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重了吧，我也就是征求你的意見，你要不愿意我走就是了。”

    “你走吧。”

    我沒有多言，拿起擺放在柜子上的包轉(zhuǎn)身離去，看似灑脫，心中卻充滿失落，她的若即若離對我而言是一種沉重的審判，可我又能怎樣，至少我自己到現(xiàn)在連一句“我愛你”都沒有勇氣說出口，我們之間還有太多流著血的傷口，需要時間去愈合。

    ……

    這個夜，我已經(jīng)第二次流落在街頭了，昏黃的路燈和漸漸稀少的人群，讓這座偌大的城市顯得是那么的、疲憊、沉重和空虛。

    我終于在街邊找了一個商務(wù)酒店住下，簡單洗漱之后，我躺在了床上，再次習(xí)慣性的放空自己，什么都懶得去想，以便最快的速度進(jìn)入到睡眠中。

    意識模糊時，我的手機(jī)鈴聲再次響起，我?guī)缀躞@醒，趕忙從柜子上拿起手機(jī)，原來是皮皮這小東西打來的，因?yàn)樘柎a是上次安琪送給他的那部手機(jī)號碼。

    “小東西，怎么這么晚給我打電話？”

    “老爸，我有心事睡不著，想和你聊天吶！”

    “心動則人妄動，則傷其身痛其骨。”我用一句禪語調(diào)侃著皮皮地睡不著，也不管他能不能聽得懂。

    “老爸，我是失眠了對嗎？”

    “嚴(yán)格來說不算。”

    “也是哦，現(xiàn)在才11點(diǎn)呢，要像老爸那樣到快天亮了都睡不著才算失眠吧。”

    “……”

    “老爸，你怎么不說話？”

    “說太多怕失眠！”

    “……嘿嘿?！?/br>
    “別傻笑，說，給我打電話有什么事情?！?/br>
    “我好想你啊……”

    “說重點(diǎn)?！蔽掖驍嗥て?，以為他又習(xí)慣性的借這些討好的話兒達(dá)成某些物質(zhì)上的目的。

    “小姑奶奶要給你介紹對象哦，我都見過那個阿姨了。”

    “然后呢？”

    “沒mama好看，更沒女漢子阿姨好看?！?/br>
    我很喜歡皮皮這以貌取人的行為，對他說道：“所以你得勸你小姑奶奶趕緊打消這念頭，知道嗎？”

    “哦……對了老爸，我今天下午打電話給女漢子阿姨，告訴她，你要回家相親咯。”

    我再次無語，難怪下午之后安琪就對我就換了一副態(tài)度，這么多煩事兒堆在一起后，她能給我好臉么。

    “知道什么叫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嗎？”我不滿地對皮皮說道。

    “不知道?！?/br>
    “你就是……你說，你為什么不先給我打電話？”

    “因?yàn)樾」媚棠虝蚪o你啊?！?/br>
    “皮皮，張悠，你根本沒搞清楚狀況和因果關(guān)系，你要先打給我，我就不能讓你打電話給她?！蔽液車?yán)肅的對皮皮說道。

    “老爸好復(fù)雜啊，什么你啊、我啊、她啊的！我都聽不懂！”

    “小東西你繼續(xù)給我裝傻……”

    “本來就聽不懂嘛……”

    我有些抓狂：“你的理解能力怎么忽然下降了這么多，平常的聰明勁兒呢？”

    皮皮不語，好似在很努力的弄懂我的話。

    “算了，我和你說不清……”停了停我才終于將話題引回到正題上：“你給女漢子阿姨打電話告訴她這個事情，她說什么了嗎？”

    “她說：曉得了。”

    “然后呢？”

    “然后我很想尿尿，就掛電話去尿尿了啊?！?/br>
    “……你真是我親兒子！”

    ……

    這個夜我真的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失眠了，直到快天亮?xí)r才睡著，片刻之后便被設(shè)置的手機(jī)鬧鈴給吵醒。

    我按了按有些疼痛的腦袋，坐在床上久久不能清醒，卻依然記得要給安琪買她喜歡的甜點(diǎn)做早餐。

    強(qiáng)忍住困意，去衛(wèi)生間用冷水沖了一把臉，又陸續(xù)搞好個人衛(wèi)生后，我便去前臺退掉了房，然后買好早餐去了安琪住的酒店。

    坐在酒店大廳內(nèi)的休息區(qū)，看了看時間不過才7點(diǎn)半，便打算讓安琪在休息一會兒，自己也半躺在沙發(fā)上打著盹。

    昏昏欲睡中，感覺有人推我，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才發(fā)現(xiàn)身邊站著的是安琪，她拎著手提包，穿戴整齊，看樣子已經(jīng)退掉了房。

