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場
唐棠一大早便醒了,小丫鬟幫襯她洗漱時,先看見茶幾上的銀簪子。 “姑娘我?guī)湍闶罩?,免得碰壞了?!毙⊙诀吣闷痿⒆咏o唐棠瞧。 “ 不用了我等會兒自己放,你下去吧?!碧铺难劬σ活焓纸舆^來。 這簪子……那天去將軍府的時候戴去的,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不在頭上,還以為是被人取下了,無緣無故出現(xiàn)在茶幾上,難道是丟在將軍府了? “這誰送來的?”唐棠問道。 “我進來的時候便在這了,今早上還未見有人進過姑娘的屋子?!?/br> 要是將軍府特地送回來,應(yīng)該會告知自己……這么偷偷摸摸的,莫非…… 唐棠披上衣服,下床看了一圈,又推開窗戶掃視里里外外的窗框,竟是一個腳印也沒有。 仔細想來,那個宋天江好像也不會這么好心單獨送個簪子回來,而且將東西還給主人又不是一件很令人不齒的事情,光明正大地走正門不就好了?何必多此一舉,做些偷雞摸狗之事。 真是想太多…… 唐棠將自己的銀簪子放回首飾盒里,回到床上開始繼續(xù)繡自己的荷包。 又休息了幾天,唐棠去阮竺那里求了允,風風火火地去了馬場玩。 以前在村里的時候,唐棠只見過人騎牛騎豬的,阮竺第一次帶她去馬場看賽馬時,她就喜歡得不行。秀秀倒是沒有那么喜愛這些,反倒是有些抵觸馬場的味道,所以每次都是唐棠一個人去。 下了馬車,劉管事便迎了上來:“唐小姐,今日有幾位公子打馬球比賽,正好趕巧了?!?/br> “是嗎?”唐棠慢悠悠地走向高臺看馬的地方。 場上幾匹健壯的寶馬奔馳飛快,馬上的人快速有力地揮舞球棒,圓滾滾的球在馬蹄間快速移動,一身玄色衣服的人從兩棒之間截下球,將手上的球棒轉(zhuǎn)了個彎,球便進了球門。 與玄色衣服一隊的公子哥都歡呼起來,場上亦有一些小姐觀看比賽,臉上也都是笑意盈盈的。 唐棠只看了個比賽末尾,沒有盡興,轉(zhuǎn)了身朝馬廄走去。 宋天江被那移動的人兒吸引,盯著高臺一直不肯收回視線,惹得小姐們都是心花怒放,故作矜持。 回絕了比試的邀請,他牽著馬,走向唐棠去的馬廄。 一抹窈窕的身影映入眼簾,唐棠正拿著一堆馬草喂馬。 宋天江慢吞吞地越走越近,心里卻突然開始糾結(jié)起來,她該不會又要罵他了吧?如果她看見簪子了,應(yīng)該會有些感動才是,畢竟是自己特地還給她的。 唐棠見有人靠近,還以為是來放馬的,特地身子往前靠了靠給讓了路。她瞥了一眼那人的打扮,謙謙公子的模樣,高大的身軀背對著光線,又是一身玄衣讓他有些神秘。 待到看清人臉,唐棠扔了馬草,便往外走。 “誒!等等我!”宋天江完完全全被她忽略,只好將馬扔給一旁的仆從,也跟了上去。 馬場的后面有一片山,是專供一些提升騎馬技術(shù)的人用的。唐棠獨自走著山路,想上山逛逛,后面一個死皮賴臉的跟屁蟲。 她不說話不理他,他也不說話,兩個人越走越遠。 唐棠有些累,便在溪水邊坐下,宋天江跟著在溪水邊坐下。仔細瞧瞧小姑娘發(fā)呆的樣子,宋天江心里琢磨著她到底想做什么。 他送簪子回去的事情,李澈給他分析了一下,覺得他還是應(yīng)該正式給唐棠道個歉才對,本來還想著什么時候可以見面,沒想到朋友約出來打個馬球正巧碰上了,但是碰上面,宋天江也沒個招。 正兒八經(jīng)的道歉么,她一定會說自己是裝的,不過自己也確實是裝模作樣。如果按照自己這本性道歉,肯定也要被說不真誠,還能把她再一次惹生氣。 女人啊…… 真難哄,天沂也一樣。 唐棠強迫自己的眼神不往宋天江那里飄,伸手沾了點溪水,開始抹自己鞋上的泥巴。 “鞋上又沒多少泥,你抹什么呢?”旁邊傳來欠揍的問題。 唐棠聽聞,手一頓,繼續(xù)抹。 宋天江像是一拳頭打在棉花上,吃了悶虧:“我承認!那天,那天是我不對!我總想著欺負你!” 唐棠心底翻了個白眼,那天,那天,到底哪天??? “你聽我說話沒???”宋天江靠了過來,用自己的身子將唐棠撞得差點沒坐住。 唐棠回頭瞪了他一眼,隨后開始洗起自己的手來。宋天江急得將她身子掰著朝向他,兩人剛想開口,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地砸下來。 唐棠揮開他的手,沿路往回走。 唐棠一路小跑,手臂擱在額頭前擋雨,卻還是被淋濕透。望了望不遠處,有馬場設(shè)立的停靠點,雖然不大,不過也可以擋些雨,等天晴了再下山比較妥當。 