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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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不把頭發(fā)吹干?” 陸昭身體向后撤了幾分,替她抹掉脖頸處的水珠,緩慢道:“說好幫我洗澡的人半路跑了,我怎么自己吹?!?/br> “……” “那要不你再幫幫我?” “……” 聽到這話,虞若立刻紅了臉,“你……” 她結(jié)巴了半天都沒說出話來,最后悶聲罵他,“你能不能要點兒臉!” 陸昭有些莫名,裝作沒聽懂她咋說什么,順勢拉過她的手腕揉了兩下,“還酸嗎?” 虞若把頭埋進被子里,沒再說話。 片刻后,她突然伸出一只手,氣急敗壞地在他側(cè)臉上拍了一下,“流氓!” 柔軟的掌心摁過來,力道很輕,有種軟綿綿的感覺。 陸昭伸手拂過側(cè)臉,垂眸笑了下,托著虞若的脖頸按進懷里,“晚安。” — 因為這傷,陸昭被迫在家辦公了一個周。 為了方便照顧他,虞若這段時間都沒回溫思靈那里,直接在陸昭家里住下了。 好在展會期間美術(shù)館的事情不多,虞若能騰出大量的時間呆在家里。 陸昭也算是有史以來第一次,給自己放了一個長假。 而另一邊。 由于陸垣的事情鬧得滿城風(fēng)雨,董事會不斷施壓,陸修誠也沒有采取手段,反而協(xié)助相關(guān)人員對公司里所有陸垣負責(zé)過的項目都進行了徹底的清查。 很快,在所有證據(jù)都收集確鑿的情況下,陸垣承認了自己挪用項目款私該工程的犯罪事實,被警方正式拘留。 馮思微連夜從法國回來,想去醫(yī)院找陸修誠求情,卻連他的面都沒見到,只收到了秘書發(fā)來的離婚協(xié)議書還有一份資料。 原本還抱著一線希望的馮思微,在看到這份資料的時候,只覺得渾身上下都被徹骨的涼意覆蓋。 不知道是誰中間透露了消息,陸垣不是陸修誠親生兒子的事情,立刻在董事會中間傳開。 陸修誠平時行事風(fēng)格獨斷,許久之前董事會就有人對此不滿,趁著他住院的這段時間暗中結(jié)派想用提前退休的名義逼他讓位。 正好沐青鬧出這樣的惡性.事件,導(dǎo)致陸氏的整體骨架直線下滑,以陳董為首的幾大股東決定聯(lián)合召開一次股東大會。 而會議的目的,是卸任陸修誠。 股東大會前一天,陸修誠辦理出院,陸昭去了一趟洛湖。 相比上次來,別墅里冷清了許多。 馮思微和陸垣的東西基本已經(jīng)搬離出去,整棟房子顯得空蕩蕩的。 陸修誠的身體雖然有些好轉(zhuǎn),但是仍需要好好休養(yǎng)觀察,午餐過后,保姆正攙著他在庭院里散步。 見陸昭進來,陸修誠對保姆擺了擺手,拉開手邊的長椅,坐下來,“明天的股東會議,你代替我去吧。” “我會把手上47%的股份全部轉(zhuǎn)給你,加上這些年來你通過青禾收購的零散股份,順利的話可以頂替我坐上董事的位子。” “也算是這么多年來,我給你的交代?!标懶拚\失笑,“你的目的達到了?!?/br> 陸昭沒說話,微微垂下眼,看著他。 正午的陽光耀眼。 一束束橙黃,破開云層落下。 樹蔭與光影的交匯處就像他們之間的界限,一明一暗,涇渭分明。 從謝青亦過世后,陸昭就像變了一個人。 他好像一直在等著這一天,等他妻離子散孤獨終老,像當年他對謝青亦一樣。 人活一輩子,很多事情都無可奈何。 當年和謝青亦結(jié)婚,也是出于一種無可奈何。 對他而言沒有愛情的婚姻,表面維系得再好,不過就是個空殼,時間久了甚至連簡單的維系他也做不到。 但是謝青亦是無辜的,陸昭也是。 