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出，出了什么事？”艾筱沅結(jié)巴了。

    這一刻，陸儼反倒是出奇的冷靜，就像是即將抓到獵物的獵人，將聲音放低，呼吸放慢，說：“爆炸。他現(xiàn)在正在醫(yī)院，我把地址發(fā)給你，你有時間，就過來看看吧?！?/br>
    “什么……爆炸？怎么會呢……”艾筱沅的聲音有些發(fā)抖，“可……可是我，現(xiàn)在在外地，我怕，趕不回去……”

    陸儼的目光漸漸冷了，都是自小一起長大的朋友，艾筱沅又不是個善于掩藏自己的人，他只聽到聲音，就能想象到她必定滿臉心虛。

    至于在外地，這聽上去更像是借口。

    為什么要找借口呢，她是在逃避？還是躲避什么？

    陸儼吸了口氣，又問：“那明天呢？”

    艾筱沅說：“明天啊……我，我盡量趕回來吧，也許可以，也許……”

    可這一次，陸儼沒有讓她把話說完：“筱沅，常鋒不行了?！?/br>
    手機(jī)對面一下子安靜了。

    陸儼就坐在這邊等，直到里面?zhèn)鞒鲆宦暫苄〉泥ㄆ暋?/br>
    陸儼說：“總之，你盡量回來，見他最后一面吧?！?/br>
    話落，他便將通話切斷。

    隨即陸儼又迅速撥通了夏銘的電話，交代艾筱沅和常鋒的關(guān)系，以及剛才那通漏洞百出的通話。

    夏銘做刑警的經(jīng)驗(yàn)豐富，一聽就明白了，二話不說就讓人迅速去追蹤艾筱沅的手機(jī)信號，同時再派同事去她家里找人。

    陸儼切斷通話，就坐在椅子上出神。

    薛芃沒有打攪他，起身去倒了兩杯水，回來遞給他。

    陸儼記得很清楚，常鋒出獄后，艾筱沅是如何左右撮合，將他們拉到一起吃了那頓飯，她不忍心看到多年朋友就此決裂。

    同理，這樣的艾筱沅，也不會以“在外地”為由，不愿來見常鋒最后一面。

    陸儼喝了水，抬眼間，聲音出奇的冷靜，仿佛瞬間又恢復(fù)到平日的他：“我想不只是我，你也聽出來了，艾筱沅她剛才很不對勁兒。她一定知道常鋒出事了，但問題是，她怎么知道的？”

    薛芃點(diǎn)頭：“要么，就是她目睹了現(xiàn)場，要么，就是她此時被人控制了，而控制她的人，和爆炸案有關(guān)?！?/br>
    而要證實(shí)這一點(diǎn)，只要夏銘他們找到艾筱沅的蹤跡，就可以揭曉。

    陸儼的目光又一次落向那張紙，遂很快拿起筆，說：“我有個新的想法?！?/br>
    薛芃問：“是什么？”

    陸儼快速在李成杰上面追加了兩條線，一條指向“霍家”，另一條指向“康雨馨”，這套思路也是他今天在案發(fā)現(xiàn)場時就形成的。

    薛芃垂眸去看，就聽陸儼說：“在李成杰消失之前，他和霍雍、康雨馨都有聯(lián)系，不過康雨馨這層聯(lián)系比較直接、簡單，她找李成杰似乎只是為了遮掩毒品線索，和讓李成杰伏擊我，反而是李成杰和霍雍的牽扯更深厚?！?/br>
    陸儼邊說邊將康雨馨的名字劃去。

    薛芃接道：“李成杰一定知道霍雍很多秘密，甚至是霍家的秘密。雖然霍雍已經(jīng)死了，可是在今天以前，李成杰還是個隨時都會將秘密說出去的定|時|炸|彈。”

    陸儼扯了下唇角，眼底冰冷，手上卻很利落，很快又將“霍家”和“艾筱沅”中間連上線。

    薛芃見狀，愣了。

    然后，就聽他說：“爆炸案之前，艾筱沅聽到了霍驍和韓故的對話，咱們分析過，應(yīng)該是和車禍有關(guān)。”

