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一聽李阿姨口無遮攔，立刻“呸呸呸”，“哎！別瞎說！在這種地方你都瞎說?！薄胺饨孕拧！崩畎⒁淌掌鹆耸謾C，白了李叔一眼，全然不在乎自己剛才一大串與時俱進“燒紙錢”的發(fā)言?！靶辛诵辛恕Ｄ銈儌z別吵了。回去吧。”兒子做了和事佬，攙扶著兩人往外走。他們在外面待了一天，吃了飯，才回到家。李阿姨回家窩在沙發(fā)上，繼續(xù)玩手機。消消樂今天份的機會已經(jīng)用完了。她看起了視頻和文章。李叔沒管她，進了書房。那本新筆記本還攤開著。李叔在桌前坐好，如一種儀式一般，開了臺燈，戴上老花鏡。他在筆記本上寫上了今天的日期，寫好今天去祭拜過了江龍昌。翻過一頁，他寫下了明年的日期，后頭加上了“八十大壽酒席”幾個字?；氐角耙豁摚钍逑肓讼耄涔P寫下了明天的日期，后頭跟著“去書店，買新書”一行字，重起一行，沒寫日期，只寫了“讀書計劃”，留下三個書名號。他想著一個月看三本書，這個進度正合適?？樟藥仔?，再寫下個月的日期，后頭是“做旅游計劃”。他記得小區(qū)門口就有旅行社開的門面，門口張貼著不少旅游團的內(nèi)容，每天都有老頭老太圍在那兒看。小區(qū)里面也有人組織那種到郊區(qū)新農(nóng)村的旅游。他要去看看，然后去旅游一次。退休的時候說要去黃山……他現(xiàn)在肯定是爬不動了。但山里面有索道……李叔想了想，在筆記本上寫下了“黃山”。哦，還有“?！?。年輕的時候，他去過一次海南，出差去的?，F(xiàn)在，他想再去看看，看大海，看日出。還有釣魚。老龍不出來玩了之后，他就很久沒有去釣魚了。李叔又落筆寫下“釣魚”。但在填寫日期的時候，碰到了一點困難。他遲疑了一會兒，在后頭畫了括號，里頭填上“看天氣”，又補上“明天看天氣預(yù)報”。就這么不斷添加著內(nèi)容，李叔寫到了第二頁?？粗鞍耸髩邸睅讉€字，他的手頓了頓，在下一行寫下“去看看老龍”。給老龍燒些紙錢，上一炷香，告訴老龍這一年他過得非常充實?！袄项^子，我要睡覺了??！”李阿姨在外頭喊了一聲。李叔心滿意足地放下筆，踱步出了書房。李阿姨已經(jīng)洗漱完，一邊捧著手機，一邊往臥室走?？蛷d里的燈都被她關(guān)掉了。手機的光照在她的臉上，讓李叔嚇了一跳。李阿姨一無所覺，還認(rèn)真看著屏幕上的科普文章。李叔搖搖頭，將書房的燈關(guān)上，也去洗漱了。等他進了臥室，就看到李阿姨開著床頭燈還在看手機。“你不是睡了嗎？”“等我這個看完。”李叔哼了一聲，鉆進了被窩，用后腦勺對著李阿姨，很快就睡著了。李叔第二天沒能買到新書。原本這附近小學(xué)旁邊有個新華書店的，不知道什么時候竟然變成了超市。李叔以為自己記錯了地方，沿著路，走了好一陣，還累得在花壇邊靠了靠，被個好心的小伙子問了要不要給他家人打電話。他搖頭拒絕了人家，自己走走停停，慢慢回到了家。計劃一開始就不順利，這讓李叔有些郁悶。他在家里歇了好一會兒，等到了中午回來燒飯的李阿姨?！澳阍趺戳税。窟@臉都白了啊。”李阿姨驚訝地問道，“今天輸多了??？”“沒打牌?！