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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刑事技術(shù)檔案在線閱讀 - 第16節(jié)

第16節(jié)

    其實不光是緝毒警,就連薛芃在痕檢科待得久了,類似的氣味兒也聞過不少,雖說這是毒檢的工作,但她這一年來對毒檢的事尤其上心,私下也做過不少毒物、毒品研究,加上她的嗅覺本就異于常人,有時候遇到一些需要辨別氣味的物證,馮蒙都會叫薛芃先聞聞看。

    只是這兩年,制度者也學(xué)精了,知道警方會靠氣味兒辨別嫌疑人,也開始改變香料配方。

    而陸儼的這件衣服,正如他所說,上面的確沾著一點味道,只是已經(jīng)過了一天,就算衣服是疊放的,對氣味和物證都起到保護作用,可味道還是太淡了,幾乎要消失了。

    薛芃連著聞了好一會兒,嗅覺已經(jīng)開始麻木,她只好將衣服放在臺面上撫平,隨即拿起多波段燈,借著特種光源,仔細尋找著衣服上的痕跡。

    陸儼就站在一旁,安靜等了片刻,跟著說:“昨天和嫌疑人碰撞的地方在左肩,雖然只撞了一下,但也許還會有機會提取到皮屑。”

    “皮膚”是人體最大的器官,新生細胞會源源不斷的向表皮推進,老化的表皮就會被取代,脫落,而在這個過程中只要接觸過其他物體,那么物體表面上就會留下大量皮屑,只不過這些皮屑組織太過細碎,用rou眼看不易發(fā)覺。而些組織中還存活著大量活細胞,可以從中提取dna。

    像是棉麻類織物,因為質(zhì)地的特殊,皮屑粘上去就很容易陷入織物縫隙,就算反復(fù)清洗也不可能完全清理干凈。

    只是要從這些織物中提取出來過程會比較困難,因為織物表面不過光滑,附著在上面的微量物證不容易轉(zhuǎn)移,所以要從大量纖維物里取出微小的皮屑,不僅需要觀察力,還需要足夠的時間和耐心。

    從這以后又過了半個小時,薛芃就坐在案臺面前的椅子上,坐姿不變,就拿著棉簽,反復(fù)仔細的在衣服上滑動。

    陸儼也保持著沉默,坐在旁邊耐心等待。

    兩人別說交談了,就連呼吸都放的很輕。

    薛芃一旦沉浸在自己的事情里,就會進入“旁若無人”的狀態(tài),完全拿陸儼當空氣,而陸儼又是個耐得住性子的人,他時而看看衣服,順著棉簽的軌跡,時而又看向戴著口罩只露出一雙眼睛的薛芃。

    陸儼腦海中跟著回想起幾年前在公大時,他第一次看到薛芃在實驗室里跟一件棉麻質(zhì)地的衣服死磕,差不多也像是現(xiàn)在這樣。

    那時候所有人,包括學(xué)校里的老師,大家都認為從中提取有效微量物證的機會太低了,幾乎不可能,唯獨薛芃,一次又一次的試。

    想到這,陸儼垂下眼,無聲的吸了口氣。

    直到薛芃直起身,陸儼這才跟著抬眼,問:“怎么樣?”

    薛芃說:“的確找到一些皮屑,但你要有個心理準備,這些皮屑可能來自你說的嫌疑人,也可能來自王川,或是其他人。而最大的可能,就是屬于你?!?/br>
    這一點陸儼也很清楚,想要借此鎖定嫌疑人的希望有多渺茫,他昨天去見王川坐的是地鐵,當時又是下班高峰,一路上接觸了不少人,這件衣服和很多陌生人都產(chǎn)生過摩擦,而他在巷子口和嫌疑人也只是擦肩了一下,后來又碰觸過王川的尸體,還有酒保、保鏢,來酒吧鬧事的小混混,甚至還和林岳山談了一會兒,最后又回到市局做了兩個小時的筆錄。