    薛芃一怔：“你是想說，這件事和常鋒的爆炸案有關(guān)系？可是……就算她偷聽到很嚴(yán)重的事，那也和常鋒無關(guān)啊。再說，常鋒和李成杰為什么同時被關(guān)在鐵皮屋里？”

    陸儼搖了下頭，只道：“我只是直覺認(rèn)為，這幾件事有關(guān)聯(lián)，至于答案是什么，我暫時也沒有頭緒?！?/br>
    兩人正說到這，陸儼的手機(jī)響了，是夏銘打回來的。

    陸儼迅速接起，聽到夏銘說：“片區(qū)的民警已經(jīng)找到艾筱沅了，她在自己家，哪兒都沒去?，F(xiàn)在正在將她帶回警局的路上，晚些時候，我們會安排一次詢問。”

    陸儼：“好，辛苦你們，我大概半個小時能到，分局見?！?/br>
    陸儼話落，就拿著之前換下來的便服起身。

    薛芃張了張嘴，卻沒說話。

    這種時候，就算讓他留在旅館等待消息，他也坐不住。

    趁著陸儼進(jìn)洗手間換衣服的時候，薛芃將桌上的紙疊好，收進(jìn)包里，靠著桌沿又整理了一下剛才的思路。

    艾筱沅竟然在自己家里，沒有在外地，也沒有被任何人控制？

    那她為什么要推脫去醫(yī)院看常鋒？

    她在躲避什么人，在家里能躲得過去么？

    薛芃有種預(yù)感，只要能將艾筱沅這樣做的動機(jī)解開，這個案子就能破了一半。

    而艾筱沅就是那個知道內(nèi)情的人。

    ……

    四十分鐘后，陸儼和薛芃趕到了南區(qū)分局。

    一進(jìn)門，夏銘就迎了上來，將兩人請進(jìn)辦公室。

    陸儼坐下，沒有急著發(fā)問，而是注意到夏銘神情有異。

    這時，薛芃問道：“夏隊(duì)，詢問筆錄打算什么時候做？”

    夏銘倒了兩杯水回來，放下后，說了這樣一句：“情況有些變化，我正要和你們說這件事。就在十分鐘之前，艾筱沅的律師來了，他們要求先談幾分鐘，按照規(guī)定，我們是不能干涉的，等他們談完，我們的詢問才會開始?！?/br>
    此言一出，陸儼和薛芃都是一怔。

    艾筱沅找律師了？而且來得這樣快？

    艾筱沅又不是爆炸案的兇手，用得著請律師么，還是這樣急，反倒有一種此地?zé)o銀的感覺。

    一時間，三人都沒有說話。

    直到薛芃打破沉默：“律師是她自己找的，還是有人幫她找的？”

    夏銘從辦公桌上拿起一張名片，遞給薛芃。

    薛芃耷眼一看，愣了。

    ——立坤事務(wù)所。

    江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律所，收費(fèi)極高。

    薛芃放下名片，說：“霍氏集團(tuán)一直都是立坤的最大客戶，艾筱沅現(xiàn)在就在霍氏投資的慈心醫(yī)院做護(hù)士?！?/br>
    夏銘似是笑了下：“一個護(hù)士只是被請回警局進(jìn)行詢問，只要她回答完問題，民警就會送她回家，不會刁難她，犯的著驚動立坤的人么？”

    陸儼沒出聲，只是掃過名片上的名字。

    不是韓故，是立坤另外一個大律。

    這么興師動眾的，倒是有意思。

    隔了幾秒，夏銘看向陸儼，見他垂眸不語，面色深沉，好似想到了什么，便問：“陸隊(duì)，怎么看？”

    陸儼抬起眼皮，淡淡道：“來的這么急，還是大律出面，該說立坤有效率呢，還是急于遮掩什么呢？”

