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節(jié)
馮蒙一進門便說:“薛芃,你來一下?!?/br> 薛芃應(yīng)了,又將杯子放下,跟著馮蒙出了門。 兩人一前一后的來到走廊盡頭的拐角,這里沒有其他人。 馮蒙一站定,便對著走到跟前的薛芃說:“你交給我的檢驗報告我已經(jīng)給上級看過了,剛才還開了個小會?,F(xiàn)在有幾件事要跟你確認一下。” 薛芃點頭:“好,老師你說?!?/br> 馮蒙:“這份報告是第三方機構(gòu)出具的,而且不是以市局的名義進行委托,在程序上會有點麻煩,可能還需要以公對公的方式,再進行一次檢驗,不管是咱們市局自己做,還是再委托第三方機構(gòu),首先一定要程序清晰,沒有漏洞?!?/br> 薛芃跟著說:“我明白您的意思,無論這件事將來結(jié)果如何,是否盡如人意,在程序上都不能讓人挑出錯。尤其咱們是司法機關(guān),更要貫徹程序正義?!?/br> 馮蒙:“你能明白這一點就好。這件事我會跟上面繼續(xù)討論,再跟進,稍后會給你結(jié)果。另外就是,等元旦結(jié)束,‘污水驗毒’小組那邊就要正式籌備了,春節(jié)前會有幾堂培訓課,你記得去,等到課程結(jié)束,你就正式進組,可能在開春之前都不會有節(jié)假日了,周六日都得搭進去?!?/br> 薛芃頓時笑了:“這么快?我求之不得呢。” 馮蒙笑道:“到時候可能連約會時間都沒了,你沒問題?” 薛芃這才明白:“哦,沒問題,陸儼也不會介意的,再說我們上班也能見到,他比我還工作狂?!?/br> 馮蒙:“那好,我這里也沒什么交代得了。不過關(guān)于那份報告的事,你暫時要先保密,等我們討論完,禁毒那邊還要研究部署,切莫打草驚蛇?!?/br> 薛芃:“我明白,老師?!?/br> 馮蒙交代完,很快就離開了。 薛芃卻沒有立刻回辦公室,而是站在角落的窗邊出了會兒神,心里還在回蕩著剛才的談話。 要從一份湖水樣本里驗出重金屬含量多少,是否含有毒品,有沒有化合物超標等等,這些可以依靠科技的力量來完成。 但是這份報告的產(chǎn)出,從無論是從名義、過程,還是目的、動機,只要走法律程序,就一定要合法。 既有立法,自然就有司法,法律確立是為了遵守和執(zhí)行,不然就失去了立法的意義。 法律有法律的秩序,而無論是他們刑技,還是刑偵,還是檢察院和法院,都是這個大秩序里的一環(huán)。 他們貫徹的就是程序正義。 可是反過來,無論是陳凌留下這瓶水,鐘鈺毒殺高家夫婦,茅子苓虐殺霍雍,曲辛夷設(shè)計陷害廖云川,甚至是剛才的故事貼里,“女神”為小y反殺繼父的行為,等等。 這些事都代表了另外一件事——結(jié)果正義。 結(jié)果正義和程序正義哪個更好,更有效? 是否應(yīng)該為了結(jié)果正義,而放棄一部分程序正義? 這個問題一直都是民間爭議的焦點。 有人相信前者,所以才會有以暴制暴,以毒攻毒的事件發(fā)生,但是在司法機關(guān),后者是絕對不能撼動的。 雖然不知道陳凌這瓶水,最終會引發(fā)怎樣的蝴蝶效應(yīng),會牽扯出怎樣的驚天大案,就目前來看,陳凌、鐘鈺、陳末生、silly?talk這些人不僅懂人性,懂法,也知道利用新媒體的力量,更不乏茅子苓那樣的狠人,來貫徹所謂的結(jié)果正義。 