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眾人：“是啊是啊！老太太讓別和宋老板、裴家人，還有一個姓姜的小孩說……你說了？”

    裴玥聽著好氣又好笑，但也實在憂心：“大叔，您就和我說吧，到底怎么回事？”

    反正說得差不多，大叔也不含糊，索性道：“不是什么大事，老人家骨頭脆，摔一下就折了。從梯子上摔下來的，小腿骨折，這兩天剛做了手術(shù)！放心??！手術(shù)很成功，你們也別太擔心——”

    裴玥頭都大了：“怎么不擔心！老太太什么都不說！”

    大叔“嘖”了聲：“你看看你，你這么急，回頭我再告訴老太太，老太太心里更過意不去不是？你讓我怎么說？”

    “老太太挺好的，后來專門請了護工照顧，就怕你們擔心。再過半個月就可以出院了，回來好好養(yǎng)就行。”

    到頭來，大叔安慰了他們十多分鐘。

    講完電話，屋里屋外對情況都了解了七七八八。

    聞措推開玻璃移門說：“要不我們?nèi)タ纯?？看看也放心?！?/br>
    雯雯小聲：“我也想去看宋姨……”

    裴玥看雯雯一眼：“別添亂，過去誰照顧你？我去吧，聞措你在家待著?！?/br>
    許久不說話的姜昀祺看著他們說：“我也去?！?/br>
    話音還未落下，除了雯雯，在場所有人異口同聲：“不行?！?/br>
    停頓幾秒，雯雯抬頭看了圈異常嚴肅的大人，也對姜昀祺說：“不行?！?/br>
    第196章 最想要的

    好像在場的人里,只有姜昀祺自己不知道遂滸會給他帶來什么影響。

    事實上，姜昀祺確實沒想那么多，他張了張嘴，想說什么——

    突然間,那種危險入侵的強烈感覺再一次襲來。

    陽臺除了裴玥一家,除了他和裴轍,又來了一個人。

    無聲無息，冰冷殘酷。

    就站在他身后。

    姜昀祺僵立在原地，緊接著,他聽見極其緩慢的滴答聲，一滴一滴往下墜落，還有槍支握在手中,槍管被收緊的金屬摩擦聲。

    毫無防備，鼻端霎時充斥鮮血混合硝煙的焚焦氣味，姜昀祺臉色瞬間慘白。

    裴轍最先注意姜昀祺情緒變化,一把將人拉進懷里,溫和卻有力的手掌撫摸姜昀祺異常緊繃的脊背,抬頭對裴玥說：“我先帶昀祺回去?！?/br>
    裴玥從裴轍眼里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注視僵直在裴轍身前的姜昀祺,語氣擔憂：“好……”

    聞措看不明白，瞧了會裴轍和姜昀祺,又去看裴玥。

    雯雯也發(fā)現(xiàn)姜昀祺不大對勁，走近拉了拉姜昀祺衣擺：“小舅舅，你不舒服嗎？”

    不知什么時候裴轍已經(jīng)握住他的手，姜昀祺手指動了動，慢慢牽住裴轍。

    雯雯見姜昀祺不說話，目光移向裴玥：“mama……”

    裴玥彎腰輕聲說：“雯雯乖,小舅舅——”

    姜昀祺深吸口氣，轉(zhuǎn)過頭對雯雯說：“我沒事，雯雯別擔心?！笨粘鰜淼囊恢皇置嗣┸浐鹾醯男∞p子。

    雯雯仰頭望著姜昀祺笑起來，虎牙露出小尖尖。

    轉(zhuǎn)頭和雯雯說話的時候，姜昀祺就看到了那人。

    和以往一樣，像是來自地獄最深處，蹚過尸山血海和熊熊烈火，隔著幾步距離漠然凝視他，漆黑如墨的瞳仁冷酷兇厲，沾血的槍口永遠對準他，想要將他一起拖進地獄。

    只一眼，姜昀祺就再也動不了。

    眼前驀地一黑，裴轍伸手捂住姜昀祺眼睛，下秒，他就被抱起，裴轍手掌扣住姜昀祺后腦，摟著他朝門口走去：“我們先回去?！?/br>
    裴玥跟上，對埋在裴肩頭的姜昀祺說：“昀祺聽話，待家里。到了遂滸，宋姨有什么情況我都和你說，別擔心?！?/br>
    聞措有些發(fā)愣，不是很明白事情突然之間的轉(zhuǎn)變。更讓他疑惑的，是裴轍和姜昀祺之間異于尋常的親密——雖然裴轍以前總這么抱姜昀祺，但這個時候，好像又有那么點不同。

    雯雯歪著腦袋，更看不明白。

    不過她知道小舅舅肯定會沒事，因為有大舅舅。

    玄關(guān)很快傳來開門又關(guān)門的聲響。

    過了會，裴玥憂心忡忡回來，在餐桌旁坐下，抬手撐著額頭沉默不語。

    聞措走過去，低聲：“怎么了？”他隱隱知道眼前不止宋姨住院這一件事。

    裴玥嘆了口氣，注視聞措，聞措伸手幫裴玥整理散落在額前的碎發(fā)，指腹輕輕抹了抹裴玥鬢角：“昀祺怎么了？”

    裴玥拿下聞措的手，兩手握住，眼眸低下一時沒說話。

    聞措也不催，夫妻倆就這么牽手相對而坐。

    客廳里，咿咿呀呀的聞翌被保姆抱進房間準備洗澡睡覺，雯雯拿起一袋小鴨子玩具跟著推門進去。

    整間屋子忽地空曠不少。陽臺玻璃移門沒關(guān)嚴實，空調(diào)溫度短暫升高。

    聞措起身過去關(guān)門。

    “昀祺得了精神分裂，一個月前的事。”

