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張蕓樺只字未提常智博是為了薛芃將來升職的前途著想,怕自己的案底會連累她,只說:“哎,就是性格不合唄,還能為什么,你常叔在里面待了幾年,性格也和以前不一樣了,我也是,一個人獨身久了,很多想法都變了,大家都覺得有點勉強,坐下來一商量,還是好聚好散吧。反正咱兩家以后還是朋友?!?/br> 薛芃“哦”了一聲,本想說點什么,可是話到嘴邊又覺得,這些都是父輩的事,她一個晚輩不好刨根問底,更不能強行撮合。而且張蕓樺和常智博都這個年紀(jì)了,兩人都理性,考慮問題一直都很周到,必然是把所有事情都想明白了才做決定。 至于為什么分開,可能真像張蕓樺說的那樣是性格不合,也可能是其它不便對人講的理由,但那些都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事。 薛芃安靜了幾秒,說:“既然您和常叔叔都決定了,我也支持,那早點睡吧,晚安?!?/br> 張蕓樺:“好,晚安。” * 同一個晚上,陸儼也是早早從市局回到單身宿舍,但他卻沒有沉迷案情思考,一回家就換了身穿舊的居家服,擼起袖子,給屋子來了個徹底的大掃除。 這單身宿舍原本是兩室一廳,但兩間內(nèi)室面積相差有點大,大的那間陸儼用來當(dāng)臥室和工作間,小的就用來堆放雜物。 客廳的東西一向不多,除了沙發(fā)、電視機和茶幾,還有一盞落地?zé)?,就只在電視機下面放了個柜子。 陸儼將原本堆放雜物的房間清理出來,把不用的舊物都裝進(jìn)大號的垃圾袋,一個個堆放到門口。 雜物間里還有很多沒有拆的快遞箱子,他拿著剪子和刻刀將箱子一個個拆開,又用酒精紙巾將里面的東西擦干凈,隨即一件件擺進(jìn)小屋。 直到晚上九點,陸儼總算把整個屋子收拾出來,小屋里擺放著狗狗日常所需要用的碗、睡覺的墊子和狗糧,還有好多也不知道用不用得上,雜七雜八的玩具。 陸儼又將門口的垃圾清理到樓下垃圾站,折回來將身上的臟衣服換掉,就進(jìn)了浴室沖澡。 等他終于把自己拾掇干凈,換上居家服出來時,身上還是有些薄汗,就到冰箱里翻了瓶水出來。 剛擰開瓶蓋,手機就響了。 來電是艾筱沅。 陸儼一邊擦頭,一邊把電話接起來:“喂?!?/br> 艾筱沅:“抱歉,這么晚打攪你。” 時間已經(jīng)是晚上十點。 陸儼應(yīng)道:“沒事,怎么了?” 艾筱沅:“哦,我是想告訴你,我終于聯(lián)系到常鋒了,也知道他現(xiàn)在住在哪里。今天我下了班,直接就從醫(yī)院過去找他,跟他聊了很久,他也同意咱們?nèi)齻€人找個時間聚聚?!?/br> 陸儼喝水的動作一頓,嘆了口氣,說:“也好,那你們定個時間,再通知我,如果我有案子走不開,咱們再調(diào)整。” “那就暫定周末吧,我平時也要倒夜班,未必有空,其實現(xiàn)在最清閑的就是常鋒了。我問了他,他還沒找到工作,打算籌點錢做小生意?!?/br> 陸儼沒說話,拿著水走進(jìn)臥室,透過窗戶看向外面的夜景。 艾筱沅這時說:“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過我想,常鋒做了幾年牢,肯定學(xué)乖了,也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他當(dāng)時剛接觸風(fēng)投,什么都不懂,人也比較冒進(jìn),要不是被上司忽悠了,經(jīng)不住金錢的誘惑,也不會受賄,更不會在參與洗錢這種事兒……你發(fā)現(xiàn)不對,帶他去自首,也是為了他好,要不然他會越陷越深,將來只會判得更重。這些事到底孰對孰錯,我想常鋒心里是有數(shù)的,他那么聰明,怎么會想不明白。等周末咱們見了面,由我打圓場,咱們?nèi)齻€好好把事情說清楚,到底是發(fā)小……” 陸儼聽著電話里艾筱沅的細(xì)數(shù),始終很安靜,腦海中也跟著浮現(xiàn)出三年前的種種,想到那時候被他親手“押”去警局的常鋒,對他投來的憤恨的目光,還有常鋒判刑后,對他說過的那句話:“如果不是你這么著急,我自己也會收手,根本不用坐牢?!?