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低著腦袋，肩膀瑟縮著。像個緊張不安的小學生，連兩條腿都緊緊閉攏在一起。

    江陵覺得他這模樣太可憐了，笑著嘆了一聲，正打算放過他。

    卻聽簡淮意低低地、軟軟地道：

    “下次再……吻我……”

    啊，說出來了。

    原來他是能說出口的啊。

    江陵在心底某種不可言說的小快樂得到極大滿足的同時，又忍不住慚愧反思：我是不是逼得太狠了？逼得人連這種話都說出來了。

    可是，簡淮意的反應(yīng)，真的……遠比他想象的可愛太多。

    他簡直要忍不住對他做更多壞事了。

    ……不，冷靜一點，還是下次吧。

    簡淮意說得沒錯。這個……豆汁兒味兒的吻，確實……不大合適。

    何況那半碗豆汁兒，還是被自己半哄半騙地喝下去的。

    也怪自己，怎么老愛逗他？

    這下遭報應(yīng)了吧。

    江陵無奈笑笑。

    他看著簡淮意縮得跟個鵪鶉似的，心里也是又好笑又憐惜。

    忍不住伸出手來，揉揉他的頭發(fā)。

    “好?！?/br>
    簡淮意垂著腦袋，乖乖享受他的撫摸。

    雖然沒有抬起頭來，可是江陵卻看見，他的嘴角翹起來了。

    江陵也忍不住跟著笑起來。忽然心念一動，他拍拍簡淮意的肩膀。

    “走，去食堂。”

    簡淮意：“？”

    他茫然地抬起頭，看到面前的江陵站起身，從衣架上拎起兩人的外套，一件遞過來，一件自己披上。

    看這架勢，是真要出門。

    “去食堂干嘛？”簡淮意問，手卻下意識地接過羽絨外套，麻利套上。

    江陵笑笑，隨手拎起簡淮意背后的帽子，罩到他腦袋上。

    “作為一個老帝都人，我必須要為豆汁兒正名?！?/br>
    “不是豆汁兒難喝，也不是老字號味道不對?！?/br>
    “是你一上來就挑戰(zhàn)高難度，跳級了。走，我給你去整個低難度的，保證好喝?！?/br>
    簡淮意：“……”

    大可不必！

    ……

    簡淮意從未拒絕過江陵的任何要求。

    當然這次也不會。

    于是，兩個人裹緊大衣、戴上絨帽，從暖氣十足的屋子里出來，踩著松軟積雪，并肩往食堂走。

    這場景似曾相識。

    腳踩積雪的簌簌聲，遠處山風的冰冷低鳴。

    身邊近在咫尺的人。

    各自深懷的情思與心事。

    ……細數(shù)起來，其實簡淮意醉酒那次，距離現(xiàn)在也不過一個星期。

    怎么感覺，已經(jīng)過去很久了呢？

    大概是這些天來，發(fā)生了太多事了。

    從視頻爆出、簡淮意遭到全網(wǎng)辱罵，到劇組上下一心，合作反擊，再到昨天終于徹底擊潰幕后黑手，讓對方再無能力興風作浪……

    如今事情終于平息下來，江陵也終于有了閑暇，得以好好想想，他和簡淮意之間的事。

    說來也是好笑。當初簡淮意醉后失控，試圖吻他，被他當場推開。

    而今天他意亂情迷，想吻簡淮意，卻也被簡淮意當場拒絕。

    ……簡淮意會不會覺得，他在玩兒他？

    如果對他有好感，為什么當初要拒絕？

    如果不喜歡他，為什么對視之時又會想要吻他？

    一定覺得很迷惑吧。

    簡淮意是怎么想的呢？

    江陵忍不住側(cè)過頭，看了簡淮意一眼。

    簡淮意很快捕捉到他的眼神，詢問地看著他。

    江陵心中一頓。笑道：“沒什么?！?/br>
    算了，沒必要問。

    這種事，問出來就沒意思了。

    ……

    江陵拎著剩下那小半桶豆汁兒，來到食堂后廚里。

    后廚沒空調(diào)，陰陰冷冷的。江陵怕簡淮意凍著，先倒了杯開水給他，讓他在旁邊坐著。

    自己則是點火，往小砂鍋里倒上豆汁兒，開始熬煮。

    簡淮意好奇道：“煮了就不難喝了？”

    江陵拿筷子在小砂鍋里緩緩攪拌，笑道：“不是跟你說了么，陳雪買的這是生豆汁兒，味道比熟豆汁兒的大。豆汁兒其實就是綠豆的發(fā)酵品。以前帝都蔬菜瓜果不豐富，綠豆發(fā)酵而成的豆汁兒里富含各種益生菌，老帝都人都拿豆汁兒當益生菌飲料來喝，幫助消化。陳雪這從帝都扛回來的生豆汁兒，路上會持續(xù)發(fā)酵，味道也就越來越酸。碰上你這喝不慣的，也就覺得越來越‘餿’了?！?/br>
    “哦。”簡淮意恍然大悟。

    煮豆汁兒不比煮牛奶，隨便怎么煮都行。煮豆汁兒還有一些講究。

    江陵一邊攪拌著豆汁兒，一邊隨口道：“首先這鍋就必須得是砂鍋。像鐵鍋、不銹鋼鍋，都會串味兒?！?/br>
    “還有你看著這生豆汁兒，放久了會分層。上面是清漿，下面是濃漿。如果把清漿濃漿一股腦兒地倒進去煮，熬出來的豆汁兒會變得非常奇怪。所以得先把清漿倒進鍋里，煮沸。再把濃漿倒進去，文火煮，煮到半開。慢慢攪拌。”

    “這樣煮出來的熟豆汁兒，餿味兒會大幅度減輕，口感也變得酸中帶甜，接近于現(xiàn)在真正的益生菌飲品。還會夾雜一點兒綠豆的清香。”

    而且，新鮮出鍋的熱豆汁兒，喝進肚子里暖和。即便是老帝都人，也有不少喜好熟豆汁兒勝過生豆汁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