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洗漱完畢躺在床上，我滿腹心思，其實我已經意識到：我和陳清怡在潛移默化中已經貌合神離，我們都被一種無形的離心力扯向兩個彼端。

    許久陳清怡回到家中，洗漱之后，來到臥室，見我還沒有睡覺，有些詫異地問道：“怎么還不休息？”

    “等你……我覺得我們該聊聊了。”我說道。

    “等等?！标惽邂f著換上睡衣，然后在我身邊躺下，問道：“你要和我聊什么？”

    沉默許久，我對陳清怡說道：“把工作辭了吧?！?/br>
    正在往臉上抹著爽膚水的陳清怡忽地停了下來，問道：“怎么突然有這個想法了？”

    一陣沉默，我卻也不知道怎么開口，這種說不出的情緒讓我焦躁，的確陳清怡這一年多已經付出的足夠多，我無法再自私的要求她付出更多。

    陳清怡也是一陣沉默之后問道：“你是覺得我的應酬太多，忽略了皮皮是嗎？”

    “我們的家庭很特殊，我希望皮皮能夠得到最好的照顧，比如今天，你不該把他獨自留在家里，至少提前給我打個電話，我抽時間回來陪著他?！蔽医K于說道。

    “我是一直等到皮皮睡著了才走的，而且你工作那么忙，能不打擾你，我便不打擾……”

    “假如，在你離去的這一段時間中，出點意外，你說怎么辦？”

    “皮皮已經5歲了……張一西，我希望你不要過度溺愛皮皮，孩子始終要自己學會獨立的，而且我只是離開了這一小會兒！”

    “一小會兒也不行，我絕對不允許把皮皮獨自留在家里，如果你覺得實在沒辦法放棄工作，放棄應酬，我雇阿姨照顧皮皮?！蔽覒B(tài)度堅決地說道，只要是和皮皮有關的事情，我絕不會妥協(xié)。

    “雇阿姨？在你眼里我就這么不稱職嗎？為了皮皮，我已經盡量減少應酬，減少工作的量了……張一西，你不要這么對我好不好？更不要否定我對皮皮做的一切！”陳清怡的聲音有些哽咽。

    一種無法表達的心情，再次充斥著我，我感覺到自己被撕裂，一方面是對陳清怡的歉疚，另一方面我實在不能容忍因為應酬忽略皮皮的行為。

    “你捫心自問，結婚的這一年多，我對這個家庭夠不夠盡心盡力，很多時候，我都很希望，你能抽出時間陪陪我和皮皮，可是我們甚至連一次出國旅行都沒有……我身邊有朋友、有同事，每當別人在我面前說起自己的家庭如何、如何，我心里什么感受你想過嗎？……或許在你心里，我也只是一個被雇傭的阿姨，區(qū)別是：一個需要你付的是錢，對我你付出的是虛無的感情！”陳清怡說著淚水落下。

    我沉默……此刻我的心情過于復雜！

    “你是默認了，對嗎？”陳清怡的表情悲痛欲絕。

    “不要把你主觀想象的東西強加給我，可以嗎？”

    陳清怡緊咬嘴唇看了我許久，點了點頭，說道：“你要我辭職，對嗎？……我辭，你不喜歡我有太多應酬，我一樣不會再有應酬！”

    “你不要因為和我慪氣做這個決定……我說了，如果你真的放不下工作，離不開你的交際圈，我雇阿姨照顧皮皮。”

    陳清怡擦掉淚水沒有言語，躺下，蓋上被子，不再和我有任何交流！

    這一刻我們睡在同一張床上，床后面的墻壁上掛著我們巨幅的結婚照，但映射的卻是貌合神離的兩個人。

    我關掉燈，也沒有再次嘗試和陳清怡溝通，此刻她是有情緒的，而我同樣有情緒，帶著情緒的兩個人勉強溝通，只會讓結果更壞，沉默反而是讓彼此冷靜的最好的方式。

    第37章 妥協(xié)

