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有求于人的時候，態(tài)度要好點兒……

    和虞若想象中的不同，在陸昭家里的生活格外平靜。

    因為她根本就見不到這個人。

    晚上直到她睡著才回家，早上又在她出門之前離開。

    如果不是看到桌上的煙灰缸偶爾會落下幾個煙頭，她甚至懷疑這間房子里只住了她一個人。

    也好，眼不見心不煩。

    虞若打開冰箱，清一色的礦泉水中間夾雜著幾罐啤酒，最下面一層放著她昨天買的三明治。

    她嘆氣，拎起三明治，丟進手邊的微波爐。

    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她會營養(yǎng)不良。

    給陸昭的生活費被他原封不動地放在桌上，她瞥了一眼，沒有收起來，徑自坐在餐桌前開始發(fā)呆。

    從家里搬出來已經(jīng)足足一個月的時間，虞正文除了中間和她通過兩次電話順便給她的賬戶匯過去半年的生活費之外，再也沒有消息。

    而高憶每次聯(lián)系她只會想要把她接到美國去，讓她覺得無比厭煩。

    不知道為什么，每次想起這些，她腦海里都會浮現(xiàn)出那個撐著雨傘站在她面前喊她回家的男人。

    偌大的房間里，胸口酸脹的情緒隨著鐘表咔噠咔噠的聲音被一點點放大。

    似乎有些難以名狀的東西，在她心底緩慢生根發(fā)芽。

    她抬頭看了眼時間，把微波爐里還沒吃的三明治放回冰箱，頭一次不到七點就出了門。

    —

    剛進教室門，方宇就先眼尖看到她，“你今天怎么這么早？”

    虞若拉開椅子，語氣聽上去沒什么精神，“嗯，睡不著?！?/br>
    方宇點點頭，從桌洞里掏出一個透明的袋子遞過去，“給你，牛奶味的?！?/br>
    坐在后排的同學(xué)們頓時交換著眼神起哄，“哎喲，我也想吃牛奶糖?！?/br>
    方宇瞪過去：“想吃自己買去?！?/br>
    “你們吃吧，我不想吃?！?/br>
    虞若轉(zhuǎn)頭把袋子丟給他們，又蔫了吧唧地趴在課桌上。

    明眼人也能看出來她心情不好，方宇看著她的背影嘴巴開了又合，也不知道說點什么，視線落在她桌面上突然想起來問：“你書包呢？”

    “不是在這……”

    虞若閉著眼睛，伸手在桌洞里摸了兩下。

    里面除了幾張沒有帶回家的卷子和一根棒棒糖，什么也沒有。

    書包呢？

    她仔細(xì)回想了會兒，然后唰地一下睜開眼睛。

    早上只急著出門，書包直接放在玄關(guān)的柜子上居然忘了拿。

    虞若有些絕望扶著額頭。

    “用我的吧?！?/br>
    沒等方宇把自己的書包遞過去，林初先一步把自己的課本推到課桌中間，又從筆袋里拿出一支中性筆遞給她。

    看她遲遲沒有接，林初靦腆地笑，似乎是在安慰她。

    “不要擔(dān)心，你學(xué)習(xí)這么好，老師不會批評你的。”

    虞若微怔。

    在她的印象里，林初是一個極其安靜的女生。身材微胖，長相溫柔到毫無攻擊性，在班上甚至都沒什么存在感。

    同班這么久，還是第一次見她一次性說這么多話。

    早自習(xí)的鈴聲突然想起來，談雪晴踏著鈴聲進門，教室里頓時鴉雀無聲。

    虞若從桌洞里拿出最后一根棒棒糖，偷偷塞進林初的口袋，轉(zhuǎn)頭對她眨了眨眼睛，用口型說著“謝謝。”

    新學(xué)期已經(jīng)過半，年底會有一個面向全市高中生的美術(shù)大賽，上周學(xué)校已經(jīng)下發(fā)了報名表格，今天是上交的日子。

    往屆優(yōu)勝基本都是來自嘉明中學(xué)，所以學(xué)校對于比賽的事情也極為重視。

    虞若在未入校之前就獲得過不少獎項，還沒正式開始報名教導(dǎo)主任就已經(jīng)先和她溝通好，讓她直接作為代表之一替學(xué)校出賽。

    “你不交嗎？”

    幫忙收完后排的表格，她抬手敲敲林初的桌子。

    林初抬頭，“什么？”

    虞若舉著手里的報名表，“昨天下午我還看到你在填?！?/br>
    “啊……”

    林初下意識低頭，兩只手死死擋住桌洞，慌張地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小聲說：“我沒有?！?/br>
    從虞若的角度，分明看到里面紙張露出的一角上面寫著“報名表”三個字。

