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jié)
設備包靠在小沙發(fā)底下,復盤的電腦擺在書桌上,邊緣藍色指示燈一下下地閃。 排除中心刻意虛化的大影子,姜昀祺在很認真地研究他的房間。夢游一樣的認真。 中樞神經已經停止工作,神經系統(tǒng)隨之罷工,有一個念頭在腦海張牙舞爪,可就是出不來。 姜昀祺張了張嘴,說不出一個字。 感官識別這時變得無比敏感。 唇上傳來按壓的粗糙感,裴轍握住姜昀祺下巴,拇指擦了擦已經腫起來的上唇,低眸淡淡道:“不喜歡裴哥了?” 好像在問晚飯吃得怎么樣。 幾秒之前,耳邊還充斥急促交換的喘息與曖昧交纏的水聲,這句話驀地落在姜昀祺耳邊,好比一顆能量巨大的原子彈,震得姜昀祺磕磕巴巴顛來倒去。 “喜、喜歡的……” 一場示愛像是逼供。 房間隔音效果極佳。 空曠的靜謐里,衣料摩擦比先前更頻繁,唇舌糾纏沒有剛開始的暴烈,變得繾綣平和。 可上唇還有些痛,是一開始被用力吻住時施加的力道。裴轍好像知道姜昀祺被弄痛了,所以這會的親吻含吮多了些撫慰。 后頸被摩挲扶住,仰頭快要斷掉的脖子才稍稍好受些。 姜昀祺閉上眼同裴轍接吻。 混亂浮游的意識漸漸找到方向。 是裴轍。吻他的人是裴轍。跟著一起冒出的,是除夕夜的仙女棒,滋啦滋啦,銀雪暴濺,心頭guntang。 然后—— “我不喜歡?!?/br> “姜昀祺,我不喜歡你?!?/br> 這句話的清晰程度,不亞于眼前的親昵。 被吻得暈乎乎的腦子霎時清明,姜昀祺睜開眼望著裴轍。 “裴哥你不是不喜歡我嗎?” 姜昀祺后退幾步,又說:“我那時候跟你表白,你說你不喜歡我?!?/br> “說了兩遍。” 親吻是真實的,這幾個月的難過與沮喪也是真實的。 裴轍看著他,深眸低垂,很久沒說話。 有些事既然做不到,當初篤定說出口的,就是最直接的傷害。 裴轍開口道歉:“昀祺,對不起?!?/br> 屋子里比先前更安靜。兩人靜靜對視,都沒有說話。 姜昀祺明白裴轍對他的好。 無論站在什么位置,裴轍對他都是用心良苦。 但越是明白,好像就越生氣。 姜昀祺轉身,想要開門出去。 裴轍下意識抬手撐住門沒讓。 姜昀祺沒動,背朝他站著,一言不發(fā)。 過了會,裴轍松開手,傾身幫他轉開門把。 與來時不同,兩個人一前一后走著。 一路坐電梯到一層,酒店燈火輝煌。 走出酒店,淅淅瀝瀝的雨暫時停了,氣溫低了不少。nongnong夜色四方圍攏,視線里只有路燈映照在積水里的碎片光暈。 姜昀祺漫無目的走著。 裴轍的存在感太強。原本兩人一前一后,后來沒幾步,剛過一個馬路,就變成裴轍牽著他的手,領他一起走。 姜昀祺低頭看著被握住的手,默默嘆氣,想賭氣抽出來,又很依戀這種感覺。 姜昀祺一路悶悶不樂。 空氣里突然彌漫開披薩和牛角包的香氣,姜昀祺轉頭去找。 裴轍覺得生氣也很耗費體能,就問姜昀祺要不要吃。 姜昀祺說不要,說著又很有骨氣地把手抽走。 裴轍唇角微彎,但想起之前姜昀祺因為他一直笑的氣還沒消,下秒就抿直了唇線。這會要是讓姜昀祺記起“舊賬”,那自己的處境就不是握不到手那么簡單了。 夜晚的教堂都是黑黢黢的。圣家堂正面有路燈照著,壁面灰白一片,塔吊高高懸在尖頂上方,顯出一種不倫不類的荒誕感。 姜昀祺仰頭望了一會,四周有兩三路過的游客在拍照,左右移動,冷不丁就要和直直杵著的姜昀祺撞上。 裴轍帶著人后退幾步,花壇邊上正好有游客起身離開,裴轍拉姜昀祺一起坐下。 兩個人一起仰頭望了一陣。 拂面而來的夜風里殘留著潮濕微寒的雨氣。 “裴哥,我不想你對我好?!?/br> 姜昀祺轉頭,藍眸一眨不眨,“我想你對我壞一點”。 裴轍也轉頭看他,沒說話。 姜昀祺垂頭輕聲:“你對我那么好,我都懷疑你不是喜歡我,是因為想對我好才喜歡我的。