    次日陳清怡在我之前起床，她照例去送了皮皮上學，卻沒有再像往常一般給我準備好要穿的衣服和早餐，我知道，這個信號表示我們即將陷入婚姻生活的第一次冷戰(zhàn)中。

    在樓下的早餐店吃了早飯之后我便去了公司，今天早上有個關于項目進度匯報的會議，參加會議的依舊是我、沈曼、王子、關穎、韓楓。

    會議持續(xù)了一個多小時，匯報的結果是：每人相應負責的工作，都在原先設定的節(jié)點上往前推進著，節(jié)奏卡的非常的好，這得益于我們長期合作形成的默契，但唯一的缺陷是我們的資金很吃緊，尤其是生產線打造和渠道的打通上，投入了巨大的物力和人力。

    韓楓憂心忡忡的對我說道：“我覺得下一階段的工作，我們必須要做成本控制了，這樣下去資金鏈肯定會斷的！”

    我點了點頭，自然知道問題的嚴重性，韓楓和王子也有各自的項目要做，尤其是在昆明投資的房產，幾乎掏空了他們賬面上的資金，另外“胖子檔”今年還有再開30間分店的計劃，也是一筆巨額的投資，并且這幾個項目都是在短期內難以獲得收益的，需要雄厚的資金做支撐，其實我們都能想象到，在這幾個項目沒有獲得收益前，任何一個項目資金出現(xiàn)斷裂，帶來的連鎖蝴蝶效應，都會將我們推入極其危險的境地。

    我說道：“關于資金，我已經和權運那邊達成共識，他會給我們做一筆貸款，近期就會到位?！?/br>
    得到我的答復后，眾人交換了一下眼神，最后放心的點了點頭，這個時候每個人的神經都是緊繃著的，我們遭遇的挑戰(zhàn)前所未有。

    吳總和安琪在南通投資的咖啡店已經開始營業(yè)，因為經營定位完全相同，在他們開業(yè)的第一天，我們“海景咖啡”在南通的營業(yè)額和同期相比便下降了10個百分點，第二天降了15個點，受到的沖擊可謂巨大！可以設想如果我們不是會員制經營，那么帶來的沖擊絕對是毀滅性的，相較于我們，他們在店鋪的硬件配置上全面做了升級，高端消費者是最注重消費體驗的，自然會傾向于硬件配置更好的店。

    ……

    會議結束后，我們一起走出了會議室，沈曼對我說道：“很久沒聚在一起吃飯了，今天晚上咱們聚聚吧?！?/br>
    我想了想，道：“行啊?！?/br>
    “晚上7點，清怡那邊我就不通知了，你下班了直接帶她過去?！?/br>
    我沒有言語，韓楓拍了拍我肩膀，給了我一個眼神，示意他們已經知道昨天我和陳清怡的爭執(zhí)，實際上晚上的聚餐就是為了給我和陳清怡找個修復的機會。

    對于眾人的行為我能理解，朋友，往往都是在這些事情上發(fā)揮作用的，畢竟他們都不希望看到我和陳清怡的婚姻走向破裂。

    ……

    天色將暗，終于脫離工作的我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下午的6點，是時間給陳清怡打個電話通知她晚上有聚會了。

    盡管我們在冷戰(zhàn)，但是我始終認為，首先站出來結束冷戰(zhàn)的必須是男人，如果一個男人需要女人去哄著，那無疑是本末倒置，極其無恥！所以先給陳清怡打個電話，對我來說也不算為難的事情。

    我撥通了陳清怡的電話，卻瞬間被掛斷！

    我有些詫異，又撥打，同樣被掛斷……如此反復了好幾次。

    我更加的不解了，以我了解的陳清怡她不是那么情緒化的人，估摸著這會兒她一定是和林?；蛘呷~婳祎在一起，掛掉電話的肯定是葉婳祎和林希的其中一個。

    我隨即又給韓楓打了一個電話，驗證自己的猜測。

    電話被接通，我直切正題：“你媳婦兒在干嘛呢？”

    韓楓小聲對我說道：“幾個女人同仇敵愾，正商量著待會兒怎么批評你張一西呢！”

