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楓沉默許久，低聲、哽咽著對我說道：“她走了……去了一個更美的世界……”

    ……

    我聽到了心臟破裂的聲音，我搖搖欲墜……我又一次不能支配自己的身體……

    “張一西，你振作一些……這樣的意外，不是人力可以避免的……你的生活還要繼續(xù)，為了這些關(guān)心你的人。”

    門外傳來撕心裂肺的哭泣聲：“是我害了嵐嵐……如果早知道是這樣，那天我一定不會讓她去酒吧找張一西……”

    “白靜，這是命，更是誰都不想見到的意外，你不要自責(zé)了！”

    我的身邊充斥著各種悲愴的聲音，生理和心里巨大的疼痛中，我又一次昏厥了過去……

    ……

    三天后，我的病房里只有白靜，所有人都離去，給了我們交談的空間。

    “那天的雨很大，肇事的是一輛占道超車的轎車……肇事司機當(dāng)場死亡，他是酒駕……嵐嵐送到醫(yī)院后搶救無效……”白靜泣不成聲……

    “是她用自己的生命……換了你的生命……事故現(xiàn)場的痕跡……她本能的打方向盤想讓自己這邊避開相撞……但卻在要撞上的時候，又打回了方向盤……她把生還的希望留給了你！”

    “皮皮是你的兒子……左嵐身前已經(jīng)和我證實過了，這是我們的短信聊天記錄……”白靜從包里拿出了手機遞給了我。

    白靜：“嵐嵐，咱們是姐妹你和我說實話，皮皮到底是誰的兒子？”

    左嵐：“不要問了……我想安靜的生活?！?/br>
    白靜：“你是默認(rèn)了嗎？……皮皮是張一西的兒子，你憑什么不要這個渣男負(fù)責(zé)啊？他現(xiàn)在這么有錢，至少要一筆補償金吧！”

    左嵐：“他已經(jīng)有女朋友了，我不想拆散他的幸福，再說有皮皮在我身邊，我就覺得有了整個世界?！?/br>
    白靜：“你太傻了……當(dāng)初離開南通，是為了成全他的幸福，現(xiàn)在還是如此，這個渣男值得你這樣嗎？”

    左嵐：“愛一個人，何必計較這么多的得失呢？這些年他也挺不容易的……而且他對我也已經(jīng)沒有感覺了，我不想再用所謂的責(zé)任去捆綁他……還有，其實當(dāng)初離開南通也不全是為了成全他的幸福，主要是父母相逼的原因！”

    白靜：“你就繼續(xù)為他開脫吧……沒見過你這么傻的女人！”

    左嵐：“反正你不許和他再提這個事情，如果他知道了，我就當(dāng)沒你這個姐妹！”

    ……

    淚水一滴滴落在手機屏幕中，嘴角傳來腥熱感，嘴唇已經(jīng)被自己咬破！

    第174章 我的妻子2

    我強忍住悲痛，向白靜問道：“皮皮呢？”

    “在他外公、外婆那里……”白靜的話沒有說完又泣不成聲。

    我閉上眼睛，無法控制自己的眼淚，我該怎么面對左嵐的父母，還有我的兒子，皮皮？一剎那，我覺得自己已經(jīng)隨左嵐死了……好似沒有能力再去做任何事情。

    一切源于何處，才會讓看見的，卻熄滅了？

    人生就是如此，如果當(dāng)初我沒有帶著陳清怡回去見父母，那么便不會有陳清怡的離去，更不會有家人的咄咄相逼，我也不必去酒吧借酒消愁……哪怕我多喝一杯酒，避開那酒駕的司機也不會有如此結(jié)果……一切便是命中注定！我除了自己誰也怨不得、恨不得！

    皮皮天真爛漫的笑臉忽然在我的面前浮現(xiàn)……他笑起來會有的兩個小酒窩和左嵐是如此的相似……我的心一陣陣絞痛……我要活著，為了皮皮，我要把所有的愛都傾注在他的身上……這便是對左嵐最好的交待。

    ……

    這是晴朗的一天，除了皮皮所有人都參加了左嵐的葬禮……她的墓碑和齊東的墓碑靠在一起。

    她的墓志銘很簡單：聽見，土壤萌芽；等待，曇花再開，把芬芳留給年華……

    所有人面色凝重……風(fēng)卻那么的輕柔，恰如左嵐的安靜一般……

    我跪在左嵐的父母面前請求原諒……

    左嵐的母親雙眼紅腫的對我說道：“罵你、責(zé)備你，嵐嵐也不會再回到我們身邊，怪只怪嵐嵐太傻……你起來吧，都是命！”

    “左嵐為我生了皮皮，從今以后你們就是我的父母，我一定會照顧你們一輩子的……對不起，爸、媽……”我低著頭，聲音沉痛……

    左嵐的父母沉默不語……

    “我已經(jīng)在濟南給你們買了房，你們搬到濟南來住吧……讓我盡到一個做……做女婿的責(zé)任！”