    也就是說,就算在這件衣服上提取到皮屑,除了他自己的,其余的可能性最低的就是那個巷子口撞了下肩膀的嫌疑人。

    陸儼想了想,說:“如果在皮屑發(fā)現(xiàn)有毒品成分,那么這個人就很可能是我在巷子口遇到的嫌疑人?!?/br>
    薛芃將衣服疊起來,說:“我只能說我會盡力。如果真的檢測到毒品成分,鑒定報告我也會按照程序,交給禁毒那邊。你沒意見吧。”

    陸儼一頓:“沒有,應(yīng)該的?!?/br>
    薛芃沒再看他,轉(zhuǎn)而將臺面上的東西收好。

    直到陸儼忽然叫她的名字:“薛芃?!?/br>
    薛芃抬起眼皮,望向眼前這個如同小山一樣高的男人。

    陸儼低眉斂目,神情里不辯喜怒,只說:“白天在監(jiān)獄門口,你說了這樣一句話——人會撒謊,但證據(jù)不會?!?/br>
    薛芃:“這話不是我說的,所有跟物證技術(shù)打交道的人,包括你們刑偵、禁毒,還有檢察院、法院,大家都知道這是不變的真理?!?/br>
    “的確如此?!标憙罢f:“可我認為沒有事情是絕對的。證據(jù)雖然不會撒謊,但是人卻有可能在‘證據(jù)’已經(jīng)拼湊出來的故事里撒謊,只要不出這個邏輯圈,對自己的言辭稍作修飾,這樣的謊言就很難戳破?!?/br>
    薛芃揚了下眉梢,帶著一點挑釁:“哦,比如呢?”

    陸儼倒是很認真:“比如,現(xiàn)在有一個精神病人或是未成年人死了,是自殺,但是在他自殺之前,有人教唆他,誘導(dǎo)他,甚至脅迫他,這才導(dǎo)致他有了實際行動??墒窃诮趟暨^程里,沒有目擊者,也沒有直接錄音、錄像,更沒有其它證據(jù)可以證明死者曾經(jīng)被人教唆。也就是說,現(xiàn)有的證據(jù),無論是物證還是尸檢,都只能證明死者是自殺。而教唆他的人,就可以在‘證實自殺’的故事里玩?zhèn)€游戲,他完全可以承認自己接觸過死者,甚至可以說在死者自殺之前,就發(fā)現(xiàn)死者有輕生的念頭,還曾經(jīng)規(guī)勸過,可惜沒有阻止悲劇發(fā)生。像是這樣的故事,物證技術(shù)就無法戳破其中的謊言?!?/br>
    薛芃起初聽時還有點不屑,只是越往后聽,神情越凝重,到最后甚至瞇起眼睛盯住陸儼。

    直到陸儼話音落地,薛芃才冷笑道:“你說的只是個例,而且不是人人都有這樣的心理素質(zhì),懂得在邏輯圈內(nèi)圓謊。這個人,不僅要懂刑偵心理學(xué),還要具備基本的物證技術(shù)理論,演技也要好,犯罪邏輯清晰,思維縝密,呵……除非是自己人,否則根本做不到?!?/br>
    陸儼沒接話,仿佛又一次被薛芃懟的沒話了。

    薛芃問:“你突然跟我說這些,就是為了反駁我白天的話?”

    陸儼這才開口:“人心難測,當一個人有意利用證據(jù)來圓謊時,證據(jù)是不可能開口反駁的,尤其是當這個游戲完全在邏輯圈內(nèi)進行,它幾乎可以說是毫無破綻。我只是想告訴你,物證技術(shù)的確可靠,但無論是技術(shù)還是刑偵,都不能完全依賴它,那樣只會被牽著鼻子走?!?/br>
    幾秒的沉默,這一次,薛芃徹底冷了臉。

    “原來你是想教訓(xùn)我,讓我走出思維定式,別被專業(yè)牽著鼻子走?!?/br>
    陸儼一頓:“我不是這個……”

    可話還沒說完,就被薛芃打斷了:“那我也想請教陸隊,禁毒的案子已經(jīng)和你無關(guān)了,你還這么上趕著,圖什么。這回又想害誰?”

