就把學(xué)過的知識都還給老師了,叫方之秋分析,跟著他們讀書了快兩個月書,智力還明顯高于常人的黎苗,放出去想考個大學(xué),可以說是十拿九穩(wěn)的。 顧為民已經(jīng)聽清楚外頭人在說什么了,他拿了棵小蔥剝著,“苗苗別走了,我煎魚呢,”黎苗送來的魚他一直養(yǎng)在一口破缸里,算著黎苗該過來了,他才把魚殺了,“你吃了再走。” “還是顧老師最好了,”黎苗嘻嘻笑著,把腳邊的一只口袋拎過去,“這是我在縣里買的大米?!彼麄兾宓罍系娜艘猿悦媸碁橹?,但姜雅遜他們,除了方之秋,都是南方人,楊葆姍曾和黎苗感嘆過多年沒痛快吃過一次米飯了,黎苗記在心里,特意在黑市淘了幾斤大米,又放在自己吊墜里“養(yǎng)”了半個月,才拿出來給顧為民,“吃完了你就和我說,這是我拿山里的野物跟人換的?!?/br> 顧為民看著袋子里白花花的大米,鼻子一酸忙把頭偏到一邊,“唉,你這孩子,這東西可不好弄,以后別再為這些小事費心了,我們已經(jīng)習(xí)慣了,面條和糝子挺好吃的?!?/br> “我也覺得面條挺好的,但也得換換口味啊,”黎苗也不拆穿顧為民,她四下環(huán)顧,“要不咱們今天熬大米粥喝?我這兒還有點兒花生米呢,”她裝作怕被人聽到,壓低聲音道,“這是我媽鎖在柜子里的,我趁她不注意,偷偷裝抓了兩把,咱們和紅棗一起放在粥里吃吧?” 顧為民被她饞貓樣子給逗笑了,“好,就照你說的做,我還收著幾塊冰糖呢,”那是他女兒給他寄東西的時候悄悄藏在棉衣里的,“一會兒放在粥里你喝。” 黎苗還挺喜歡吃甜食的,聽見有冰糖,樂的兩眼彎彎,“那我在這兒吃飯再回去?!?/br> “黎苗,出來,把做錯的題都改了,是誰吹牛說要考大學(xué)的?這么簡單的計算都會錯,你拿什么考大學(xué)?”楊葆姍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別和我說你粗心,粗心是因為你沒真正的掌握!” 黎苗被楊葆姍吼的一縮脖子,委屈巴巴的看了顧為民一眼,“我改錯題去了?!?/br> “去吧,”顧為民樂呵呵的沖黎苗揮揮手,“楊老師說的沒錯,如果因為計算錯誤被扣分,你說虧不虧?” …… 黎苗和姜雅遜他們一起吃了飯,又繞到后山,到老龍?zhí)独镝灹藥讞l魚,把其中四條放進吊墜里,才拎著一條魚回了家。 這陣子黎苗但凡出去的久些,總不會空手而回,黎進忠兩口子已經(jīng)習(xí)慣了,看見她進來,苗蘭花把魚接過來,“屋里給你留著飯呢,快去吃?!?/br> 黎苗擺擺手,“我不餓,我洗個澡看書去?!?/br> 黎進忠正在院子里抽煙乘涼,他如今和這個女兒已經(jīng)是相看兩厭,但身為父親,他又不能真的不過問女兒的事,“你站住,過來,我有話問你?!?/br> 黎苗沖天翻了個白眼,拉了把椅子坐在黎進忠對面,“要是說上學(xué)的事,那就別談了,學(xué)校我會自己聯(lián)系的,學(xué)費和生活費我也會自己想辦法。” 黎苗并不擔(dān)心黎進忠會真的不給她生活費,黎進忠最大的優(yōu)點就是要面子,今天村里幾個干部都明確表示要送孩子們繼續(xù)讀書了,黎進忠可以不讓她讀,反正這里的風(fēng)俗,不讓女孩子讀書也不會被人說什么,但這和黎進忠在人前的形象不符,他是不會那么做的。 黎進忠嘆了口氣,“你上學(xué)的事我同意了,你先把初中讀完了,至于高中,到時候看你考不考得上了,”大學(xué)那就是更遙遠(yuǎn)的事了,黎進忠覺得前陣他可能是因為黎華剛的事人太燥了,居然連這么簡單的道理都沒想通。等黎苗初中畢業(yè),二十歲剛好找對象,而且在學(xué)校上兩年之后,她自己都未必愿意再讀了。 