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節(jié)
“天行者”項目重啟,事關(guān)重大,軍備司已經(jīng)臨時抽調(diào)兩名研究員去跟現(xiàn)場,只是飛控中心傳來的數(shù)據(jù)至今不太讓他滿意。 裴轍知道項目耗時久,眼下從頭開始困難重重,但軍備不是小事,投進去的人力物力以億萬計,隨便一個誤差耗損都不可估量。 如果下個月再沒有實質(zhì)性進展,他就要介入了。 遂滸鎮(zhèn)上的醫(yī)院年代久遠,可以追溯到遂滸大爆炸之前的十幾年,窗欞都是鐵木砂石結(jié)構(gòu),風(fēng)一吹就會往下簌簌掉礫塵。這會狂風(fēng)暴雨,幾乎要將玻璃震碎。 裴轍接完電話垂眸看濺在手機屏幕上的雨珠,幽深瞳仁微微閃動。 問題的開始,不應(yīng)該是誰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營房塌卻沒有發(fā)現(xiàn)地下軍火庫。 問題的開始…… 應(yīng)該是…… 為什么軍火庫會在老營房下面! 當(dāng)初建造營房的人難道就沒發(fā)現(xiàn)? 不可能。 裴轍抬眸,鋒利如雪刃的眼神倏忽乍現(xiàn)。 天色晦暗陰沉,雷聲掩蓋在風(fēng)雨呼嘯中,隱隱作響。 ——建造營房的人不可能發(fā)現(xiàn)不了幾尺之下的軍火庫,那么,建造營房的目的就只有一個。 掩人耳目。 到底是誰安排的?這個人現(xiàn)在在做什么?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問題,眼下搬空軍火庫的人和當(dāng)年建造營房的人,是同一批人嗎? 裴轍佇立在原地,凝神思索。 應(yīng)該不是同一批人。 當(dāng)初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瞞過所有人將營房用來障目,肯定是為了今后更保險的取用,沒道理在這個時候弄出這么大動靜—— “轟——!” “轟隆!” 突然,震天動地的巨大聲響從雨林深處轟然傳來! 窗戶跟著震了震,玻璃“咔咔”作響,腳下連接的土地也被震波帶起輕微晃動。 裴轍站著沒動,神色愈加凝重。 周遭sao動不小。 “怎么回事……哪里爆炸了?” “我感覺地都晃了下……是爆炸了吧?哪里來的爆炸……” “嚇?biāo)廊肆恕降自趺椿厥??怎么會有爆炸??/br> “——快看!有煙!報警?。 ?/br> 許是雨勢浩大,爆炸后驟然騰空的第一股濃煙被強降雨撲下,但隨著火焰持續(xù)燃燒,一小股一小股煙灰在密集雨線里幽幽升起,森冷如同地獄鬼火。 裴轍注視不遠處雨霧繚繞的青黑雨林,窗前立得久,周身沾染雨水冰涼氣息,墨色眉眼肅厲異常。 過了會,裴轍抬手撥通另一個號碼。 電話很快被人接起,傳來一個蒼老卻不低沉的聲音。 裴轍:“錢老?!?/br> 遂滸結(jié)案至今,要說還有什么尚未明了的地方,細想下來,裴轍只想到一個。 錢老的大兒子錢志明在第二次進入遂滸執(zhí)行任務(wù)的時候,因為情報泄露,等他們到達軍火藏匿點,發(fā)現(xiàn)只是個空殼子,里面什么都沒有。