/br> 陸儼就直接問他:“你上的是賊船,你說收手就收手,船上的人會答應(yīng)么?” 常鋒氣道:“所以你就用這種方式,讓我連自己下船的機會都沒有!” 陸儼當(dāng)時還以為,常鋒只是一時憤憤不平,放不下,畢竟他自小就聰明且品學(xué)兼優(yōu),年紀(jì)輕輕就在公司拿下幾個大單,正是意氣風(fēng)發(fā)的時候,誰能想到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從高處跌落,還是被自己的發(fā)小親自帶去警局自首,面子和自尊心一時過不去。 可常鋒后來的種種表現(xiàn),似乎是真的要絕交了。 思及此,陸儼說:“我也希望常鋒都想明白了,前兩年我去探監(jiān),他拒絕讓我探視,后來我也沒再去過?!?/br> 艾筱沅一愣,隨即說:“那都是前兩年的事了,這次他既然答應(yīng)出來見面,就是有轉(zhuǎn)機。” “嗯?!标憙皯?yīng)了,也不再多言,“很晚了,周末見面再聊吧。” “好,那你早點睡,晚安?!?/br> “晚安?!?/br> 切斷電話,陸儼將水灌進(jìn)肚子里,隨即就拿著手機靠坐在床頭。 手機里的照片不多,有家人的,也有朋友的,他翻看了幾張,直到手指滑向他和常鋒、艾筱沅三人自小長大的合照,動作慢下來。 照片原本都是用膠卷洗出來的,后來為了看著方面,就一張張導(dǎo)入手機,有的照片比較老,已經(jīng)泛黃了,但是照片中三人始終都是揚著笑臉。 照片一直持續(xù)到高中時期,漸漸少了。 他們?nèi)齻€考上了不同的高中,大家都忙,各自又有了新的社交圈,只偶爾聚在一起合個影,而且每次都是艾筱沅牽頭,她是最喜歡照相的。 陸儼又往后翻了幾張,最后一張合影是他從公大畢業(yè)那年,常鋒是念金融專業(yè)的,艾筱沅讀的是醫(yī)科大學(xué)的護(hù)理專業(yè),同一年畢業(yè),同一年踏入社會,自這以后,他們見面的次數(shù)就越來越少,就算偶爾約出來,也時常缺席一個,或是其中有人突然有事,來去匆匆,始終沒有新的合影。 或許人和人之間的緣分就是如此,上一刻還是和樂融融,下一秒就各奔東西,誰也不知道當(dāng)下的分開,是不是就是這輩子最后一次見面。 看到這里,陸儼無聲的嘆了口氣,手指一滑,又翻到了下面一張。 他只抬了下眼,目光就定住了。 這張照片依然是三人合照,兩男一女,其中一個依然是陸儼,只不過另外兩人不再是常鋒和艾筱沅。 女人變成了薛芃,她就坐在桌邊,單手托著腮,對著鏡頭微微笑著,她的眼睛很亮,也很黑,頭發(fā)略過兩頰的蘋果肌,上揚的下頜線,落在肩上。 陸儼就坐在薛芃的左手邊,而她右手邊的男人,和陸儼差不多身高,身材也很健壯,寬肩窄腰,皮膚比陸儼要黝黑,眼睛很大,卻是單眼皮,眉宇斜飛,鼻梁上還有一截突起的骨頭,笑起來時露出一口白牙。 陸儼盯著照片許久,視線緩慢的自薛芃和男人臉上滑過,隨即又垂下,將手機屏幕按掉,放在床頭柜上。 陸儼在床上躺平,關(guān)了臺燈,卻沒合眼。 窗外遠(yuǎn)處的燈光灑進(jìn)屋里,落在地上,床上。 過了許久,昏暗中才響起一聲嘆息。 陸儼翻了個身,背對著窗戶,終于閉上眼。 * 陸儼不是個多夢的人,他自小睡覺就很沉,很投入,不似薛芃,心里總裝著事,白天想事情想的多了,到了夢里也不放過自己。 但是自從一年前那次突發(fā)事件,這一年來陸儼也做了不少夢,夢里的場景大同小異,有很多人,很多聲音,場面很混亂。 唯一不變的就是夢里的他,對發(fā)生的一切都無能為力。 而這一晚,他又做了同樣的夢。 那是在一個破舊的工廠里,兩方人正在交涉,氣氛緊張,每個人都繃緊了勁兒。 你來我往,話還沒說夠十句,□□味兒就出來了,隨即也不知道是誰先挑起戰(zhàn)端,兩方人忽然發(fā)生爭執(zhí)。 