若他們真想對付某個人,或是某個制毒窩點,他們根本無需用這樣迂回的方式,完全可以按照自己制定的計劃,把事情辦了。 可陳凌卻留下那瓶水,還是用這樣無聲且隱秘的方式來提供線索,這就說明了一件事——他們要揭示的東西,一定已經(jīng)嚴重到結(jié)果正義那套行不通了,必須依靠程序正義的力量來完成。 …… 同一個下午,陸儼處理完公事,想起中午吃飯時薛芃提到的小插曲。 他在辦公室里思忖片刻,拿起手機給艾筱沅發(fā)了條微信,就一句話:“方便電話么?” 不到一分鐘,艾筱沅回了:“等我一下,我給你打過去?!?/br> 陸儼就坐在椅子上安靜的等,同時閉著眼整理著思路。 直到艾筱沅的電話打過來,他幾乎是秒接。 陸儼:“喂?!?/br> 艾筱沅上來便說:“抱歉,我上班時間不方便在工位上打電話,要先出來才行?!?/br> 陸儼淡淡道:“沒事,是我突然了?!?/br> 艾筱沅:“對了,你找我什么事?” 陸儼吸了口氣,這才將薛芃看到的插曲描述了一遍。 然后,他就在電話里聽到艾筱沅倒吸了一口氣,顯然她并沒料到這件事被薛芃看見了。 隔了好一會兒,艾筱沅都處于慌張之中。 陸儼也頗有耐心,就等她安撫好情緒,這才說:“我知道這件事會給你帶來困擾,但是我們能保證,今天電話的內(nèi)容絕對不會說出去?!?/br> 又安靜了片刻,艾筱沅才小聲問:“這些我都知道,其實我也沒有聽到什么,就是一不小心,把托盤掉了而已。而且我現(xiàn)在還在醫(yī)院,也不方便跟你說這些,萬一被人聽見……” 陸儼一頓,接道:“那不如這樣,我問,你來答,如果我猜的沒錯,你就‘嗯’一聲,猜錯了你就說‘不是’。怎么樣?” 艾筱沅猶豫了兩秒,說:“那好吧,那……你快點問。” 陸儼沒有耽擱時間,單刀直入的說:“他們的談話內(nèi)容,和霍驍?shù)能嚨溦嫦嘤嘘P(guān),懷疑是人為。” 此言一出,艾筱沅那邊沉默了 一時間,只能聽到環(huán)境音,四周很空曠,還有播報的聲音,應(yīng)該是在大廳。 接著,又出現(xiàn)了鞋子踩在地磚上的聲音,不緊不慢的,像是皮鞋,應(yīng)該是有人經(jīng)過艾筱沅身邊。 陸儼半垂著眼,沒有催促,只是等待。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聽到一聲:“嗯?!?/br> 那聲音很輕,幾乎要被環(huán)境音淹沒了,可它存在。 陸儼吸了口氣,又問:“他們還提到一個名字,那是個女人,她姓康?!?/br> 這一次,陸儼等的不是很久。 隔了幾秒,艾筱沅又發(fā)出一聲:“嗯?!?/br> 陸儼松了口氣,很快說道:“我明白了,你放心,這件事只有我和薛芃知道?!?/br> 艾筱沅:“那我先去忙了,我還有工作……” 陸儼:“好,那我不打攪你了?!?/br> 電話切斷,陸儼放下手機。 其實要從證實車禍和康雨馨有關(guān)這個角度說,這通電話的意義不大,因為此前已經(jīng)有跡象透露這一點。 可是這通電話,卻直接證明了霍驍和韓故都知道這件事。 既然知道卻不報警,難道真打算私了? 陸儼不禁自問,如果他是霍驍,知道對手是康雨馨,他會怎么做呢? 所謂打蛇打七寸,即便私了也是要講策略的。 …… 另一邊,艾筱沅已經(jīng)將手機揣進兜里,半低著頭,小心翼翼的看著正在幾步開外看著她的韓故。 