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節(jié)
毫無疑問的是,將薛芃綁架走的人除了陳末生,還有一個蒙面的年輕男人,只是沒有人搞得明白,陳末生為什么要針對薛芃和陸儼。 直到下午,刑偵支隊梳理出陳末生的社會關(guān)系線,發(fā)現(xiàn)當年案發(fā)現(xiàn)場附近有一個小網(wǎng)吧。 而和陸儼同時失蹤的康雨馨,那時候就在網(wǎng)吧里工作。 再翻查檔案,當年先后詢問的有四十多個證人,有的到警局做了筆錄,有的只是給了口供,由詢問的民警做了簡單記錄。 偵查一組花了一下午的時間,將這四十多人的口供粗略地翻看了一遍,同時還讓民警挨個兒打電話聯(lián)系,有的電話號碼已經(jīng)停機,有的還在使用,而使用中的大部分都聯(lián)系上了,唯有四人的手機號關(guān)機,分別是郝友梅、李升、劉吉勇和宋金。 四人同時關(guān)機,是巧合,還是同類事件? 偵查一組很快將這四人拎了出來,開始逐一排查,并聯(lián)系下面分局,看這四人家屬有無報警記錄。 誰知聯(lián)系之后才發(fā)現(xiàn),近日沒有任何報警記錄,是和他們四人有關(guān)的。 直到進一步調(diào)查四人的家庭關(guān)系,又有新的發(fā)現(xiàn)。 宋金和李升兩人在江城無親無故,手機通訊記錄里倒是有不少來往電話,但打過去詢問兩人下落,都說不知道。 而且兩人的底都不干凈。 據(jù)分局反應說,前幾年發(fā)生過幾次,當事人來報警,說是有個叫宋金的男人,介紹“小姐”給他。 后來因為這件事,宋金被判處組織賣|yin罪,但當時還是未成年,所以從輕處理,還爭取到緩刑。 至于李升,這些年一直在做私家偵探,中間失手過幾次,被群眾舉報送去派出所,最多拘留數(shù)日,罰個幾百塊錢。 這里面比較“干凈”的就是郝友梅了,起碼看十年前的口供和筆錄來說,郝友梅最多也就是在廠子里有過作風問題,和陳末生、沈志斌,以及和廠子有生意來往的劉吉勇,都傳出過丑聞,工作上倒是沒有大紕漏。 在這個案子的死者沈志斌出事之后沒多久,郝友梅就從廠子里辭職了。 反倒是劉吉勇,背后倒是能挖出不少東西。 據(jù)分局傳過來的檔案來看,劉吉勇這十年間牽扯了兩件案子,一件就是他妻子的失蹤事件。 劉吉勇是報案人,但是劉吉勇的妻子活不見人死不見尸,警方雖然將劉吉勇定為嫌疑人,但因為沒有實據(jù),無法給案件定性。 另一件就是劉吉勇的公司,前幾年在他公司里查處了一大批不合格的防護用品,當時就對起進行了行政處罰。 不過這兩件事在刑偵支隊看來,都屬于常見案件,反倒是劉吉勇名義上還有個女兒,引起偵查一組的特別關(guān)注。 這個女兒是劉吉勇妻子和前夫所生,而且還是偵查一組的“熟人”,正是陳凌的室友方紫瑩。 而方紫瑩和薛芃、陸儼還是高中校友,方紫瑩更是殺死薛芃jiejie的兇手。 就這樣,偵查一組一直研究到晚上,一組新的人物關(guān)系,終于出現(xiàn)在刑偵支隊會議室的白板上。 …… 同一時間,在和康雨馨對話之后,薛芃和陸儼也回了“牢房”。 進門之后兩人才發(fā)現(xiàn),桌上多了一袋吃的,這次除了泡面還有面包、礦泉水,和簡裝咖啡以及巧克力。 待遇明顯比前一天要好。 陸儼將東西拿出來,一邊整理一邊問薛芃:“你這會兒餓不餓,想吃什么?” 然后,他就聽到“吱呀”一聲,是薛芃坐下時床板發(fā)出的聲音,但她卻沒吭聲。 陸儼又等了片刻,回頭一看,見薛芃低垂著眼睛,皺著眉頭,好像想事情入了神,完全沒聽到他說話。 陸儼便拆開兩盒泡面,倒入熱水蓋上蓋,隨即坐在椅子上瞅著她。 薛芃醒過神:“怎么了?” 陸儼輕嘆,很快抓住問題的關(guān)鍵:“康雨馨都和你說了什么?” 薛芃:“嗯?” 陸儼:“要不然你怎么是這幅表情?!?/br> 薛芃想了一下,說:“哦,她跟我提了許景昕,提了我姐,還提了你?!?/br> 陸儼臉色漸漸沉了:“不管她說什么,不要理會,也不要被她影響你的情緒?!?/br> 薛芃順了下耳邊的頭發(fā),笑了:“我沒有,你放心吧?!?/br> 窗外光線漸漸暗了,余暉將熄,只有淡淡微光透了進來。 薛芃的笑在那微光之中,柔和恬淡,平日的冷漠頓時消于無形。 陸儼動了動嘴唇,似是要說什么,停頓兩秒?yún)s別開眼,說:“面應該好了,吃吧?!?/br> 半小時后,泡面下肚,薛芃又慢條斯理的吃了幾塊巧克力,就端著咖啡,坐在床沿發(fā)呆。 陸儼將桌上的垃圾收拾好,又進廁所進行簡單的洗漱,出來時,見薛芃仍是一動不動,知道她累了一天,這會兒疲勁兒上來了。 陸儼拿下毛巾,走上前將薛芃手里的簡裝咖啡拿走。 