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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刑事技術(shù)檔案在線閱讀 - 第104節(jié)

第104節(jié)

    “那只是表面,你心里呢?”陸儼問:“你上一次做夢夢到薛奕,是什么時候?”

    薛芃嘴上一噎,詞窮了。

    她心里卻浮現(xiàn)出答案——就是今天。

    薛芃怔怔看著陸儼,一秒、兩秒、三秒,一聲未吭,過了半晌,她垂下眼,將臉邁進膝蓋,雙手抱住腿。

    屋里許久沒有聲響。

    直到陸儼的聲音再度響起:“我知道我不該在這個時候說這些,我只是希望你能早點想清楚……”

    薛芃只隱約聽到前半句,耳邊嗡嗡的,那后面的話全都被她隔絕在外。

    她的心里空落落的往下沉,只覺得血管里的血液被凍住了,很冷,很冰。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好像聽到陸儼說要先回局里了,晚點再過來看她。

    薛芃依然沒動,只聽到陸儼起身的聲音,椅子也被挪動了一下,隨即她的頭上就落下一股力量。

    薛芃的身體細(xì)微的震了一下,瞬間從混沌中醒過來。

    他的手掌很溫暖,也很輕,那兩下輕撫,就像是在給她順頭發(fā)。

    等陸儼離開病房,合上門,又過了好一會兒,薛芃才終于躺下,將被子拉高,蒙著頭,整個人蜷在被窩里。

    一滴眼淚從眼角滑過,越過鼻梁,流向另一邊的面頰。

    薛芃將它擦掉,瞪著眼怔怔出神,腦海中回蕩著剛才陸儼的話。

    難道她一直都沒有放過自己么?

    其實她的生活千篇一律,沒什么改變和影響啊。

    要說有,最多也就是考公安大學(xué)和做警察這件事。

    她雖然做了刑技,卻從來沒有揪住過去的案件不放,就算不明白方紫瑩為什么要殺薛奕,也從來沒有升起翻案的念頭,就算是較勁兒也只是在心里和自己較勁兒罷了,從沒給別人添過麻煩。

    想到這里,薛芃長長的出了口氣,又從棉被中鉆出來,給陸儼發(fā)了條微信,說:“今天的事有驚無險,別通知我家里?!?/br>
    不會兒,陸儼回復(fù)了:“好?!?/br>
    “對了,巴諾還在我那兒,我忘記把鑰匙給你了。不過今天太晚了,你別來回跑了,家里我準(zhǔn)備了狗糧。”

    陸儼發(fā)來一個表情,說:“先休息吧,這些事不要cao心了。”

    ……

    陸儼剛回到警局,就聽說霍雍來了,說是因為認(rèn)識“綁匪”王尹和劉旻,所以主動來協(xié)助調(diào)查,這會兒正在詢問室做筆錄。

    韓故這會兒正等在外面,剛回復(fù)完微信。

    一抬眼,就對上陸儼的目光。

    陸儼腳下頓住,眼神淡漠。

    韓故率先打招呼:“陸隊,你好。我是陪我的當(dāng)事人提供資料的。聽說這次被綁架的人是薛芃,她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

    陸儼本不想理會韓故,可韓故卻提到薛芃,陸儼說:“韓律師倒是很淡定,好像一點都不擔(dān)心?!?/br>
    “我的當(dāng)事人霍雍先生是來協(xié)助調(diào)查的,我應(yīng)該擔(dān)心什么呢?”

    “我指的不是霍雍,是薛芃。”陸儼扯了下唇角,一針見血道:“我想你會問起薛芃,是因為你和薛奕過去的關(guān)系,但你剛才給我的感覺,又好像只是個陌生人?!?/br>
    顯然韓故沒有料到陸儼會提起“薛奕”,當(dāng)即一怔。

    就在這時,陸儼又一次開口了:“我們警察的職責(zé)是維護社會秩序,律師的職責(zé)是為有需要的人提供法律幫助。當(dāng)然任何群體都有害群之馬,會做一些有悖公序良俗的事。韓律師,你是聰明人,應(yīng)該知道懸崖勒馬的意思。”