    “怎么睡在這兒了？”她問我。

    “給你買了早餐送過來……想讓你多睡會兒，就坐這兒等你了?！蔽艺f著吸了吸鼻子，卻有些鼻塞，昨晚在街上晃蕩了那么久好似著涼了。

    感動的表情從安琪的臉上一閃即逝，但還是從手提包里抽出一張紙巾遞給我，道：“擦擦鼻涕?！?/br>
    我忽然心血來潮，厚顏笑道：“你幫我擦！”

    “得寸進(jìn)尺……”安琪嘴上雖這么說，卻真的拿著紙巾疊好放在我的鼻子上。

    我受寵若驚，真的就這么愣住了，沒有任何進(jìn)一步動作。

    “你快點(diǎn)！”

    我這才擤掉鼻涕，安琪好似也不嫌棄，將手中沾著鼻涕的紙巾扔進(jìn)了垃圾桶里，而來往的人群卻目光各異的看著我……我選擇無視，不過是一些無聊的嫉妒而已。

    我無比感動中，真心誠意的對安琪說道：“以后我也幫你擦鼻涕?！?/br>
    安琪卻鄙視地看了我一眼說道：“我沒你那么慣兮兮（揚(yáng)州方言，形容小孩子需要寵，需要寶貝）?！?/br>
    “可我愿意這么寵著你！”

    “說夠了嗎，說夠了該去辦正事兒了。”

    “早餐還沒吃呢。”

    “車上吃?！?/br>
    ……

    當(dāng)我和安琪驅(qū)車向墓園駛?cè)r，我又換了一種心情，這種心情很復(fù)雜，但一定有傷感，盡管我已經(jīng)重復(fù)了一千遍這種傷感，可是再次面對左嵐時，我依然在這種傷感中清醒，或許我的人生中也唯有這種傷感是永遠(yuǎn)清醒不會麻木的。

    安琪就要與左嵐見面了，我卻不知道她會以什么心情面對左嵐，她們曾經(jīng)在“胖子檔”的開業(yè)中短暫見過一面，可這偏偏看似沒有交集的兩人卻徹底改變了對方的命運(yùn)，或許這就是生活吧，它想怎么扭曲你的命運(yùn)，從來不需要任何理由，你能做的只能在它的扭曲中感傷，悲痛……

    第134章 愛的傳承和燎原

    天空有點(diǎn)陰郁，空氣格外的潮濕，風(fēng)也是那么的寒冷，路上的行人無不用各種保暖工具獲取微薄的溫度，冬天總是這么讓人不舒服，看這天氣，或許待會兒將有一場雪，也可能是雨，這種惡劣更低落了我的情緒。

    一路上我車子開得不快，到達(dá)墓園時已經(jīng)是早上的九點(diǎn)，我和安琪停好車，各捧一束鮮花向墓園內(nèi)走去。

    一路上我們沒有任何形式的交流，直到走到左嵐的墓碑前。

    我站在墓碑前凝視許久，上次送的花已經(jīng)被風(fēng)雨侵蝕的沒有了形狀，墓碑些許的斑駁，角落里卻長了一些不知名的矮小植物，如此的孤零零，好似在這嚴(yán)寒的冬天向來人訴說悲涼和孤獨(dú)。

    生或死有什么區(qū)別……人一定需要活著嗎？但一定會死，這便是所謂的殊途同歸，僅有的區(qū)別，有些人活得開心，有些活的不開心，可是當(dāng)真的死亡后，所謂的開心或不開心也不過成為一段終究被遺忘的記憶而已。

    遺忘也許就是生存的全部價值。

    ……

    我將手中的鮮花放在了左嵐的墓碑前，又抹掉一些附在墓碑上的塵埃。

    “左右為難，這是我最初給你的外號，因?yàn)檫@個外號你罵過我，其實(shí)我早該明白你之所這么討厭這個外號，是因?yàn)槟闶亲畈粫笥覟殡y的那個人，你的每一個選擇都是那么的堅決，堅決的離開我，堅決的獨(dú)自撫養(yǎng)著我們的孩子，堅決的把活著的機(jī)會留給了我……”

    我搖頭哽咽……“悲歡離合，不就區(qū)區(qū)四個字嗎，可是我們卻身不由己的為了這四個字，或生或死，或愛或恨……這多讓人遺憾，因?yàn)槲覀兓钤谝粋€定制的生活里，想掙脫，卻無力……”