錢志明覺得蹊蹺——確實蹊蹺,于是第二天自己一個人又去了附近查看情況,其實這沒什么,只要行跡謹(jǐn)慎,撤退小心,肯定能全身而退。 天不遂人愿,錢志明直接撞上前來例行查看情況的姜家人。 錢志明死在了遂滸。 后面查這件事,發(fā)現(xiàn)情報是一點問題沒有的,姜家人確實在那處藏有大量軍火,只是不知為何,等錢志明帶人到達現(xiàn)場,里面一干二凈,空的像是姜家人提前知道他們會來一樣。 ——但實際上,從現(xiàn)場交火情況看,姜家人并不知道這個地方暴露了,他們來查看,也只是每月例行的一次查看。 情報泄露是肯定的了,但至今不知從哪里泄露,又泄露給了誰。 那會錢老有心查,也確實查了,只是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悲痛欲絕,加上查來查去沒個結(jié)果,心力交瘁,老人家差點踏進鬼門關(guān)。往后一而再再而三,愈加有心無力,說起來都是事與愿違、惡人作祟。 失蹤的軍火再也沒找回。 之后,遂滸大爆炸,姜家人伏法,那批不翼而飛的軍火到底去了哪里,更加無人知曉。 現(xiàn)在看來,老營房下的軍火庫,大抵逃不了。只要往當(dāng)初負責(zé)建造營房那批人身上查一查,線索就出來了。 隔岸遠觀的人們驚呼奔走,寬闊不甚明亮的廊道腳步紛雜。好幾分鐘后,周圍才漸漸恢復(fù)平靜。 一通電話不算長,掛了電話,裴轍朝宋姨病房走。 “裴先生,岐歸哥不會有事吧?”宋雪瀅聲音從身后傳來。 適才動靜太大,宋雪瀅也出來看了會,這時候正巧也往回走。 裴轍轉(zhuǎn)身:“昀祺醒了嗎?” 宋雪瀅跟著:“沒有……”接著語氣遲疑:“昀祺是不是生病了?宋姨都被震醒了,昀祺還是睡得很沉?!?/br> 裴轍沒說話,輕手開門進去,果然看見姜昀祺維持他離開時的姿勢,側(cè)身躺在小床上,宋姨正傾身給他拉蓋著的外套,神色慈藹。 “我出去趟,昀祺醒了就說我晚飯前肯定回來。” 宋雪瀅點點頭:“我打不通岐歸哥電話。” 裴轍:“不會有事。” 姜昀祺一覺睡完整個下午,還是宋姨叫醒的,醒來就問姜昀祺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姜昀祺搖頭,一雙眼開始四處找裴轍:“裴哥呢?” 宋雪瀅莫名心惴,看了眼時間,想起裴轍說的話,憂心忡忡:“裴先生說他出去一趟,估計快回來了,我們要不先吃飯。” 姜昀祺還是很困,思路跟不上,“哦”了聲乖乖坐宋姨身邊一起吃醫(yī)院這里訂的晚餐。 不算好吃,油鹽太淡,姜昀祺吃幾口就不吃了,盤腿坐小床上仰頭看電視,過了會邊揉眼睛邊看。 電視劇劇情狗血刺激,上學(xué)那會不讓他看,后來出去比賽沒時間看,這會姜昀祺看得新奇,哈欠打到一半都忘記。 裴轍說得沒錯,宋岐歸確實沒事。 宋雪瀅收拾碗筷的時候,宋岐歸一下推門進來。 整個人像是雨水里泡了幾小時,全身上下沒干的,一腳一個濕印子。仔細看,衣料邊角有大片燒灼的焦黑痕跡,膝肘關(guān)節(jié)還有不同程度的擦傷,臉上也有,只是一直在雨里,傷口被沖刷得有些蒼白。 宋姨嚇了一跳,趕緊去看窗外,肆虐一個下午的暴雨已經(jīng)停了,這會一點雨沒有。 見宋岐歸這副樣子,宋姨又氣又急:“去哪里了?!打你電話打不通!” 