薛芃抬頭看他:“你干什么?” 陸儼說:“想了一天,你腦子一定轉(zhuǎn)不動了,早點睡?!?/br> 薛芃也沒堅持,抬腳進了廁所。 她刷了牙,洗了臉,出來時見陸儼就站在門口,接過年輕男人遞進來的東西,有紙和筆,還有一個手電筒。 陸儼拿著東西坐在桌前,將紙鋪開,架好手電筒,提筆就要寫字。 薛芃來到跟前站定,問:“你要寫什么?” 陸儼快速寫下劉吉勇等人的名字,邊寫邊說:“梳理人物關(guān)系,把今天收集的信息匯總一遍,以免明天忘了?!?/br> 薛芃看了看手電筒,語氣冷了:“這么暗的光線怎么寫,你眼睛不要了?” 陸儼筆尖一頓,詫異的抬起頭,對上薛芃:“就幾個字,我很快,用不了一分鐘?!?/br> 薛芃繃著臉,沒理他,轉(zhuǎn)身又在床邊坐下。 陸儼不疑有他,很快將今天記下的重點羅列在紙上,隨即又就著手電筒的光檢查了一遍,默默梳理著思路。 那昏黃的光照在他臉上,襯著五官越發(fā)深邃,挺拔的身材坐在小木椅上有些區(qū)就,一雙長腿伸出桌子,撐著地面。 而陸儼所謂的一分鐘,大概翻了十倍,期間他還補充了若干細節(jié),每次提筆,他的眼尾都會朝薛芃的方向掃一下,然后快速寫下幾筆。 薛芃默不作聲的看著這一幕,一時好氣一時好笑,卻沒有出聲阻止。 直到陸儼將筆放下,側(cè)頭看過來,薛芃也掀起眼皮,不冷不熱的落下一句:“眼花了么?” 陸儼笑了下:“我還好?!?/br> 薛芃又問:“要討論么?” 陸儼一頓:“你累了?!?/br> 薛芃:“我也還好。” 隔了幾秒,薛芃又道:“先說方紫瑩吧,她的故事大部分我都覺得合理,沒有撒謊的必要?!?/br> 陸儼點頭:“康雨馨也承認了,她的確在網(wǎng)吧外見過劉吉勇。” 薛芃:“宋金比較古怪,我猜他那天晚上見到的遠比他說的要多?!?/br> 陸儼:“接下來還剩下郝友梅和李升?!?/br> 薛芃:“郝友梅和案發(fā)現(xiàn)場無關(guān),而李升因為職業(yè)關(guān)系,他應該是這幾個人里面知道的最多的?!?/br> 陸儼:“這一點李升自己也透露了,明天要重點問他?!?/br> 這話剛落,薛芃就打了個噴嚏。 陸儼見狀,說:“你先上床吧,這么坐著容易著涼?!?/br> 薛芃很快爬上床,鉆進被窩卻將自己縮成一團。 陸儼拿著他的大衣,搭在棉被上,低頭看著她露出的半張臉,笑道:“被窩里會有點涼,一會兒就好。” 桌上的手電筒還亮著,陸儼的背很寬厚,擋住了光源,他的影子就落在墻上,床上,薛芃就那樣看著他,明亮且直接。 雖然光線很暗,可是這一刻,陸儼卻好似自她眼中看到了星星。 他就立在床邊,瞬間忘記了所有,胸膛緩慢的起伏,喉結(jié)輕輕滑動。 薛芃將這一切盡收眼底,聲音發(fā)出時還悶在棉被里,很輕:“你不上床么?” 陸儼明顯一怔,仿佛驚到了,但那驚訝卻是生動的。 “哦,我想再……” 他開口時嗓音低沉,喉嚨里好像粘著什么東西,還清了清嗓子。 薛芃眨了下眼,落下睫毛,看著前方又道:“你把大衣給了我,你也會冷的,上來吧。” 一陣沉默。 薛芃維持著姿勢不動,沒有看他,卻聽到了靜謐的空氣中響起緩慢而穩(wěn)健的吸氣聲,然后床板就響了。 “吱呀”一聲,薛芃耳朵上的絨毛都跟著豎了起來。 接下來,整個世界仿佛只有床板在奏樂,其它都安靜的不像話。 但也正是因為這份安靜,在陸儼終于躺平,蓋好棉被之后,在那份忽然到來的安靜里,薛芃聽到了吞咽聲。 不知是他的,還是她的。 薛芃動作極輕的轉(zhuǎn)了下頭,沒有驚動床板,看向陸儼。 陸儼已經(jīng)閉上眼,隨著呼吸和胸膛起伏的節(jié)奏,說:“被窩是挺涼的,應該我先焐一下,再讓你上來。” 他的語氣很平淡,不帶一絲旖旎,說的話也很普通,好似就是在陳述事實,可是薛芃聽了,這一刻卻覺得無比溫暖。 就像過去一樣,他會問她還有沒有做噩夢,有沒有按時吃飯,還經(jīng)常會嘮叨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想到這里,薛芃微微笑了。 也正是這一刻,她心里終于確定了一件事。 那不是因為他的一句話而得出的結(jié)論,而是因為長久以來的細水長流,因為過去這一年里的種種變故,也因為她終于想通了,愿意主動的從過去的桎梏中走出來,才漸漸浮現(xiàn)出來的答案。 有的男人,就像是天上的太陽、月亮、云朵,看不見抓不到的空氣,隨手就能得到的溫水一樣,悄無聲息的出現(xiàn)在生活里。 而她總是將這些視作理所應當,并且習以為常。 可若是有一天,這個人不見了,她會怎么樣呢? 薛芃眨了下眼睛,吸了口氣,嗅到他身上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