    夏銘點(diǎn)頭：“我也這么想，那位律師不像是來解決問題的，反倒像是怕艾筱沅說出一些不該說的話，特意過來警告她?！?/br>
    警告？

    薛芃腦海中再度浮現(xiàn)出，艾筱沅在病房門口掉東西的畫面。

    是因?yàn)檫@件事而受到警告么？

    似乎扯不到一起。

    艾筱沅也沒有理由，在接受爆炸案詢問的時候，提到她在醫(yī)院聽到過什么。

    而且就算真是警告，也應(yīng)該是韓故親自過來。

    可霍家派的卻是另外一個大律？

    薛芃正想到這，就聽夏銘說：“時間到了，咱們過去吧。哦對了，還有個情況，艾筱沅臉上有傷，像是被人打過。我們讓女警給她檢查過身上，也有一些傷痕，都是新傷，還沒有浮現(xiàn)淤青，應(yīng)該是這一天之內(nèi)造成的?！?/br>
    薛芃一頓，快速看向陸儼。

    陸儼眼中也劃過一絲詫異，臉色跟著變了。

    陸儼問：“你們?nèi)ニ依锏臅r候，只有她一個人？”

    夏銘說：“對，不過她現(xiàn)在是租房住，房東就住在她隔壁，民警過去的時候，也驚動了房東?！?/br>
    有房東？那就好辦了。

    薛芃轉(zhuǎn)而看向陸儼：“待會兒我想去她家里看看。我對她之前發(fā)生過什么事，去過哪里，非常感興趣。”

    既然被人打過，那衣服和褲子上一定會留下對方的痕跡，還有艾筱沅前一天穿的鞋，她去過哪里，是否到過爆炸案附近，她的鞋底都會回答。

    陸儼意會，遂笑了下，說：“記得把手續(xù)辦了，以免被立坤的人抓到程序漏洞?！?/br>
    “放心吧。”薛芃應(yīng)道：“那我這就走了，晚點(diǎn)聯(lián)系?！?/br>
    陸儼：“好?！?/br>
    作者有話要說：　　忘了說了，前面幾章日常感情戲和見家長，不是白鋪墊的，后面要用，等用的時候再寫就來不及了。

    ……

    下面是一點(diǎn)廢話，不想看的略過：

    1、人設(shè)：

    本文男女主設(shè)定都不是強(qiáng)人設(shè)，因?yàn)閷戇@篇文不想強(qiáng)調(diào)個人英雄主義。

    上篇懸疑文，顧瑤代表漩渦中心，所有事情都圍著她轉(zhuǎn)，所有事情都為了她的選擇而服務(wù)，她是女王。

    但是到這篇，男女主只是公檢法司四大機(jī)關(guān)（簡稱司法體系）里的一顆小螺絲釘，沒有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能力，也沒有只手遮天的權(quán)力。而在所有案件中，他們更多地扮演的是處理案件的旁觀者，在整個局里，他們是棋子，是普通人，而不是下棋者。

    上篇顧瑤可以身兼下棋者，是因?yàn)樗龥]有被某個制度限制，她身居高位，有足夠的權(quán)力，然而即便如此，也花了十年時間，也是在兩個爹的“我知道你在做什么”的推波助瀾下，做到了80分。

    2、制度：

    我國的司法體系和程序制度，是我寫這篇文的主要依據(jù)之一。倒不是不能架空，而是我更傾向于在既有制度之內(nèi)寫這個故事，而不是為了天馬行空方便開腦洞，就把妨礙我的東西踢掉。

    我會覺得，正是因?yàn)橛芯窒?，才更符合現(xiàn)實(shí)邏輯。而且我非常厭惡強(qiáng)調(diào)某個警察、檢察官或法官的能力，好似這個人無所不能，令旁邊的同事看上去都像是弱智。要偵破一個案件，一定是靠團(tuán)隊(duì)的作用，所有螺絲釘都在工作。

    大陸的程序制度，會額外限制某個人的權(quán)力，不管這個人是局長還是隊(duì)長，制度都不允許他冒尖，也是為了在一定程度上限制個人私欲，和濫用權(quán)力的行為。

    如果過分標(biāo)榜某個人，比如我給男女主加光環(huán)，加強(qiáng)設(shè)定，打著聲張正義的名義違法踩線，那么當(dāng)這兩位“英雄”有一天要進(jìn)一步犯罪的時候，又有誰可以限制他們呢？生活中自我美化知法犯法的例子還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