在一旁的苗蘭花也松了口氣,她真不想女兒和丈夫再吵起來了,“對,就是這樣,先上著,咱家又不是供不起苗苗上個初中?!?/br> 黎苗搖頭,“我不是要上初中,我是要直接上高中,我已經(jīng)去一中問了,人家說我可以直接參加他們開學(xué)時的摸底考試,如果考上了,可以直接從高一讀的。” 黎進忠最不喜歡就是兒女背著他行事,尤其還是黎苗這個女兒,“你真是長能耐了,自己就去找高中去了,也不怕被人騙了!” “事實證明我并沒有被騙,”黎苗站起身,“先上兩年初中和先上兩年高中也沒多少區(qū)別是不是?” 黎進忠很快就想通了,上了高中又如何,那大學(xué)是好考的?他家華強那么用功,不也沒有考上?“那成吧,人家一中要是收你,你就去上,”黎進忠索性好人做到底,“你想直接上高中也行,要是一中不收你,我就去了公社高中說一說,現(xiàn)在上高中也是可以推薦的,咱村推薦你上高中去應(yīng)該是沒問題的。” “不用了,我能考上,而且我只上一中,”縣一中是寶山縣最好的高中了,黎苗當(dāng)然要上最好的。 黎進忠大度的擺擺手,“行,那就隨你吧,”她先考上了再說,要真是沒考上,他干脆也不給她找上公社高中的路子了,這樣在家里呆兩年嫁人也挺好的。 這算是談妥了,黎進忠又道,“我聽說你常去牛棚那邊?你是在跟那幾個學(xué)習(xí)?” 黎苗做的再隱蔽,也不可能瞞住村里所有人,但她敢越來越“囂張”,最主張的原因是算算姜雅遜他們要離開的時間也沒多久了,而且憑她的武力值,真要是有人想欺負(fù)他們,也是不能夠的,“嗯,我想上高中,想考大學(xué),得有老師教啊,你也別打他們的主意,現(xiàn)在都要復(fù)課了,只怕上頭也會請他們回去的,你要是敢下黑手,將來被人收拾可別說我沒提醒你。” 黎進忠又不傻,他對這些有文化的人有一種天然的敬畏心,所以這些人大家對下放到他們村的幾位老專家都是抱著敬而遠(yuǎn)之的態(tài)度的,而且他還信奉“做人留一線”,“我知道的,不過那個顧為民還有方之秋,都是有海外關(guān)系的,你學(xué)歸學(xué),最好離他們遠(yuǎn)點,更別收他們的東西,省得將來說不清,姜雅孫和楊葆姍,家里之前一個是中農(nóng),一個是富農(nóng),你可以多讓他們教教你,這文化人腦子靈醒著呢,你是我閨女,他們不會不給我面子?!?/br> 黎苗打了個呵欠,敢情在黎進忠眼里,自己能被幾位老專家教導(dǎo),還是著黎進忠的面子了。她想了想,回屋把常英給她的信拿了出來,“這個給你,算是我還了用了你面子的情!” 黎進忠看著薄薄信紙上淡淡的鉛筆痕跡,眼睛一下子睜大了,“這是誰給你的?” “常英,她感謝我今天背了她一天,悄悄塞給我的,說是從梁紅衛(wèi)屋里的信紙上撕下來的,她把這個給我,也是想提醒你讓你防著點兒小人?!?/br> 黎進忠把信折好放在兜里,“哼,這人還在五道口呢就敢擺咱家一道,我倒是小瞧他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黎進忠不打算等十年,在這個小小的五道溝,想收拾一個知青,太簡單了。 …… 縣公安局局長曾建國的辦公室里,黑胖的老頭兒看著面前的兩個年輕人,臉上的表情帶著難得一見的迷茫,“就是這個原因,上級就把你們派下來了?”查間諜查到他們小小的寶山縣來了,還派了個海軍軍官,戰(zhàn)斗英雄,憑他幾十年的工作經(jīng)驗,這事不該讓現(xiàn)役軍人查啊? 和曾局長對面坐著的青年身材高大,面容冷峻,“嗯,我剛好休假,上級知道我是寶山人,就把我派回來看看?!?