直到第一聲槍響,局面徹底崩了。 槍林彈雨中,每個人都在拼命,要跟對方同歸于盡。 但這地方畢竟是工廠,雖然廢棄了,卻還堆放著很多易燃物,也不知道是哪顆子彈,忽然擊穿了一個裝滿化合物的金屬罐。 就聽“砰”的一聲,罐子炸裂了,一團(tuán)火云向很快向四周吞噬,靠近罐子的幾人立刻被炸飛。 混亂中,有人喊:“快走,氣體有毒!” 到處都充斥著白色的煙霧,煙霧中還有子彈飛過。 陸儼藏身的遮擋物距離爆炸點比較近,爆炸聲落,他的耳朵幾乎要失靈了,連近在咫尺的槍彈聲都仿佛被調(diào)小了音量,令他瞬間有一種空間錯位的感覺。 陸儼將身上的t恤掀起來,捂住口鼻,隨即一手拿著槍,在彌漫的白色煙霧中伏地前行,尋找某人的身影。 很多人倒下了,還有一些人往后門的方向逃了。 陸儼的聲音,不清不楚的在t恤下響起,喊道:“鐘隸!鐘隸!” 可是沒有人回答他。 直到又一聲爆炸響起,比剛才更大,更劇烈。 四周的雜物紛紛燃燒起來,瞬間成了火海,再不往外逃,就要折在這里了。 可陸儼已經(jīng)吸入了一些氣體,體力漸漸不支,他撐著地面剛起身,恍惚間,就感覺到有什么東西穿過了他的肩膀。 那東西很小,很冰涼,但力氣很大。 他的肩膀被它一帶,跟著就失去重心,翻倒在地上,連驗出口鼻的力氣都沒了。 就在這時,工廠的大門被人用力推開,發(fā)出了沉重且刺耳的聲音。 而后就沖進(jìn)來一群人,有的去抵擋火力,有的開始在地面搜索。 直到有人發(fā)現(xiàn)了陸儼,將他的臉照亮,看清面容,隨即對著對講機說:“報告,我們已經(jīng)找到陸儼,還沒有發(fā)現(xiàn)鐘隸?!?/br> 對講機里傳來林岳山的聲音:“先救陸儼!” “是!” 然而就在陸儼被兩人抬出工廠大門的時候,里面又一次響起爆炸聲。 林岳山喊道:“聽我命令,先撤出來!” “是!” 陸儼瞇著眼睛,只看到工廠里彌漫的白霧,和一團(tuán)團(tuán)炸開的火云,那畫面,那氣味,就在那一刻,深深地刻在他的腦海中。 昏迷前,陸儼看到林岳山撥了個電話,只有一句:“人找到了,還活著?!?/br> 隨即便是無邊的黑暗。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有親留言說,又多了線索,腦子不夠用,燒腦之類的。 其實到目前為止,還不需要動腦,所有劇情都是直接給的,大家看我寫的就好,反而是越發(fā)散去想其它的,會越迷茫。 到這章,男主的前史也鋪墊的差不多了,就是兩條“鐵三角”友情線。 上章律師和法醫(yī)的兩段,包括本章模特案件,都是為后面鋪墊的,暫時不用理會,只是先擺出來。 另外前面說過了,本文就三條線,一主二支,不存在支線又變多了的情況,就是主線、毒品線、jiejie線,最后三條線會匯聚到一起。 還是那句話,不要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就跟下圍棋一樣,總得一顆顆碼好,才能把包圍圈連起來。 鋪墊的差不多了,下章繼續(xù)高家的案子。 紅包繼續(xù)么么噠~ …… 無用的知識增加了: 看過csi和法證先鋒的童鞋,肯定知道刑偵實驗室之父艾德蒙.諾卡德,他在二十世紀(jì)初提出一個“物質(zhì)交換原理”,指的就是犯罪過程,就是一個物質(zhì)交換的過程:犯罪人作為一個物質(zhì)實體,在犯罪過程中就會和其他物質(zhì)實體發(fā)生接觸,進(jìn)而互換。 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用這個原理解釋了,因為時代變了,網(wǎng)絡(luò)信息炸裂,很多犯罪都是非實物的,在網(wǎng)絡(luò)上,而且越來越多的電子證據(jù)出現(xiàn),所以交換原理不再適用當(dāng)下,已經(jīng)轉(zhuǎn)變成“物質(zhì)轉(zhuǎn)移原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