    “我們不要你這樣的補償，只希望以后你能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zé)任，讓皮皮和其他孩子一樣成長，才是給我們最大的安慰，嵐嵐泉下有知，也會瞑目……”

    我的父母來到左嵐父母面前，愧疚地說道：“……搬到濟南住吧，以后也方便看看皮皮……”

    左嵐的父母又黯然落淚！我長跪不起……我的心仍在疼痛抽搐，我情愿死的人是我！

    ……

    所有人都已經(jīng)離去，我獨自留在左嵐的墓碑前……看著她微笑著的遺像，我已經(jīng)落不下淚……

    我拿出手機播放了她生前最喜歡的那首《彼岸花》

    “看見的　熄滅了　消失的　記住了　我站在　海角天涯　聽見　土壤萌芽　等待　曇花再開　把芬芳　留給年華　彼岸　沒有燈塔　我依然　張望著　天黑　刷白了頭發(fā)　緊握著　我火把　他來　我對自己說　我不害怕　我很愛他……”

    音樂聲中，我仰望天空……好像每一朵飄過的云，都是我的抱歉……

    “左嵐，我的妻子……告訴我：彼岸真的會有那朵等待盛開的花嗎？……還是，所有的一切只是過眼云煙？……而一百年后，你不是你，我也不是我！”

    迷失中，我又想起了道長的話：我將會負(fù)擔(dān)起一個家庭的責(zé)任……現(xiàn)在應(yīng)驗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離”我卻錯誤的解讀了道長的話……如果真的有命理一說，那么他說的必然是左嵐……也只有她才配得上這句話，她是我愛情的開始……可卻因為我的過失，未能讓她成為我的終點……我再也等不到她的白首！

    走在這條救贖的路上，我真的救贖了嗎？……沒有，在低頭的奔跑中，我誤入一條歧途，救贖的不過區(qū)區(qū)事業(yè)，我的愛情從左嵐離去的那一刻已經(jīng)徹底消失了，孤獨一生，或是和哪一個女人在一起都已經(jīng)無所謂……

    ……

    開著車，游蕩在街頭，年味越來越重……還有5天便是除夕之夜，形形色色的人群中，我好似只剩靈魂，別人的幸福、痛苦，我只是麻木的看客。

    我下了車，迎著風(fēng)走著，脖間左嵐為我編織的圍巾，已經(jīng)不似當(dāng)初那么光鮮，它似乎也因為哭泣而褪了色。

    我走進一間玩具店，買下了一購物車的玩具，我活著的意義只是為了我和左嵐的孩子。

    走進家門的一剎那，我?guī)еθ荩骸捌てぃ憧窗职纸o你買了好多玩具?！?/br>
    小姑姑對我做了一個“噓”的手勢：“皮皮剛剛才被清怡哄了睡著，你不要吵到他。”

    我沒有言語，將玩具放在茶幾上……

    “一西，對不起……我們……不該干涉你的婚姻，你的生活！”

    “不要和我說這些，太遲了！”我點上一根煙，默默的抽著。

    “你恨我們是應(yīng)該的……我們一家人，一定會把皮皮當(dāng)做掌上明珠的?！?/br>
    我冷漠的看了看她，不想多說一句話……

    “給皮皮找一個mama吧，孩子這么小，不能沒有母愛的……要是等他大一些，什么都明白了，就不會那么容易接受了！”停了許久，小姑姑繼續(xù)說道：“……至于是誰，我們再也不會勉強你了……”

    我將拳頭捏的“咯吱、咯吱”作響……心如死灰，卻又一次落下了眼淚！

    “你們不一直希望我和陳清怡結(jié)婚嗎？……只要她愿意，我成全你們。”我語氣冰冷，沒有任何表情地說道。

    我的心在滴血，我知道安琪不會接受皮皮，她的家人更不會接受皮皮……我已經(jīng)沒有力氣再去爭取什么，也不想再將自己放置在另一個漩渦中，更不在乎和自己在一起的女人是誰，我只想給皮皮一個最安靜、最平和的成長環(huán)境，只要他喜歡我即將要娶的女人，那便夠了，相較于安琪，他一定更喜歡貼心、溫暖、有親和力的陳清怡。

    無論我再怎么恨自己的家人，但卻始終血濃于水，事已至此……

    ……

    陳清怡輕輕帶上房門，從皮皮的房間里走了出來，她看著我依舊充滿歉疚，如果沒有她的離去，或許也沒有今天的慘劇，實際上她不必如此，命運使然，我們誰都無力抗拒。

    我掐滅掉手中的煙頭對陳清怡說道：“我有事情想和你聊聊。”