崩钍寤亓艘痪??！澳侨ツ膬毫税?？”李阿姨一邊問著，一邊系上圍裙，進了廚房。“小學(xué)邊上那家新華書店呢？”李叔不回答，自顧自問道?！笆裁葱氯A書店？”“就文文小學(xué)旁邊不是一家新華書店嗎？”李叔以為李阿姨忘了，詳細說明了一下，“我那時候接他放學(xué)，跟他去買他那個卷子。還買書、買本子、買筆……臺燈也是那里買的?！薄澳遣皇窃珀P(guān)門了嗎？文文小學(xué)都多久以前了?。俊崩畎⒁陶f道。文文是他們的外孫，小時候就跟著女兒、女婿住在他們這兒，在這里念的小學(xué)。文文現(xiàn)在都快大學(xué)畢業(yè)了。李叔更覺得郁悶了。他都不知道那家新華書店關(guān)門了。這樣一來，他待會兒要找老鄰居們問問這附近哪兒有書店了?！澳阏倚氯A書店做什么？家里本子和筆用完了？”李阿姨在廚房里嚷嚷。她知道李叔這段時間一直寫寫畫畫的?！拔奈哪菚r候那么多本子，都沒了?。俊薄安皇?，我要買書呢?！薄澳阗I什么書??？”李叔沒回答，他開了電視，看起了新聞。他跟李阿姨在讀書這事情上沒有共同話題。帶外孫文文的時候，女兒、女婿忙起來，也是他盯著外孫的功課。小時候三個兒女讀書，也是他在旁邊教著。李阿姨只管一家人的衣食住行，生活瑣事。李阿姨沒聽到回答，當(dāng)李叔耳背沒聽見，用更大的聲音問了一遍?！熬褪强纯??！崩钍鍩o奈回答，“買點新書看看。”“讓你兒子給你買啊?！薄八裁囱?？他又不看書。跟你一樣，就知道看手機?！崩钍灞梢牡卣f道。李阿姨哼了一聲，不再說話了。她做好了午飯，喊了李叔。李叔拉著一張臉，在飯桌邊坐下?！澳阋視?，我給你找啊。”李阿姨掏出了她的手機，打開了地圖。“你知道書店的門往哪兒開的?。俊崩钍宥似鹆送肟??！拔抑佬氯A書店關(guān)門了?！崩畎⒁绦毖劭粗钍?，在手機上畫著字。李叔不吭聲了。李阿姨露出了勝利的笑容?！俺燥垼瑒e玩你的手機了。”“我不是給你找書店了嗎？”李阿姨說著，凝視手機屏幕，一條條指著，“最近的書店……在山城路?！薄吧匠锹罚俊崩钍逄痤^。李阿姨將手機屏幕拿給他看。李叔瞇縫起了眼睛?！澳銈€老花眼，算了吧。跟你講了山城路，要坐車過去呢。你要買什么書，讓你兒子買。”“我不看我怎么知道要買什么書？哎，你查查，書展是在哪兒呢？前兩天新聞里不是說有個書展……”“那是上海書展，你還跑上海去呢？”“不是上海書展——”“北京的呀？”李阿姨搶答。李叔耐心地說道：“不是，是咱們這里。晚上新聞講的?！崩畎⒁逃檬謾C查了查，“在城市展覽館。”“城市展覽館在哪兒呢？”李阿姨熟練地點擊屏幕上的地址，手機直接彈出了地圖?！疤焖飞??！薄疤焖纺膬耗兀俊薄耙罔F……一個多小時呢。”李叔有些泄氣?！澳阋視诰W(wǎng)上找嘛。還能在網(wǎng)上看?！崩畎⒁探o李叔出主意，開了淘寶，給李叔搜索書。李叔想去拿老花鏡，被李阿姨叫住了?！俺酝觑埬阍倏?。我睡個午覺，手機給你用。我待會兒起來了要跟四號樓的打牌，你手機得還給我啊?！崩畎⒁潭凇！爸懒酥懒恕！崩钍鍧M口答應(yīng)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