/br> 曾局長已經(jīng)看過面前人的資料了,張潛,紅山公社五道溝村人,十五歲進了部隊,兩年前因為參加了西海自衛(wèi)反擊戰(zhàn),立了戰(zhàn)功,得到了軍委和國家的通令嘉獎,做為一個老兵,曾建國當(dāng)初也十分關(guān)注這場戰(zhàn)爭,但他真的沒想到,戰(zhàn)斗英雄里,居然有他們寶山人! 這不應(yīng)該是當(dāng)?shù)卣髸貢氖聠??為什么他從來沒有聽說過?但已經(jīng)是一位老公安的他,自然知道有些事是不能問也不該問的,“那太好了,你出去那么久,也確實該回家看看了,家里的人一定都很擔(dān)心你的?!?/br> 張潛點點頭,“所以這次放假上級才特意讓我回家來看看的?!?/br> 曾局長根本不相信張潛的話,以張潛現(xiàn)在的級別,回家探親又不是什么難事,可戰(zhàn)事都結(jié)束兩年了,他才想起來探親?“那就好,那就好?!?/br> “只是這次我有任務(wù)在身,我的真實身份還是不要對外人提的好,”張潛看了一眼身邊的青年,“我和郭永明就是回來看我老母親的,至于其他的,你們都不用管?!?/br> 如果不是他出現(xiàn)的太過突兀,而他還是至今掛著號的“在逃人員”,張潛都不愿意到公安局報備,當(dāng)然,接這個匪夷所思的任務(wù),他也是無奈的很,他根本不相信什么當(dāng)年那位逃到海峽那邊的時候,還留下了什么研究成果在國內(nèi),又輾轉(zhuǎn)流落到了寶山一股悍匪手里。但服從命令是他的天職,任務(wù)交給他,就只能無條件服從。 張潛和郭永明來之前曾局長已經(jīng)接到通知了,知道他只需要配合,在縣里對他們的身份提出質(zhì)疑時候,出來保住一下就行了。這任務(wù)沒什么難度,還能讓他見一見戰(zhàn)斗英雄,曾局長對上級交給他的任務(wù)接受的十分愉快。 “胡三泉,你們在干什么?”曾局長正要再說話,被外面突然傳來的吼聲給嚇了一跳,他不滿的推開窗戶,看著院子里正沖一個民警怒目而視的李棟道,“小李啊,上班時間不要這么大呼小叫的,影響多不好,老胡是自己同志,不知道還以為你吼犯人呢?!?/br> 李棟已經(jīng)握住了胡三泉的手腕,他把胡三泉的手舉的高高的,“局長,胡三泉偷偷從物證室里往外拿東西!” 胡三泉沒想到自己會被當(dāng)場抓了個現(xiàn)行,老臉都沒處擱了,他說起來是個公安,但一直負(fù)責(zé)內(nèi)勤,“沒,我沒有,”他難堪的看著手里的手,“嘿嘿,就幾本書,算不得啥物證吧?我就是拿出來看看?!?/br> “物理化學(xué)還有代數(shù),你看得懂?這是我們從肖開艷家里查檢的,怎么就不算物證了?”李棟自打從五道溝回來之后,就和只炮仗一樣,局里聰明點兒的都不敢招惹他。 曾局長沒想到叫貴客看了笑話,他尷尬的沖辦公室里的張潛笑笑,“咱們寶山窮,公安局也就這么個小破院兒,隔壁放個p這邊也能聽見,”他轉(zhuǎn)過頭對著外頭讓他丟人的李棟和胡三泉大喊一聲,“都給老子滾,還有,把那幾本書給老子放回去,胡三泉你給老子跑圈兒去,看你那肚子都大成啥了?丟不丟人?” 眼看到手的書被李棟這臭小子給拿走了,還被局長撞見給罰了,胡三泉一肚子不合時宜,他仗著是局里的老資格,“局長,我可有心臟病,這幾圈跑下來非嗝p不行。反正肖開艷的事已經(jīng)有了處理結(jié)果,這些東西留在咱們局除了占地方還有啥用?我也是想讓這些沒用的東西發(fā)揮余熱,拿回去給孩子看看。” “那也不行,那是證物!證物懂不懂?”要不是他的肚子也挺大,曾局長都想一個飛身直接從窗戶里跳出去,踹胡三泉一腳,國家公安,人民公仆,卻公然打證物的主意,還當(dāng)著外人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