    韓故吸了口氣,揚起笑:“陸隊的話我一定謹(jǐn)記在心,不過你好像找錯對象了?!?/br>
    “是么。”陸儼微揚起下巴,斜睨著他,“教唆他人犯罪,就算他自己沒有參與,也應(yīng)當(dāng)按照共同犯罪判定。而且教唆的還是未成年人,會從重處罰?!?/br>
    “陸隊現(xiàn)在是在暗示我,這起案件是霍雍先生教唆的么?你別忘了,我們是來主動協(xié)助調(diào)查,提供資料的,而且霍先生一發(fā)現(xiàn)案件,就立刻報警?!?/br>
    “我不是在暗示,我是在明示你。這里面的利害關(guān)系,你作為律師不可能不知道,但你非但不阻止,還為你的當(dāng)事人往更危險的方向指路,你到底是在幫他,還是在害他?!?/br>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誰也不相讓。

    即便話落,仍以眼神較量,氣氛緊繃。

    直到陸儼腳下一轉(zhuǎn),最終落下四個字:“好自為之?!?/br>
    ……

    陸儼回到辦公室沒多久,方旭就將霍雍的筆錄送進來,臉色難看極了。

    陸儼起初有些詫異,倒是很少見到方旭會露出這么形于外的怒氣,隨即就想到,多半是在做筆錄期間,霍雍又一次展現(xiàn)精湛演技,引起方旭的反感。

    上一次獵鳥案,霍雍也是演技爆棚,這一次綁架案,必然換湯不換藥。

    方旭坐下說:“王尹和劉旻都說,他們不認(rèn)識薛芃,也沒想傷害她,更不是為了勒索錢財,就是前兩天在馬術(shù)俱樂部,聽說有個技術(shù)員跟霍雍起了沖突,他們就想教訓(xùn)一下她,然后再去霍雍那里邀功?!?/br>
    陸儼聽了,頓覺好笑:“聽說起了沖突就去教訓(xùn)?那他們是怎么跟蹤上薛芃的?”

    “說是之前跟蹤過薛芃,知道她住在哪里,就打算周末趁她出門的時候行動,這才跟薛芃一路到停車場?!?/br>
    簡直荒謬。

    陸儼扶著額頭:“他們不會以為有人會相信吧?!?/br>
    方旭接著說:“兩人都一口咬定,霍雍根本不知情,也都說沒想到會在半路上遇到霍雍。至于霍雍,他得知王尹和劉旻的行為和自己有關(guān)之后,還拍了幾下桌子表示氣憤,還說如果早知道他們這么無知,一定會出于市民責(zé)任加以阻止。”

    陸儼:“……”

    “至于兩人的手機,我們也調(diào)查了,他們的確沒有儲存和聯(lián)系過霍雍實名登記的手機號?!?/br>
    陸儼捏了捏眉心,說:“霍雍肯定不止一個手機號,而且不會每個都實名登記?!?/br>
    “我們的確找到一個微信號,在今天案發(fā)后和王尹用微信語音通過話,時長都不少于五分鐘,但tx那邊無法提供錄音記錄,王尹自己也沒錄音,所以就算和他通話的人是霍雍,也沒有證據(jù)?!?/br>
    陸儼的手指在桌上緩緩敲了幾下,這才抬眼說道:“案件復(fù)雜,就以詢問查證的名義,將霍雍留在警局二十四小時,只給他提供水和簡單的食物。”

    方旭:“是,我這就去辦?!?/br>
    半小時后陸儼從辦公室出來,和方旭交代了幾句便往外走。

    經(jīng)過外面,見韓故還在等,陸儼剛掠過他,又退回來,問:“韓律師還在等霍先生?”

    韓故站起身:“是啊,我的當(dāng)事人還在里面,也不知道你們還要多久,我自然不敢走?!?/br>
    陸儼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剛剛過去兩個小時,還要二十二小時?!?/br>
    韓故一怔,皺了下眉頭。

    陸儼好似是故意的,又道:“如果證實霍先生涉嫌違法犯罪,我們還會延長到四十八小時?!?/br>
    韓故吸了口氣,語氣倒是平靜:“既然如此,那我先回去了,隨時等你們警方的消息?!?/br>
    陸儼“哦”了一聲,問:“我現(xiàn)在正準(zhǔn)備去醫(yī)院看薛芃,你要不要一起?”