    “你覺得我錯了嗎？”我問韓楓。

    “這事兒真沒法評判，但女人嘛，天生弱勢，天生容易被人同情，待會兒她們說你什么，忍著點，別丟了男人的風度?！?/br>
    ……

    結束和韓楓的通話之后，我立即驅車趕向韓楓的住處，進入屋內后，一切如我想象，眾人看著我的表情都不算友善。

    陳清怡坐在林希和葉婳祎中間，葉婳祎明顯帶著情緒對我說道：“張一西，你過來。”

    “你們這是組團開批斗會呢！”我笑著感嘆。

    “難道你自己不覺得很過分嗎？”葉婳祎表情很冷，語氣不悅的質問我，她雖出自書香門第，但性格里多少有山東人的彪悍，而維護陳清怡是她一貫的作風，作為閨蜜她是絕對合格的。

    葉婳祎話音剛落，王子立刻幫我解圍：“畫祎，你有身孕，可千萬別動怒，按我說，這事兒誰都沒錯，只是考慮問題的角度不一樣……張一西和清怡是夫妻，也沒什么隔夜仇，一起吃個飯，一笑泯恩仇得了，何必弄得那么難堪！”

    林希將話接了過去：“那至少也得和清怡到個歉，什么花錢去雇阿姨，這實在有點過了，考慮過清怡的感受沒有？”

    韓楓又為我打抱不平：“林希，你這么說就沒道理了，我覺得張一西有那種擔憂很正常，你們應該理解一顆做父親的心，總之這事兒我不覺得張一西哪兒錯了，站在男人的角度，我也贊成女人少一點應酬為好……王菲那么大的腕兒，結婚了不一樣褪去明星的光環(huán)，過的是相夫教子的生活么？”

    原本我和陳清怡的一次爭執(zhí)，眼看就要演變成中國好兄弟和中國好閨蜜之間的全面對抗……

    一直沉默的沈曼終于說話：“各位，請搞清楚我們這次聚會的目的是什么，大家時間都挺寶貴的，別浪費在這些無意義的爭執(zhí)上，關于一西和清怡的婚姻生活，我們都只是局外人，最終怎么處理，是他們兩人決定的，你們這么爭執(zhí)下去，事情非但解決不了，反而弄的更糟！”

    沈曼一發(fā)話，所有人都選擇了沉默，的確如沈曼所說，婚姻是我和陳清怡之間的事情，現(xiàn)在有了矛盾，最后拿出解決方案的還是我和陳清怡兩個當事人。

    陳清怡終于說話：“大家沒必要為了我和一西的事情弄的不愉快，事情其實很好解決，首先我自我檢討，昨天我把皮皮一個人留在家里，去赴約會，的確不對，一西有情緒也很正常……在這里我表個態(tài)：請阿姨照顧皮皮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所以我決定把工作辭了，全心全意照顧皮皮，不讓類似的事情再發(fā)生！”

    林希拉住陳清怡小聲說道：“清怡，你別因為負氣做這個草率的決定……雖說女人為了家庭是天經地義，但至少也得有自己的空間，是吧？”

    盡管我有自己的立場，但還是很認同林希的想法，因為這是新時代女性的普遍想法，尤其是像她們這種社會精英女性，更是在意自己生活的空間，而剝奪這種空間對陳清怡來說是殘忍的。

    陳清怡看著我，許久說道：“我不是負氣，是妥協(xié)！”

    第38章 不愿看破

    當陳清怡說出妥協(xié)二字時，我心中卻沒有一絲因為自己目的達成后的喜悅，相反卻有一種難以言明的苦楚，我明白所謂的妥協(xié)是一把雙刃劍，它表面上可以抹平暫時的矛盾，可是一個你看不見的角落里，它卻在不斷的轉化成另一種形態(tài)，然后伺機爆發(fā)，最后完全攪亂我們的生活。