    第175章 什么是婚姻

    我和陳清怡站在陽臺之上，我們的腳下還有前些天因為下雨留下的積水，月光倒映在積水里，風(fēng)吹過便悠然地晃蕩了起來……

    “告訴我，什么是婚姻？”我問身邊的陳清怡。

    陳清怡略微一想說道：“婚姻怎么選擇都是錯誤的，長久的婚姻，就是將錯就錯！”

    我看了陳清怡許久，終于問道：“愿意和我將錯就錯嗎？”

    陳清怡很平靜的笑了笑：“我知道你會這么問我?！?/br>
    “所以你的答案呢？”

    陳清怡依舊不做正面回答：“你覺得我們組建家庭是對是錯？”

    “將錯就錯……”

    陳清怡肯定了我的說法：“我覺得對待婚姻就是要有這樣的態(tài)度，人和人之間無論多么的親密，總有不協(xié)調(diào)的時候，所以有時候很需要有將錯就錯的態(tài)度……其實對于愛情，我們都經(jīng)歷的夠多了，我已經(jīng)沒有了期待……找個愿意將錯就錯的男人，將錯就錯的過一生，便夠了……”

    我在沉默中思索陳清怡的話……我承認(rèn)她說的是對的，至少符合我現(xiàn)在的心境和認(rèn)知，所謂的愛情對此時的我來說過于空乏，我要的只是一個平靜、溫和的家庭……但和安琪一路走來卻充滿荊棘，從未平靜、溫和過，而一直支撐我們在一起的，不過是那一份虛無縹緲的愛情，只是當(dāng)現(xiàn)在的我已經(jīng)無所謂了愛情，我還有什么動力繼續(xù)堅持呢？

    人活著總會被傷害，又會去傷害別人……既然傷害在所難免，那我選擇傷害最少的人。至少安琪的家人會因為這個決定而慶幸，我的家人雖說讓我自由選擇，但心底還是希望我的婚姻對象是陳清怡……更重要的是：我相信，陳清怡會將皮皮視如己出！

    現(xiàn)今所有的傷痛全部源于我的不肯妥協(xié)……現(xiàn)在我妥協(xié)了！

    “我們結(jié)婚吧?！蔽肄D(zhuǎn)頭看著陳清怡。

    陳清怡低頭沉默，許久抬頭看著我：“張一西，你還是再好好考慮一下吧……我給你時間……的確我很欣賞你，對你有好感，甚至是愛……但是將錯就錯看上去簡單四個字，包含的內(nèi)容卻實在太多，做起來更難……一旦你決定和我踏上婚姻的殿堂，就不可以再后悔，因為你要對我負(fù)責(zé)，對我一生的幸福負(fù)責(zé)……”

    我還沒有作答，房間里傳來皮皮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他斷斷續(xù)續(xù)地喊著：“mama……”

    我快步走回屋內(nèi)，陳清怡緊跟上，我們的面色都極其沉痛。

    我走進房間，打開房門，又打開燈，陳清怡卻關(guān)掉了光線最強的兩盞燈對我說道：“孩子剛醒，眼睛不能接受強光……”

    我看了看陳清怡沒有言語，心中卻明白，男人在照顧孩子上永遠不會有女人細(xì)心，尤其是我這種從小就粗糙慣了的男人。

    “皮皮，爸爸在……”我將滿頭虛汗哭個不停的皮皮抱起，他的哭聲就像一把把尖刀刺進我的心里，此刻，如果左嵐還在該有多好……從未和左嵐分開的皮皮已經(jīng)一個多星期未曾看到左嵐了！

    “你不是我爸爸，我要mama……我好想mama?！逼て]著手抓著我的臉，他的力氣雖不大，卻足夠抓破我的皮rou。

    疼痛中，我又想到了第一次見到皮皮時，他離不開左嵐在車?yán)锟迋€不停的模樣；惹了左嵐生氣，左嵐說：不理他，他又乖乖認(rèn)錯的模樣；不情愿和我在一起，卻為了讓左嵐放心工作，人小鬼大的和我故作親昵，喊我：派大星……我明白左嵐把皮皮當(dāng)做自己全部的同時，皮皮又何嘗不把左嵐當(dāng)做是自己的全部……他需要的并不是我這個廉價的半路爸爸！

    我仰起頭，鼻子發(fā)酸，又黯然淚下，卻不知道該怎么哄哄皮皮。

    ……

    陳清怡從口袋拿出紙巾幫我擦掉臉上的血跡，又從我手中抱起皮皮，微笑著柔聲說道：“皮皮乖……皮皮不哭……mama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幫皮皮找最好玩、最好玩的玩具了。”

    “那mama什么時候會回來……？”

    “等皮皮長大了，變成男子漢，可以保護mama了，她就會回來了。”

    “可我不要玩具……我要mama……”

    陳清怡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卻依然保持著笑容：“mama現(xiàn)在很開心呢，她會看到大海啊……美麗的森林啊……還有皮皮最喜歡的白雪公主，我們不要打擾mama好不好？”

    “mama真的會見到白雪公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