    然而被她手指擋住的部分，上面用鮮紅顏料筆涂得亂七八糟，連下面的本子都沾上了污漬。

    她順著林初的目光看過去，靠教室后門坐的幾個女生，看似若無其事地湊在一起聊著比賽的事情，眼神卻時不時飄向她們這邊。

    這幾個女生，虞若是知道的。

    a班吊車尾的小團體，和林初一樣，是從初中部直接升學(xué)進來的。

    虞若對這些人倒沒什么偏見，也沒有額外的交集，就算看到林初經(jīng)常和她們幾個玩在一起，她都沒特別在意。

    而現(xiàn)在她終于發(fā)現(xiàn)這其中的違和感到底出現(xiàn)在哪里了。

    林初和她們在一起的時候總會透露出一種膽怯與恐懼。

    撞到她打量過來的眼神，那幾個女生立馬心虛地低下頭，虞若更加篤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她眼睫微垂，捏著紙張的手指微微收緊，“是她們做的？”

    林初慌了，眼眶直接紅了一圈，“不是……不是，是我自己不想?yún)⒓拥??！?/br>
    看著她被欺負(fù)還忍氣吞聲的模樣，虞若心里一陣腦火。

    “她們欺負(fù)你多久了？”

    教室里亂哄哄的，并沒有人注意到她們這邊的動靜。

    林初咬著嘴唇，眼淚直打轉(zhuǎn)，她伸手拽住虞若的衣袖，拼命搖頭，生怕被別人聽到。

    好像只要有人聚集的地方，好像就會自動劃分等級。

    自認(rèn)優(yōu)越的一方，往往會將莫名的惡意施加于他們所認(rèn)知里的弱者。

    一但被欺凌的弱者產(chǎn)生，好像一切就會變的理所應(yīng)當(dāng)，所有人也都開始視而不見。

    這種事情，她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遇見。

    虞若定定地看了她一會，繞回自己的座位，從桌洞里翻出之前剩下的空白報名表。

    “我知道你不想讓我?guī)湍悖@算是我唯一能做的。”

    她語氣停頓了下，抬頭看著林初的眼睛，把手里的報名表推了過去，“別再被她們欺負(fù)了?！?/br>
    —

    剛結(jié)束月考，整個班上的氣氛都很浮躁。

    虞若一天也心不在焉，勉強撐著眼皮熬過了下午，迎來晚自習(xí)前的最后一節(jié)課。

    數(shù)學(xué)老師臨時有事，發(fā)完作業(yè)卷就安排課代表在講臺前看班，自己離開。

    她臉貼在課桌上，余光盯著桌上的數(shù)學(xué)卷子，眼睛逐漸閉起來。

    方宇突然用手指戳了她后背一下，小聲叫她：“虞若。”

    被突然驚醒，她不耐煩地轉(zhuǎn)頭，聲音微慍，“你干嘛！”

    方宇笑嘻嘻地說：“小賣部，去不去？”

    同桌的男生也抻頭湊了過來，“去什么小賣部啊，反正自習(xí)課，還不如直接翹了一起去打電玩啊！”

    周圍的都是和她一下學(xué)習(xí)小組的人，大家關(guān)系親近，要是按平時她就跟著去了。

    但是今天她根本沒有心情想這些，悶悶地開口：“我想回家躺著?！?/br>
    可是轉(zhuǎn)眼想到回家自己一個人又回對著空房間想些有的沒的，虞若又改口：“算了，我也不想回……”

    話還沒說完，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鑰匙都放在書包里，她要拿什么回家？！

    想著想著，虞若眼睛突然亮了起來。

    她掏出手機，熟練地輸入了一串已經(jīng)背得滾瓜爛熟的號碼，迅速編輯好一條新信息發(fā)送出去。

    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手機看了半天，對方也沒有回復(fù)。

    她整個人又xiele氣，有些煩躁得把手機丟進桌洞，起身從教室后門走了出去。

    —

    收到消息的時候，陸昭剛帶著助理去總部開完會回來。

    他匆匆瞥了眼手機，并沒有回復(fù)，轉(zhuǎn)頭和業(yè)務(wù)部進到會議室。

    等處理完手頭上的工作，已經(jīng)是兩個小時之后的事情。

    陸昭坐在辦工桌前，按著后頸仰頭轉(zhuǎn)了兩圈，拿起手機看著屏幕上的信息。

    虞若：[我忘帶鑰匙了。]

    他懶得打字，指尖輕點，直接撥過去。

    對面的小姑娘像是一直守著手機一樣，忙音響過一聲就接起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