    第13章

    獄內(nèi)女囚自縊案

    chapter?7

    ——這回又想害誰?

    聽到這話,陸儼表情一怔,卻沒反駁,只是目光也沒有挪開,就站在那里和薛芃對視。

    要是一年前他聽到這話,或許還會有點反應(yīng),或是解釋,或是逃避,可一年的時間過去了,他心里有些東西早已想通,有些結(jié)也是時候打開了。

    人這一輩子,總不能一直跟自己較勁兒的活著,逃得了事情,逃不過自己,倒不如用自己的方式去解決。

    沉默幾秒,陸儼低聲道:“王川的死讓我很意外,他生前是我的特情線人,我一直跟他暗中聯(lián)絡(luò),不是因為禁毒的案子,只是我想查一年前那件事。幾個月前我無意間得到一些線索,讓我對那件事產(chǎn)生懷疑,我只是想把事情弄清楚?!?/br>
    按照薛芃的性格,這時候本該懟回去。

    可這一次,她卻沒有半點情緒起伏,只是說:“就算弄清楚又如何,離開的人會回來么?你只是想讓自己心里好受,結(jié)果可能會牽連更多人?!?/br>
    “不光是為我自己?!标憙敖拥?,隨即抿了下嘴唇,說:“也是為了你?!?/br>
    薛芃一下子愣住了。

    但她很快轉(zhuǎn)開眼:“你說的倒是好聽?!?/br>
    話落,薛芃抬腳就往門口走。

    陸儼跟上幾步,聲音追著她:“我聽說這一年你對毒檢的事很上心,可那是法醫(yī)的工作。你是痕檢,為什么要插手?”

    薛芃又站住了,盯著門板沒動。

    陸儼走到她旁邊,看著她的側(cè)臉,又道:“你說得對,有些事就算弄清楚了也不會改變什么。這道理雖然簡單,可有幾個人能做得到?你做不到,我也做不到,我也不知道最終想要什么結(jié)果,但我控制不了不去查。”

    控制不了不去查,就好像她這一年來一樣,明知道就算把毒檢專業(yè)研究透徹,有些事依然不會改變,知道歸知道,卻無法控制自己不去做。

    安靜片刻,薛芃轉(zhuǎn)過頭。

    兩人只隔了一步的距離,離的很近,彼此可以聞到對方身上的氣息。

    薛芃輕聲說:“可你的線人已經(jīng)遇害了,你還能做什么?!?/br>
    陸儼:“這條線并沒有完全斷掉,就算真的斷了,我還會去找其他線索?!?/br>
    半晌,薛芃似是笑了一下,很難得,不是冷笑。

    一年了,這還是陸儼第一次見到。

    薛芃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可她沒有說出口,很快就拉開門走了。

    *

    薛芃一路心不在焉的走回科室,坐在辦公桌前發(fā)了會兒呆,腦子里有些混亂,一時間有很多思緒涌入,還有很多回憶翻出來,它們攪在一起,讓人很是心煩氣躁。

    這個時間,痕檢科沒有其他人,孟堯遠和馮蒙去吃宵夜了,等吃完宵夜還要回來加班。

    刑技實驗室加班是常有的事,最出名的加班狂魔就是薛芃,好似除了工作和專業(yè)以外,就沒有別的消遣愛好,連電影、電視劇都不看,手機也只是用來通訊聯(lián)絡(luò),雖然注冊了微博,卻只是用來看新聞。

    不過痕檢科的人都知道,薛芃一向有失眠的毛病,就算睡著了也會多夢,很難陷入深度睡眠,久而久之,對睡覺也就沒那么渴求,除非將精力用光,讓身體和精神陷入疲倦,才會睡上幾個小時。

    薛芃呆坐片刻便起身,準備找點事情做。

    她想了下,很快將七號房帶回來的“無關(guān)”物證找出來,一件一件的復(fù)查。

    其實下午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挑揀過一遍了。

    不管是什么案子,在做檢驗鑒定之前,都會先進行一輪物證篩選,有些和案件有關(guān),就會作進一步檢測,有些無關(guān)的,那就暫時放到一邊,等出鑒定結(jié)果之后會還給家屬。

