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扯著嗓子大喊了一陣之后，對岸那小船的船艙里，終于鉆出來一個小腦袋，接著慢慢挪出一個人，朝著小南瓜們揮了揮手：

    “來了，來了！”

    擺渡人劃著船槳將小船晃悠悠地劃了過來。

    那船槳可真有意思，每劃一下，水里就出現(xiàn)好大一個漩渦，然后慢悠悠地蕩漾開去，在船周圍形成一圈又一圈的波紋。

    小南瓜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離她們越來越近的船槳，她看到那船槳的下半截都長出來好多青苔，可見已經(jīng)用過很多很多年了。

    小船劃近，輕輕地靠到了岸上，擺渡人是個五六十歲的男人，只見他將船停穩(wěn)后，迅速拿起船頭的一個船錨，再靈巧地從船上跳下來，將船錨穩(wěn)穩(wěn)插進(jìn)岸邊濕潤的草地上。

    “好啦，你們可以上船了！”

    他笑瞇瞇地看著祖孫三人，請她們上船。

    外婆連忙也笑瞇瞇地跟他道謝：“真是勞煩你了！”

    “沒事沒事，應(yīng)該的！”

    外婆將jiejie和小南瓜都扶上船后，自己也跳了上去，并指揮jiejie和小南瓜在船舷邊做好，雙手扶穩(wěn)不要動。

    擺渡人見三人都坐好后，又將錨抽了出來，扔在船頭，自己跳上船，走到船后面開始劃槳。

    小船載著她們悠哉悠哉朝對岸劃去，船槳劃一下，小船就向前沖一下，再劃一下，再沖一下……

    河中心的水比河邊更干凈了，第一次坐船的小南瓜雖然害怕，卻還是忍不住將手伸進(jìn)了水里，河水柔柔地繞過她的指頭，在身后留出一長串的尾巴。

    “外婆，你說這水里，是不是真的住著河神呢？”小南瓜問。

    “當(dāng)然了，每一條河里都有一個河神，而且河神最喜歡小孩子，你要是一個人在河邊玩，說不定會被河神抓走呢！”外婆又開始嚇唬她。

    “那我愿意啊，河神那里肯定很好玩！”沒想到小南瓜一點(diǎn)也不害怕。

    “好玩是好玩，可你從此就見不到爸爸mama啦！”外婆忙加重語氣。

    可小南瓜跟個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反正我現(xiàn)在也見不到爸爸mama，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外婆聽到這里，喉嚨有些哽了起來，沉默半晌才道：“那你連外婆和jiejie也不想見了嗎？”

    小南瓜這才急忙地?fù)u頭：“不要不要，我不去河神家玩了，我還要跟jiejie和外婆在一起！”

    “這才對嘛！”外婆溫柔地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小船終于劃到了對岸，外婆給擺渡人付了錢之后，就帶著小南瓜和jiejie爬上了奶奶家這邊的河堤。

    這河堤好長好長，像一條長蛇盤旋回護(hù)在這小河的身邊。

    河堤上長滿了碧綠碧綠的小草，還開著紅的黃的白的各色小花，美麗極了，小南瓜真想就這么躺在這片草地上，聞著花草清香，伴著輕柔的河風(fēng)，蓋著藍(lán)天白云，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

    不過，外婆卻沒有心情欣賞美景。

    要知道，翻過這道河堤，走過一片禾場，再經(jīng)過一片小樹林就到了小南瓜奶奶家。

    雖然外婆安慰jiejie的時候是很有信心的，可真的要到奶奶家了，她卻不那么確定起來。

    她不斷回想著從前見過的奶奶的樣子：瘦小，精悍，眼睛很亮，笑起來也很爽朗大聲，對她很熱情，可倔強(qiáng)起來也很嚇人，根本聽不進(jìn)任何人的勸說。

    說起來，小南瓜有時候倔起來，還挺像那個老婆子。

    外婆這么一想，信心又恢復(fù)了不少，畢竟小南瓜是她的親孫子，她肯定不會不管的。

    “可是，她不是發(fā)過誓說，再也不管孩子她爸家的任何事了嗎？她那么重信諾的一個老婆子，既然說了這話，肯定也不會改變吧……”

    想到這一層，外婆剛剛恢復(fù)的信心又失去了不少。

    更何況，照顧一個小孩可不是件簡單的事，要背負(fù)好大的責(zé)任呢，那老太婆一個人生活了這么久，突然多個人不知道會不會不習(xí)慣呢……

    就這么左一想，右一想的，外婆已經(jīng)帶著姐妹倆走到了奶奶家的院門外。

    說是院子，其實(shí)就是圍著房子前面空地搭起來的一圈籬笆，籬笆上還長滿了刺藤等野花雜木。

    奶奶的房子也是一個兩間的泥巴房子，屋頂上還蓋著茅草，雖然非常簡陋，看起來卻十分整潔。

    外婆見院門和屋門都是開著的，自己也不好貿(mào)然進(jìn)去，便站在籬笆外面沖屋里喊：

    “她親家奶奶，你在不在？我?guī)蓚€孫女來看你了！她親家……”

    外婆這樣喊了一遍多，小南瓜就聽到屋里傳來咚咚咚的聲音，一個瘦小精干，穿著灰色罩衣，戴著袖籠，頭發(fā)有些花白的老太婆就快步走了出來。

    “哎呀呀，這不是親家婆婆嗎？這么遠(yuǎn)你們怎么來的？快快，快進(jìn)來，累壞了吧？快進(jìn)來！”

    人還沒走近，奶奶的大嗓門就熱情地傳了過來。

    “咦？爸爸不是說奶奶是個冷漠無情的人嗎？”小南瓜有些疑惑了，直到奶奶走到她跟前，她也沒敢挪動一步。

    奶奶看了她和jiejie一眼，倒是沒有跟她們說話，只請外婆快些進(jìn)屋去。

    外婆忙將之前在縣城里買的幾斤冰糖給奶奶遞過去，然后催促jiejie和小南瓜：“快叫奶奶啊，快叫奶奶??！”

    可jiejie和小南瓜誰也沒開口。

    jiejie是想起上一次奶奶將她和爸爸mama趕出去的樣子，覺得叫不出口，而小南瓜純粹是看到了一個傳說中非?？膳碌哪吧?，又覺得與現(xiàn)實(shí)有些不符，腦袋中正是一團(tuán)漿糊，根本不知道怎么開口。

    氣氛頓時有些尷尬，但奶奶好像絲毫也不介意，她提著外婆給的冰糖氣道：

    “親家你這是做什么，來就來了，還帶些東西，真是……快帶著她們進(jìn)屋吧，別在這里總站著干什么，快來快來！”

    外婆聽她這么說，心上懸著的石頭終于放了下來，知道奶奶是不會跟兩個小孩子計(jì)較了，讓小南瓜留在這里的事也就更有希望了。

    于是外婆不再逼著jiejie和小南瓜叫奶奶，只裝作生氣的樣子呵斥了她們兩句，說她們太不懂事沒家教，然后就帶著她們跟在奶奶身后進(jìn)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