艾筱沅暗暗吸了口氣,沒吭聲。 直到韓故走近了,說:“我準備走了,順便跟你說一聲,霍先生已經(jīng)休息了,讓他睡一個小時再安排后面的復建。” 艾筱沅連忙應(yīng)了:“是,我知道了?!?/br> 韓故點了下頭,腳下一轉(zhuǎn),正準備走,卻又停下來,問:“對了,我記得你是前幾個月才調(diào)到五樓的?” 艾筱沅一愣,說:“啊,對,我之前都在一樓,三樓也待過。” 韓故笑了下,很淡:“五樓的工作可不輕松,雖然每天出入的人比較少,事情卻更復雜,做事還是要小心一些?!?/br> 艾筱沅心里一咯噔,聽出來他的弦外之意,和韓故的眼睛對了一瞬,又立刻低頭,飛快地點了點。 她盯著近在咫尺的那雙男士皮鞋。 直到那雙腳從視線里離開了,她才抬起頭,朝韓故的背影看了一眼。 等韓故走出大門口,艾筱沅終于松了口氣,頓時只覺得背后盜汗,一陣陣發(fā)冷。 然后她快速來到角落,拿出手機發(fā)了兩條微信。 “霍、韓,他們知道車禍的主謀是誰?!?/br> “韓,好像開始懷疑我了?!?/br> 隔了一會兒,對方回了:“稍安勿躁,等到春節(jié)后,你的任務(wù)就結(jié)束了,到時候會有更好的安排給你,答應(yīng)給你的報酬也不會差?!?/br> …… 周五的傍晚,路上的車比平日要多,晚高峰也提前了。 陸儼和薛芃仍是準時下班,約在停車場碰頭。 兩人都開了車,因為說好了要去齊韻之那里吃晚飯,就站在車前,認真的商量開誰的車過去,路上是不是要買點禮物等諸多細節(jié)。 不知道的,還以為兩人是在談判,或是在討論案子。 陸儼提供的方案是:“這樣,開我的車,晚上吃完飯,我再送你回家,你的車就先放在市局?!?/br> 薛芃想了下,搖頭:“不好,這樣你太累了。而且我家比較遠,你送我回去,還要折回來,把巴諾撂在家里一晚上,它要傷心了。再說我的車留在市局,要是我周末要出門怎么辦?” 陸儼點頭,又提供第二套方案:“那就開你的車,等從我媽那里吃完飯回來,咱們再回市局取我的車,再各開各的車回家?!?/br> 然而這話剛落,還沒等薛芃接茬兒,陸儼又道:“只是這樣一來,又變成你太累了,你要車接車送,還要很晚開車回家。你剛才也說了,你家比較遠?!?/br> 嗯,無論怎么聽,兩套方案都很麻煩。 薛芃沒接茬兒,就站在那兒想折中的解決辦法。 隔了幾秒,陸儼說:“你看,還是第一套方案比較好。要是你覺得巴諾會傷心,就稍微調(diào)整一下,從我媽那里回來后,先去接巴諾,我和巴諾再一起送你回家。當然,你的車就放在市局,如果周末需要用車,不管你要去哪兒,我都可以去接你。” 薛芃盯著陸儼看了好幾眼,半晌,忽然明白了。 她唇角揚起,露出一抹笑:“哦,那要是我周末要回家吃飯呢?” 這一笑,就代表同意了。 陸儼非常善于察言觀色,便趁機拉起薛芃的手走向自己的車,打開副駕駛座的門,示意薛芃上車。 等她坐上去,他才說:“那我就接你回家吃飯啊,順便讓阿姨看看我,有沒有哪里不滿意的,需要改進的,我心里也好有個數(shù),回去列個計劃表,按照阿姨的標準辦了?!?/br> 薛芃笑著抬手打了他一下:“就知道你憋著別的主意,那好吧,周末如果計劃允許,你就跟我回家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