    許久我看了看身邊的一直沉默的安琪又說道：“其實(shí)今天想見你的并不是我……但我不知道該怎么向你介紹她……只是希望你會祝福我們，如果沒有她，我會難過，不能遺忘的難過?！?/br>
    在我說完后，安琪看了看我，向前走了一步，將手中的鮮花輕輕放在墓碑前，如我一般凝視墓碑上左嵐的照片許久。

    寒風(fēng)愈發(fā)的大了，吹的我們的頭發(fā)不停的遮住眼角，似乎催促著我們……

    安琪將被風(fēng)吹的凌亂的發(fā)梢別在耳后，她的手已經(jīng)凍的通紅，我握住了她的手，心中渴望將有限的溫度傳給她。

    “你長我?guī)讉€月，叫你一聲左嵐姐吧……直到站在這里，我也沒有弄清楚自己為什么要來……如果不是因?yàn)樯磉叺倪@個男人，我們永遠(yuǎn)也不會有任何聯(lián)系，可是我們都愛過他，愛著他，或許這就是命中注定吧……他說，是你把活著的希望留給了他，他覺得該死的人是他，但我能理解你，因?yàn)椤乙矔@么做……我無數(shù)遍問過自己，他有什么值得自己這么去做，事實(shí)上，我無須固執(zhí)地用這個問題去困擾自己，因?yàn)榇鸢负芎唵?，我愛他的真?shí)……”

    “我一生，活在許多個光環(huán)中，但這些光環(huán)是別人給我的，沒有一個是真正屬于我自己的，卻讓別人敬畏，所以沒有遇見他之前，我覺得自己是虛假的，但在心底卻渴望真實(shí)……你知道嗎，他打過我，也罵過我、坑過我，他卑鄙、他無賴，他怯懦，他自卑、他幼稚、他虛偽……可是卻如此的真實(shí)，連他的虛偽都是那么的真實(shí)……我為他哭過也笑過，一個女人為一個男人如此，那便是愛吧，我從來不愿意把愛情想的太復(fù)雜，知道自己是愛他的，那他便是我的全部，我愿意為他生，為他死，為他等……”

    我緊緊握住安琪的手，在她的這番自白中，我的心已經(jīng)因?yàn)槌镣炊屏选?/br>
    ……

    安琪含著淚看著我：“混蛋，你不說話是為了看我笑話嗎？”

    “嗯?！蔽覞裰劭魬?yīng)了一聲。

    “左嵐姐，你看到了嗎，這就是我們愛著的男人……虛偽嗎？幼稚嗎？”

    我的情緒終于全部釋放，再也不能控制自己將安琪緊緊擁在懷里：“我愛你……為你生，為你死，為你等……”

    ……

    冷風(fēng)吹的我們連站立都不穩(wěn)，我和安琪手拉著手站在左嵐的墓碑前，很久、很久，直到天空更加陰霾，我們這才意識到該離去了。

    我從來沒有想過，我和安琪有關(guān)愛的承諾竟然發(fā)生在左嵐的墓碑前，這原本是永遠(yuǎn)不可能發(fā)生的事情，卻真真切切的發(fā)生了，或許這就是命中注定，是因果。

    左嵐的離世曾經(jīng)讓我和安琪從情人變成了敵人，甚至仇人，可最后我們還是在她的墓碑前，找回了遺失許久的愛和承諾，這難道不是因果嗎？

    ……

    該離去了，我們真的該離去了，因?yàn)榍胺竭€有一片片陰霾，一個個障礙等著我們?nèi)_破。

    我立在左嵐的墓碑前：“pretty girl，我該走了，帶著我的女人……下次我們會帶著皮皮來看你，到時候我們一定是最幸福的一家三口……你一定會祝福我們的，對嗎？”

    “左嵐姐，皮皮是你的全部，我知道你最放不下的一定是他，我向你保證，我會將這份母愛延續(xù)下去，做一個合格的母親……雖然我和張一西之間還有許多的未知要去面對，但我相信這一次他一定不會再退縮，再怯懦了，因?yàn)樗窃谀愕哪贡白鱿碌淖钋f嚴(yán)的承諾……”

    “不會，我一定不會再退縮，再怯懦了……除了死，沒有什么再能阻止我們在一起?！?/br>
    ……

    在對未來的憧憬中，我好似看到了左嵐的微笑，她一定是祝福我們的，因?yàn)檫@是一種對愛最高尚的傳承和燎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