    裴玥聲音很低，傳到聞措耳里好像波瀾不驚。

    聞措立時轉(zhuǎn)身。

    夜風忽然變得強勁，裹挾七月的熱浪鼓噪，聞措仿佛置身室外，但間歇襲來的空調(diào)冷風又將他周身冷卻。

    裴玥看著桌面交握在一起的手，輕聲繼續(xù)說：“裴轍……和昀祺在一起了?！碧ь^，裴玥目光緊盯聞措，眼眶漸漸紅了：“在一起了——你知道什么意思嗎？”

    一句話完整從嘴里說出來，如同一道閘口打開，積壓在心頭數(shù)不清的情緒頃刻將裴玥淹沒。

    聞措顧不得其他，朝裴玥走來，將人按進懷里，一下下拍著裴玥起伏的肩頭：“沒事沒事……我知道我知道——”

    裴玥抓緊聞措衣角，哭了起來。聲音還是很低，她怕嚇著孩子。

    接下來的話都說在聞措懷里。

    “我沒辦法……昀祺哭著和我說，他說只要裴轍這輩子……我心都碎了……聞措，我沒辦法……手心手背都是rou……昀祺又生了病，他那么小，那么瘦，被子蓋在身上都看不見人形你知道嗎？我真的沒辦法……我看一眼我都難受……可我真的沒想過……裴轍……”

    “裴轍以后怎么辦？”

    “我這輩子也只有這一個弟弟……”

    “如果好不了……”

    裴玥沒有再說下去。

    接受與反對已經(jīng)是另一個毫不相干的問題，擺在面前更大的困難是姜昀祺的病情。裴玥更心疼裴轍。

    那畢竟是她的親弟弟。

    這些沒說出口的，聞措都知道。

    空調(diào)不間斷運作，與熱風對抗。

    雯雯的聲音從臥室傳出來，銀鈴一樣的笑聲，夾雜聞翌樂呵呵的“說話聲”，姐弟倆玩得很熱鬧。

    隔著一扇門，悲傷、無奈、心痛、不舍，所有的感情被放大又被縮小，一瞬間好像能夠容納進心房，變得悄無聲息，一瞬間又好像再也承載不了，筋疲力盡。

    “裴轍懂事不算早，福利院那幫孩子，個個都早熟，但裴轍不是的?！?/br>
    裴玥靠在聞措懷里：“他小的時候我騙他說院長是我們的mama，我們是一個大家庭，比外面所有家庭都熱鬧。他年紀小，容易騙，也只相信我說的話。”

    “后來，他知道了，他知道他是孤兒，可他什么都沒說。我和他談了一個晚上，他一個字都不說。”裴玥再度哭了起來：“我跟他解釋，我說我想要他幸福，比別人多一點都好?？墒撬f，他不要，他不要這樣的幸福。我問他那他要什么，他說他什么都不要，他只要爸爸mama。”

    裴玥泣不成聲：“過去我給不了他?，F(xiàn)在，我只希望他幸福?！?/br>
    聞措也紅了眼眶。

    不知道過去多久，聞措把不哭了的裴玥抱進臥室擦臉。

    裴玥坐在床頭，埋頭捂進熱氣騰騰的毛巾。

    聞措在床邊坐下，過了會說：“老婆，昀祺會好的?！?/br>
    裴玥從毛巾里抬起臉，望著聞措，眼里蓄滿淚水，聞措溫柔地笑著和她對視。

    “你都這么舍不得，昀祺只會更舍不得。”

    淚水順著裴玥面頰淌下。

    聞措捧住裴玥的臉，拇指替她擦干眼淚，然后，傾身將人抱住。

    “會沒事的。”

    “你也知道不是嗎？對裴轍來說，昀祺就是他最想要的?！?/br>
    第197章 和風細雨

    回去路上,姜昀祺埋頭縮在副駕，整個人不聲不響。裴轍不時伸手過來撫摸姜昀祺后頸和脊背，氣氛尋常而親密。

    車子開得不算快，博宇打來電話的時候,離家還有最后一個十字路口。

    夏夜靜謐。紅燈七十五秒,晚風柔熏,徐徐掠過車窗。

    姜昀祺拿出手機接電話。

    裴轍偏頭注視片刻，搭著方向盤傾身去吻姜昀祺唇色淺淡微涼的唇角。

    姜昀祺怔住，等唇上溫度離開,立即轉(zhuǎn)頭望向裴轍，水藍清澈，幾下眨動,握在手里的電話傳來博宇嘚不嘚的興奮聲音。

    “云神！first進前五了！接下來三周我們打算沖熱身賽第一！路星嵐超常發(fā)揮！昨天開局和sed剛上，直接狙了他們狙擊手！氣得徐漾在下面跺腳！夏閔也不錯……教練從這屆青訓生里錄了一名狙擊手，一名機動位,等下個月常規(guī)賽結(jié)束,差不多就能組建一支正式上場的二隊……”

    手機被傳遞,薛鳴淮聲音一下很近：“你怎么樣？好點了嗎？什么時候回來？決賽一定得上吧？隊長——”

    博宇奪過手機，不滿：“催什么催？云神,不著急啊……你好點了嗎？”

    林西瑤笑聲隔得有些遠：“你倆怎么那么像鬧離婚的夫妻想著法兒讓孩子跟自己親……”

    頓時傳來一陣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