    我在沉默中權衡許久對陳清怡說道：“我不會去雇阿姨，你也不必辭職，我把我爸媽接過來，讓他們幫忙照顧皮皮?！?/br>
    “這倒是個兩全其美的辦法！”葉婳祎和林希交流了一個眼神說道。

    “我也覺得不錯！”王子和韓楓也分別表態(tài)。

    我看著陳清怡問道：“你覺得呢？”

    陳清怡一陣沉默之后，點了點頭，的確這在現(xiàn)在看來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兩邊都不必妥協(xié)。

    ……

    聚餐結束之后，眾人并沒有立即散去，沈曼將我叫到外面，好似有話要和我說。

    站在陽臺上，我習慣性的抬頭看了看天空，今晚的月色明顯沒有前幾天那么好，月亮遮遮掩掩的躲在云層后面，將它的朦朧展示在我們的眼中。

    一陣沉默之后，我對沈曼說道：“恭喜你，師姐，你和王子終于修成正果了！”

    沈曼笑了笑，道：“是啊，繞了這么大一個圈，我們還是回到了兩年前的原點……”

    我隨沈曼笑了笑，感嘆道：“人生不就是這么折騰著往下過么！”

    “你覺得自己現(xiàn)在的生活是折騰？”沈曼很認真地看著我問道。

    我不愿意正視這個問題，但至少我這幾年的生活早已經在折騰中支離破碎。

    沈曼凝視我許久問道：“你誠實地告訴師姐，這一年多過去，你到底有沒有和清怡產生感情？”

    當沈曼的問題提出后，我的心本能的一緊，在我的潛意識里無論我和陳清怡有沒有感情都得過下去，所以我一直避免去想這個問題。

    “這很重要嗎？總有一天會有一種叫親情的東西取代愛情的?！蔽亿s忙用親情打開一個缺口，讓自己從這個問題中死里逃生。

    沈曼搖了搖頭：“如果產生的親情真的可以拯救一切，你告訴我，為什么還有那么多的人要離婚呢？”

    我沉默，與其說是沉默，倒不如說逃避去回答這個問題。

    沈曼嘆息繼續(xù)說道：“你和清怡就像兩個沒有潤滑油去滋潤的齒輪，盡管彼此不顧一切的想卡死對方，讓齒輪得以運轉，但是終究有一天你們會不堪忍受，因為沒有潤滑而產生的鈍痛感的！”

    我反駁：“你不要忘了，也有可能痛的麻木了，也就不在乎了！”

    “你錯了，沒有愛情做潤滑的婚姻，只會越來越痛，身邊類似的例子太多了，尤其是你和清怡這種物質條件很好的年輕夫妻！”

    我沉默半晌：“情愿看著這場哀艷的煙火，也不愿看破！”

    “你所說的煙火是皮皮，對嗎？”

    再次沉默許久，我說道：“師姐你都懂的……我的生活早已經不是自己的了?！笨酀男α诵?，我繼續(xù)說道：“真心希望你和王子以后的婚姻生活，能夠快樂、享受。”

    沈曼笑了笑說道：“或許我們也是下一個你和清怡，誰知道呢？……你知道我不能再耗了，我已經丟掉了女人最美的光陰……”

    我凝視沈曼許久問道：“難道你和王子結婚只是因為不能耗了嗎，難道這么多年，你就始終不能愛上他嗎？”

    “用你的話回答你吧，我也將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我們已經產生的親情上，或許親情可以拯救我們……我們始終與你和清怡是有區(qū)別的，我們的婚姻沒有你們那么復雜！”

    我認同了沈曼的話，我和陳清怡婚姻的復雜之處是因為多了一個皮皮，我們這幾次矛盾產生的來源也是因為皮皮，相對于我和陳清怡他們確實要簡單很多。

    沈曼的話深深的喚起了我的危機感，我有一些無助，我不知道我該怎么去面對自己的婚姻，我清晰的知道，此時的我沒有勇氣去改變什么，這個家庭是我必須要維系的。

    “師姐，你說我該怎么做？”無助中，我習慣性的求助沈曼。

    “看破，然后跳出這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