事到如今馮思微就像他遲來的報應(yīng)。 原本以為惺惺相惜的伴侶,卻從一開始就背叛了他,甚至早早做好了準備和陸垣一起勾結(jié)股東轉(zhuǎn)移財產(chǎn),對他留了后手。 而那個曾經(jīng)無比渴求著父愛的孩子,他卻已經(jīng)再也沒有能力彌補。 所以陸修誠一直都清楚。 陸昭恨他。 恨之入骨。 興許是人老了,開始變得感性,陸修誠看著面前的樹蔭緩緩開口:“你還記得嗎?以前每次你犯了錯,都會一個人躲在這里。” “其實你從小到大都是很優(yōu)秀的孩子,比所有的同齡人都要懂事?!彼麚u了搖頭,表情有些落寞,“我卻是個失敗的父親?!?/br> “我說這些沒有別的意思,我也知道過去的事情現(xiàn)在說什么都已經(jīng)晚了?!?/br> 陸修誠長嘆一聲,望著陸昭的臉,積壓了多年的情緒最后卻只能變成一句蒼白無力的話。 “我欠你和你mama一個道歉。” 兩人安靜地一坐一立。 室外的陽光明媚,卻也感受不到絲毫暖意。 陸昭靜靜地看著面前的男人。 他年紀已過半百,頭發(fā)花白,凌厲的眉眼也早已布滿歲月的痕跡。 記憶中總是高高在上的父親,卻第一次對他露出了這種表情。 陸昭說不上來自己的心情是什么樣的。 對他的恨持續(xù)了太久,甚至忘記了最開始的感受。 忘記了什么的時候,他也像別的孩子一樣,渴求著父愛。 會因為他的一句夸獎開心一整天,會期待著一家三口聚在一起其樂融融的畫面,會偶爾想起這個人曾經(jīng)也是自己愛著的人。 后來他經(jīng)常會想,到最后他和陸修誠會變成什么樣子。 上千種可能,唯獨沒想到是這樣一句輕飄飄的話。 情理之中,無足輕重。 那些曾經(jīng)囚禁住他的黑暗,所有孤獨又痛苦的時間,連恨他都變得毫無意義。 他忽而想起謝青亦離開的那天。 深夜的醫(yī)院依舊繁忙,能聽到來往人群的喧鬧,嬰兒的啼哭,醫(yī)護之間的輕語。 一切都如同往常一樣。 只是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在無人處,化作一把塵土。 陸修誠犯下的錯,他卻要為此承受漫長的折磨。 這種事情未免也太不公平。 如果當年謝青亦沒有自殺,如果沒有馮思微和陸垣的存在,如果陸修誠能夠早就把這些話講給她聽。 會不會有一點點不同。 可惜時間無法倒流,世事也無法預(yù)見。 透過枝葉照下來的光影,落在陸昭臉上,輕微晃動。 沉默許久,他突然開了口。 “公司的事情我會接手,你可以安心養(yǎng)病?!?/br> “至于過去的事情,在我這里已經(jīng)過去了。” 陸昭輕笑了聲,“我原諒你了。” 他望著陸修誠的眼睛,語調(diào)很輕,“但我希望。” “你永遠也不要原諒你自己。” 永遠記住現(xiàn)在這一刻。 這是你自己的選擇。 所以你也理應(yīng)要承受著,像謝青亦一樣。 像我一樣。 漫長的,暗無邊際的,而又無法逃脫的牢籠。 第七十章 好啊,老公。 虞若是被一通電話吵醒的。 昨天新城美術(shù)館運送類一批藏品, 為了盡快核查入庫,閉館之后她幾乎在庫房里熬了一個通宵,第二天下午才有空回家補覺。 外面的天已經(jīng)蒙蒙黑。 虞若迷迷糊糊睜開眼, 從枕頭下面摸出手機, 掃了眼來電顯示,邊打哈欠邊接起來。 “喂?!?/br> 聽到她聲音里惺忪地睡意,陸昭怔了下,語氣不自覺地放緩,“睡了?” “嗯, 昨天在美術(shù)館通宵了?!庇萑舭氩[著眼睛, 意識還沒有完全回籠, “你下班了?” “剛從洛湖那邊回來,準備去趟公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