    當然這種篩選也不是絕對的,有時候他們認為有關(guān)的物證,到了立案起訴階段,又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被認定無效,而有時候看似無關(guān)的物證,在案情回溯重組的過程里,又會發(fā)現(xiàn)它的用處。

    這次他們從七號房帶回來的證物有很多,包括陳凌在內(nèi)五名女囚,光是無關(guān)證物就分出來三大箱。

    薛芃逐一看過去,有的物品只需要掃一眼,就可以放到一邊,比如潤膚乳液,起碼現(xiàn)階段和案件沒有直接聯(lián)系。

    薛芃挑揀了一遍,最終留下三件讓她遲疑的物品,而它們也恰好是在第一輪篩選時,她就有所保留的。

    三件物品分別是一瓶水,一個空白的筆記本,和一張看診記錄。

    其實這個案子就死因鑒定來看,十分簡單,無論是案發(fā)現(xiàn)場還是今天下午的尸檢,基本上都可以確定陳凌是死于自縊,征象并不符合他殺的特點。

    現(xiàn)在就是再等毒檢那邊出一份檢驗報告,然后幾個部門的結(jié)果匯總到一起,交給刑偵支隊,這個案子的鑒定工作就算基本完成了。

    當然,除非在毒檢中驗出足以改變案情的關(guān)鍵證據(jù),或是再找到其他線索,那這個案子或許還會反轉(zhuǎn)。

    做了幾年痕檢,薛芃也見過不少案發(fā)現(xiàn)場,參與過數(shù)次特殊死亡案例的鑒定,更聽過不少案件背后的故事,像是陳凌這個案子,換作以前根本不會引起她的特別關(guān)注,但這次也不知道為什么,理智告訴她這個案子很簡單,就是自縊,最多在自縊背后有人教唆,可在情感上她卻總覺得少點什么。

    或許,是因為陳凌在嘴里藏了一個紙條,還將口舌縫了起來。又或者,是因為獄偵科的興師動眾。

    就連陸儼白天的那句話,也在這時突然浮現(xiàn)在薛芃的腦海中。

    陸儼問她,要如何證明一個人的自殺是經(jīng)人教唆導(dǎo)致的?如果教唆的人是在邏輯圈內(nèi)玩這個游戲,那么物證技術(shù)又該如何甄別呢?

    思及此,薛芃吸了口氣,轉(zhuǎn)而開始檢查挑出來的三件“無關(guān)”物證。

    首先是一瓶水,瓶子就是普通的小號礦泉水瓶子,里面的水裝了七分滿,里面有一些雜質(zhì),下午做過水質(zhì)檢驗、電導(dǎo)率測試和毒物檢測,證實是非常普通的,未經(jīng)過混凝、消毒、過濾等工序的湖水。

    只是陳凌為什么要收起一瓶湖水呢?

    然后是空白的筆記本。

    薛芃將筆記本翻開,一頁一頁的翻找,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字跡,其中有一頁被撕下去了,留下一點毛邊。

    傍晚的時候,孟堯遠將筆記本里的毛邊和從陳凌口中找到的紙比對過,證實是從這個本子上撕掉的。

    薛芃將本子拿起來,又翻了幾頁,直到在末尾的時候,注意到其中一頁上似乎有些落筆的痕跡,是筆尖透過紙張留下的,只有一句話。

    薛芃將筆記本拿起來,借助光線的角度試圖看清上面的字跡,但只能勉強看到兩個字,好像是“餓狗”。

    餓狗?

    什么意思,指的是狗,還是某個人?

    薛芃擰起眉頭,盯著看了好一會兒,隨即將本子放到一邊,又拿起最后一件物品,就是看診記錄。

    這張看診記錄是半年前陳凌保外就醫(yī)的時候留下的,上面清楚的寫著看診人基本信息、時間、病癥,還有醫(yī)生開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