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還要突然很微妙地問他一句他有沒有。

    有什么？你同款妄想癥嗎？我真的沒有！

    然后隋時發(fā)現(xiàn)小周聽到自己說沒有的時候表情越發(fā)微妙，他也情不自禁地微妙了起來……

    “哎，你先別喝了，我是來跟你商量明天你爸媽過來的事。我請了保潔，等下就來打掃下這屋子。你也得剪個頭發(fā)，剃個胡子，洗個澡，啊，弄干凈點(diǎn)，別讓他們看了難過?！彼鍟r苦口婆心地勸。

    周羿羿他爸媽是來接兒子回老家的。

    周羿羿被隋時推進(jìn)浴室，木然地洗著澡，腦子里亂糟糟地想著：隋總?cè)苏娴耐玫?，封成安喜歡他是多正常的一件事兒啊，我要是他，我也喜歡上了……

    他想來想去，越來越釋然了。

    他無法討厭隋時，他現(xiàn)在只討厭自己。

    ……

    周羿羿的父母來S市接兒子，本來還想說他幾句，一見面，看著兒子毫無精氣神的頹廢樣子，半句重話也說不出口了，只剩心疼和感慨萬千。

    他們生養(yǎng)這親兒子二十來年，崽從小樂觀活潑，就是當(dāng)初遇到瞿孟那變態(tài)孩子也是氣憤地罵罵咧咧，哪像現(xiàn)在，跟被放了氣的輪胎似的，要死不落氣兒的樣子，站都站不直。

    隋時對著周家父母也有點(diǎn)心虛，訕笑著簡單解釋了兩句以前騙他倆自己和周羿羿在談戀愛的事兒。

    周家父母更感慨了，“哎”了半天也沒“哎”出下文來，就嘆氣。

    他倆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兒子居然是跟那位封總搞基……這、這八竿子打不著??！怎么處上的??！果然還是兒子被花花世界閃了眼，學(xué)壞了，禁不起誘惑，學(xué)人被包養(yǎng)吧……

    他倆幾次三番又想罵兒子，可再看兒子的樣兒，覺得怪怪的，開不了嘴。

    最后還是周媽做了決定，跟老公嘀咕：“反正都這樣了，睜只眼閉只眼吧。”

    也只能這樣了。

    反正……反正那封總也過世了。

    隋時堅(jiān)持親自護(hù)送周家三口回了老家，前前后后給打點(diǎn)了下。

    這時候周羿羿的情緒暫且穩(wěn)定了點(diǎn)，送隋時去機(jī)場返程。

    臨別前，隋時問周羿羿：“你以后打算怎么辦？”

    周羿羿沉默了很長的時間，最終搖了搖頭：“不知道。”

    “成安他在天之靈，肯定不希望看到你這樣子。我說得難聽點(diǎn)，你這樣，他死不瞑目。”隋時只能下重藥了。

    他前段時間做噩夢都是周羿羿殉情了，差點(diǎn)把他先給嚇沒。

    不管怎么著吧，這事兒也跟他有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這小周以前多好一孩子啊，現(xiàn)在……唉，他于心難安。且就拋開這點(diǎn)來說，封成安是他兄弟，小周就是他兄弟的遺孀，他于情于理也得替兄弟照顧好，至少得讓人活著吧？

    周羿羿又沉默了會兒，聲音低啞地說：“隋總你放心，我不會自殺的?！?/br>
    “唉，也不是說自殺，就——”

    “這段時間麻煩你了，謝謝你。”周羿羿打斷了他的話，不想多說的樣子。

    隋時猶豫一下，只能嘆聲氣，拍了拍他的手臂。

    周羿羿卻忽然出神道：“封總也愛這么拍我。”

    “……”

    得，我像完你又像他，我就是萬物之源唄。

    你就真沒發(fā)現(xiàn)你在牽強(qiáng)附會嗎！

    隋時憋住滿肚子的槽點(diǎn)，不和他計(jì)較。

    無論如何，就是這樣了。

    周羿羿回到家鄉(xiāng)，休息了一年多的時間，好不容易振作起來，考了個研，再考了個事業(yè)單位的編制，過著一眼望得到頭的平淡生活。

    他剛考上編制那兩年，他爸媽蠢蠢欲動地試圖給他介紹相親，甚至主動試探，說男的女的都行，只要他肯相……但周羿羿很直接和果決地拒絕了。他說得等他從上一段感情里走出來再說。

    他爸媽對視一眼，心道：我們就是看你這樣子，估計(jì)你這輩子出不來了……唉。

    兒子真的變了很多。

    從小到大他就愛笑，沒事兒也能自己傻樂，但現(xiàn)在很少笑了，就算笑，也笑得很內(nèi)斂，好像他是一個天性內(nèi)向靦腆的人。但其實(shí)大家都看得出他并不想笑，他的嘴角是勾起來的，眼睛卻始終是憂郁的、沉郁的。

    他在單位里面很低調(diào)，愛獨(dú)來獨(dú)往，把工作按時按量完成，不多做、不少做，不參與任何非必須的社交活動，一副打算在這個崗位上坐到退休、并不稀罕任何其他的樣子。

    他現(xiàn)在就是一灘死水。

    周羿羿也正是這樣打算的。他沒有騙隋時，他不會尋死，他只是沒有說，他覺得自己很難再“活”著了。

    ……

    直到十六年后，周羿羿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事情不對。

    他瞪著流了自己滿肩膀口水的熟悉的臉看了三秒鐘，猛地如被雷劈，整個人彈了起來，大叫道：“臥槽鬼啊啊啊??！”

    滿車昏昏欲睡的同學(xué)都看了過來，老師趕緊過來：“怎么了？”

    周羿羿震驚地看看熟悉的高中老師，又看看被自己那一嗓子嚇醒的滿臉茫然、到處張望問鬼在哪里的高中兄弟——這兄弟明明前兩年被萬惡的資本家折騰到英年早逝了！周羿羿還去參加了他的葬禮！

    不不不，現(xiàn)在不止這個不對勁，老師也不對勁，老師咋突然又變年輕了？去年探望她老人家的時候，明明蒼老很多。還有，為什么大家都穿著校服？為什么大家都這么年輕？上次同學(xué)聚會的時候不好多都禿頂凸肚了嗎？還有——為什么我也穿著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