姜昀祺被宋姨聲音嚇了一跳,從電視屏幕上移開眼去看宋岐歸,瞅著宋岐歸模樣,愣了下才叫“岐歸哥”。 宋岐歸面色疲憊:“手機應(yīng)該丟了?!?/br> 宋雪瀅趕緊拉人坐下,從柜子里拿了條干燥毛巾遞給宋岐歸,轉(zhuǎn)身又去翻藥盒,一邊問:“怎么回事?真爆炸了?” 姜昀祺倏地坐直,困惑不已:“爆炸?” 宋姨寬慰:“沒事啊,昀祺,好好看電視?!?/br> 宋岐歸點頭,長出口氣:“裝修隊有人鬼迷心竅,偷了地下軍火庫的軍械要拿去邊境賣。高鎮(zhèn)勇想起兩個可疑人,帶我和錢長官去找,這兩人開始還挺配合,誰知半路直接跳車跑了,后面一輛剎車不及,撞上運輸軍火的大卡,要不是錢長官拉我拉得快——” “裴哥呢?” 宋姨和宋雪瀅聽得驚心動魄,聞聲回頭看姜昀祺。 藍眸發(fā)怔似的,姜昀祺只盯著宋岐歸:“裴哥后來也去了?沒跟你一起回來?”聲音很輕,比窗外雨霧還要輕還要冷。 宋雪瀅立馬道:“不是的!昀祺,裴先生是爆炸發(fā)生后走的!”說著轉(zhuǎn)頭對宋岐歸說:“你沒看見裴先生?我跟他說打不通你電話,他肯定是去找你了——” 宋岐歸震驚,大聲:“找我?!” 宋雪瀅被他吼得愣住。 宋岐歸顯得很暴躁:“不是——找我?通往老營房的路都塌了!電線也全炸廢了!入夜燈都沒有!要是路上出了什么事——不對啊,我回來路上一個人也——” “——昀祺!”宋姨驚叫。 姜昀祺想也沒想,奔下床就往外跑! 宋岐歸一把拉住,沒防備,整個人被姜昀祺沖力往前絆了兩下:“你去哪里?!” 姜昀祺折身,凝視宋岐歸,藍眸堅冰似的銳利冷酷,又像燃著一簇冰藍火焰。姜昀祺抬手用力掙脫,嗓音嘶?。骸胺砰_我!” 這回換宋岐歸嚇了一跳,他沒想到姜昀祺力氣這么大,以前他在軍隊,掰手腕就沒輸過。 恍神的間隙,姜昀祺已經(jīng)不見蹤影。 第208章 像是死了 刺眼的紅色警戒燈在雨林深處不斷閃爍。 沿途路燈外力原因熄滅,放眼望去,除了視野中心的冷冽紅光,到處是伸手不見五指的幽黑。半日狂風(fēng)暴雨席卷,極度潮濕的雨氣一夜之間難以揮散,積蓄氤氳成濃重濕氣,雨霧繚繞,層層障蔽,能見度十分低。 紅光處就是下午爆炸的發(fā)生點。 姜昀祺混在人群中,站在已經(jīng)被封鎖的路口,昏昧不清的光線映照在他臉上,藍眸沉靜冷凝,眼眶卻微微發(fā)紅。 面前拉起了兩條熒黃警戒帶,身后不遠處,鎮(zhèn)上臨時派來維持秩序的片警倚著警車懶散四顧,對前前后后跑來看熱鬧的鎮(zhèn)民不是很在意,肩頭對講機里依稀傳來前方爆炸點的模糊語聲。 姜昀祺置身其中,如同置身在一個真空瓶里,長夜紛雜,一切在耳邊忽遠忽近,唯一清晰的是自己的呼吸聲。 大致辨別方向,姜昀祺發(fā)現(xiàn)爆炸地點離小渠河道很近。 先前在宋雪瀅的話里,他知道裴轍去了爆炸點,但現(xiàn)在通往爆炸點的大路已經(jīng)封閉,如果要去找人…… 姜昀祺回頭,警車前燈在漆黑朦朧的暗夜里劈開兩道雪亮光柱,一路縱深,浸沒在一側(cè)叢林深處。 其實還有條路。 直接通往小渠河道,耗時更短,但是條蜿蜒曲折、樹叢茂密的林路,如果沒有足夠經(jīng)驗,沒有足夠儲備,極容易迷失,走上一天都走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