畢竟我纏了你那么久?!?/br> 裴轍說:“不是的?!?/br> 姜昀祺忽然笑了下,雖然依舊低著頭,但嘴角的弧度很翹:“我知道,你親我的時候我感覺到了?!?/br> 裴轍沒說話。道歉之后,一切都變得坦然。 “你總是那么淡定,好像什么都影響不了你似的。” 姜昀祺往后靠上椅背,不再看冷冰冰的教堂,靛藍夜空里,能看到很細很小的星星。 姜昀祺瞇起眼睛,很慢地說:“有時候我都覺得我對你而言無關緊要——不是那種無關緊要,我知道你對我好……就是感覺我做什么都影響不了你。就是這樣?!苯漓髅蛄讼伦?,片刻,閉上眼睛很輕地嘆氣:“裴哥,你永遠那么理智。我有時候感覺自己都成了你理智的一部分。只要有需要,你隨時會把我推出去,推到一個你以為的合理區(qū)域。我又沒有什么辦法,我總歸聽你的。” “我覺得我說得有點哲學了……我有個隊友是學哲學的,說話很厲害,我估計受他——” “昀祺?!?/br> 裴轍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像星星一樣遠。 “你知道我在婚禮上找到睡著的你的時候,我做了什么嗎?” 姜昀祺愣住,張嘴想說什么,裴轍打斷了他。 還是和之前一樣沉穩(wěn)平淡的語調,處變不驚的語速。 裴轍說,面對著教堂,像是在告解:“我親了你。額頭,眼睛,還有嘴唇。后來我又親了你的頸側,很多遍。你的拉鏈是被我拉上去的,因為我留下了印子。不知道你回去有沒有發(fā)現。你睡得很沉,估計很累了,我?guī)憧可霞绨虻臅r候你都沒有醒。我那個時候根本沒有理智。我任何一個舉動都會讓你醒來,但我還是做了,而且沉迷其中?!?/br> “所以你對我而言并不無關緊要。” “你才是我的理智。” 姜昀祺完全愣住。在裴轍一字一句說的時候,他轉過頭盯著神色可以稱得上是淡漠的裴轍,心跳如鼓。 裴轍摸了摸姜昀祺被夜風吹得有些涼的面頰,眼神溫柔,開口直白坦蕩:“昀祺,我面對你的時候,會后悔,會患得患失,更會嫉妒。我所有關于你的念頭里,也有庸俗不堪、自私狹隘的一面。這會令你失望,讓你難過。但我還是想告訴你,我在你面前一點都不理智。” 那種迫人的緊張感又回來了。 姜昀祺不知道說什么,他噌地一下站起,裴轍仍舊坐在椅子上注視他。 姜昀祺左右看了一遍,空曠街道上,行人游客稀稀落落。 姜昀祺一把拉起裴轍:“我們回去!” 裴轍笑,由得他走。 中途下起了雨,毛毛雨,氣溫本就低了不少,這會冷風吹得人發(fā)抖。 姜昀祺絲毫不覺得,他覺得心口有團火,或是一只貓,燒灼又撓心。 裴轍擔心他著涼感冒,將人攏在懷里往回走。 所幸出來不是很遠,到酒店的時候,兩人身上也就蒙了一層細密雨絲。 電梯從來沒有這么慢過。 姜昀祺一會去瞧不斷跳躍的數字,一會又仰面仔細看裴轍。 雨水洇濕這張俊朗無儔的面容,眉眼漆黑深邃,眉峰如同刀削一般深刻,透著股凜然的強勢。回視姜昀祺的時候,眼底唇角會露出笑意。 和以往一樣,又有些不一樣。 姜昀祺垂眼,過了會,小聲道:“可你那時還是說了不喜歡我,我真的以為是真的……” 裴轍揉了揉姜昀祺頭發(fā),纖長睫毛顫動,水藍眸光溢出些許,看上去是有些憂郁的。 裴轍說:“你不是感覺到了嗎?” 姜昀祺沒反應過來,又去看裴轍。 裴轍只是笑。 姜昀祺反應過來了,臉頓時通紅。 電梯門開了,走廊里空無一人。 姜昀祺跟著裴轍往前走,裴轍好像一遍就記住了他住在哪。 房卡被裴轍拿去之后就一直在裴轍身上。 裴轍打開門,姜昀祺走進去。 又是一片黑暗。 裴轍抬手開燈,姜昀祺拉下裴轍的手,眼眸濕漉漉的,伸手就摟住裴轍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