    “不用了,我想她現(xiàn)在并不想看見我?!?/br>
    陸儼淡淡笑了:“韓律師果然是聰明人?!?/br>
    ……

    薛芃在病房里休息了一個小時,輾轉(zhuǎn)反側(cè),始終睡不著,而且越躺越心煩,就下樓到院子里活動。

    天色已經(jīng)黑了,院子里亮著幾盞路燈。

    薛芃找了個長椅坐下,就看著前面被路燈照亮的大樹發(fā)呆,雖然表面上看似平靜,腦子里卻飛快的閃過許多亂七八糟的訊息,糾纏在一起,弄得她有些頭疼。

    就連之前遭遇綁架的時候,她都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情緒低落,不知所措,但現(xiàn)在,卻好像什么都提不起勁兒似的。

    過了幾分鐘,旁邊傳來一對母女的交談聲。

    女兒穿著病號服,聽話里的意思是才做完手術(shù)沒幾天,母親陪著她,嘴里念叨著關(guān)心的話,女兒一邊聽一邊掉眼淚,說以后一定會好好珍惜身體。

    薛芃微微側(cè)頭,安靜地看著這一幕,直到母女倆走遠(yuǎn)了才收回目光。

    薛芃一時有些恍惚。

    回想起來,同樣的場景她只在別人身上見過,自己倒是從未經(jīng)歷。

    她見過父親薛益東去世后,張蕓樺哭得傷心欲絕,也見過jiejie薛奕去世后,張蕓樺難過的撕心裂肺。

    但說到底,張蕓樺骨子里是個堅強的女人,在經(jīng)歷了最初的分離之后,轉(zhuǎn)眼見到薛芃受到嚴(yán)重的情緒困擾,整宿失眠的時候,張蕓樺又很快振作起來,帶著她四處看醫(yī)生。

    薛芃記得很清楚,那段時間張蕓樺沒掉過一滴眼淚,起碼在她面前沒有。

    她也是一樣。

    她們母女每次去醫(yī)院,稍有獨處的時間,都是彼此沉默。

    或許她們心里都在害怕,一旦開口說話,就避無可避的提到薛益東和薛奕,那么最終結(jié)果就是一起哭。

    張蕓樺擔(dān)心那只會更刺激薛芃,因為薛芃不是個外向的女孩,有什么事都往心里裝,外向的人還會找人倒苦水,可薛芃就只是自己消化,負(fù)荷不了也不會吭一聲。

    薛芃則是因為根本不想談?wù)撃切?,她知道人離開了,就是離開了,無論說什么做什么,都于事無補,說出來也只是在傷口上撒鹽罷了。

    盡管顧瑤曾經(jīng)勸過她,說讓她多和朋友聊老天,就算只是閑聊,也能起到讓人分擔(dān)的作用,畢竟容易有情緒問題的人,大部分都是因為性格所致,凡事都悶在心里,久而久之心里就裝滿了廢料。

    可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里,薛芃一直都覺得自己堅強的像是個機器人,連維護都不需要,內(nèi)心的消化能力也是強大的,足以負(fù)荷。

    就好比說,局里接觸過的一些天倫慘案,或是變態(tài)殺人案,犯罪手法極其殘忍,簡直是挑戰(zhàn)人性底線,即便是他們這些刑偵和刑技,明明是旁觀者,有時候也會不忍唏噓。

    可她大部分時候都是淡漠的,平靜的,很難被代入進去。

    她有時候也會問自己,是不是太冷血了?就連當(dāng)初薛奕被害,她都沒有過分激動的表現(xiàn),更沒有像其他受害者家屬一樣,去譴責(zé)兇手和家人。

    直到今天,薛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哪怕是和王尹、劉旻針鋒相對的時候,她都沒有一絲害怕,只將全部注意力放在當(dāng)下該如何解決問題。

    誰知當(dāng)事情過去之后,她的情緒松懈下來,心里似乎有個開關(guān)也被碰到了,很多情緒開始變得混亂,攪成一團,令她一下子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也許,是因為她在昏迷中做的那些夢。

    顧瑤說過,夢是人潛意識的投射,白日里接受的很多訊息,會留在夢中歸檔整理,所以大部分的夢在醒來時就會忘記,只會保存在潛意識中,而少數(shù)夢境醒來時還會記得,那就意味著大腦一直沒有得到休息,它在快速運轉(zhuǎn),反復(fù)提起,這才會加強記憶。

    而薛芃夢到的那幾件事,非但記得一清二楚,而且還是過去這些年反復(fù)夢到的場景。

    就像是陸儼說的一樣,事情是過去了,可是在她心里呢,過去了么?

    它們以夢境的方式存在,反復(fù)提醒著她,其實她一直沒放下,一直在跟過去較勁兒。

    可是該怎么把這些事放下呢,這個問題卻沒有人可以回答。

    薛芃低下頭,長長的嘆了口氣,閉上眼時,感受微風(fēng)自臉上拂過,好似又感覺到有人在拍她的頭頂,順著她的頭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