兩人一前一后,朝著那兒走去,一進門,唐棠便開始止不住地發(fā)抖。 強行忍著冷意,唐棠撿了角落的木頭堆到屋子中間,那是比賽用來點火的木柴,幸虧平常都備著,不然這天氣連找柴火的機會都沒有。 唐棠嘗試著去點火柴,但是手已經(jīng)控制不住地顫抖,總是點不著引燃的稻草。 一雙大手搶過火柴盒,熟練地將柴火點燃,唐棠詫異地抬頭看著宋天江。 他抿抿嘴,視線飄向別處,別扭地說道:“你臉色特別差。” 唐棠起身,將幾片蓑衣展開鋪在地上,當作蒲團:“常有的事情?!彼焓挚净穑謪s抖得伸不直手指。 宋天江見狀不含糊,脫了自己的外衫,便蓋在唐棠的身上,衣服寬大,像是棉被。 “我下山去叫人過來接我們?!闭f罷便直接甩門離開。 唐棠叫也叫不住,便由著他去了。 早點有人接也好早點回去,只是自己又要挨罵了,叁天兩頭地染病,阮姨肯定要禁足。 微弱的火苗在徐徐地跳動,溫柔又暖和的感覺讓唐棠昏昏欲睡。她扯了扯身上那件黑漆漆的外衫,吸吸鼻涕。 宋天江淋雨回來的時候,唐棠已經(jīng)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他急躁得想罵娘,伸手去戳唐棠的臉,卻發(fā)現(xiàn)對方整個人有些發(fā)燙。 他將人扶起抱著,懷里的人被他折騰醒,睜開了雙眼。 宋天江低頭看著她,干巴巴地問候一句:“你醒了?” 唐棠根本沒力氣推開他,環(huán)顧四周,黑漆漆的,只有火光。她虛弱地問道:“我們怎么還在這里?。俊?/br> “山塌了一些,回去的路已經(jīng)被堵死了,我沒走多遠天已經(jīng)完全黑下來,所以沒找到回去的路?!彼翁旖柚⑷醯墓饩€,知道唐棠抬頭看著自己,居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回來的時候你已經(jīng)躺在地上,我怕你死了,抱著你給你取暖?!?/br> 想想還不夠又加了一句:“可別再罵我下流了啊!” 唐棠故意道:“登徒子還會關(guān)心人?!?/br> 宋天江氣結(jié),剛想懟回去,懷里的小姑娘便開始咳嗽起來,他一陣手忙腳亂地給她敲背,卻因為敲得過重,疼得唐棠不再咳嗽。 “你是想把我……拍死吧……”唐棠順了口氣,聲音輕輕的。 宋天江小聲嘀咕:“我從小到大沒照顧過人……” 唐棠睨他一眼,剛想說話,卻聽到自己耳旁的肚子在叫。 “你餓了?”唐棠問道。 宋天江不吱聲。 “知道在山上怎么挖紅薯嗎?”她又問。 宋天江搖搖頭。 “你們富家子弟也確實是不會?!碧铺妮p哼一聲,隨即將找紅薯的方法一五一十地告訴他。 半個時辰之后,唐棠看著眼前比巴掌還小的紅薯,深深地嘆氣。 “你跟著你爹行軍打仗都吃什么的啊?” 宋天江搶過她手上的紅薯,扔進火堆里:“軍糧啊,現(xiàn)在是太平盛世!” “倒是你,怎么對挖紅薯的事情這么熟練?”宋天江盯著唐棠那憔悴的小臉,火光照得她整個人朦朦朧朧的,還真是有些好看。 唐棠拿著小木枝去挑火堆,避重就輕地說:“你以為誰出生就有奶喝?我五六歲的時候就已經(jīng)每天做飯,洗衣服,喂豬,撿柴,有一點做得不夠好,惹得奶奶不滿意,就會挨打” 她在他面前,揮著帶火星的木棒:“我手腳第一次沒長凍瘡,就是被阮姨接回來的時候,這身病,也是因為以前蓋不上被子落下的?!?/br> “你爹娘呢?”宋天江看著她那細細地小手,有些挪不開眼。 “走了?!碧铺男π?,“其實我已經(jīng)快忘了他們長什么樣子了?!?/br> 宋天江語塞,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平時那些安慰他人的套話,他不是不會講,而是不能對唐棠講。 “要是我爹娘在,我肯定讓他們收拾你!”話鋒一轉(zhuǎn),唐棠又開始損他。 “我那天真的沒做什么!”宋天江為自己辯解,“就是一時沖動,你們管事的也和我說了,你的病很嚴重,李大水本來是讓我跟你道歉的,但是我自作主張想嚇唬你,后來你暈倒我就送你回去了。躲衣柜里的那次,我是男人的正常反應(yīng),本來是想伸手擋住,誰知道你直接摸起我來了,這……” “誰摸了?!”唐棠羞得差點捋不直舌頭,“你手在我屁股下面,我當然要拿開,難道還讓你占便宜不成?” “我……行行行,姑奶奶是我不對,是我不該。” 兩個人一番談話下來,那倆丁點兒大的紅薯倒是烤得正好。一人一個雖不飽肚,但也熱乎了肚子。 宋天江將蓑衣排成一列讓唐棠睡,自己靠著墻休息。 外面的雨稀里嘩啦地下,沒完沒了,心煩意亂。 突然聽到小姑娘的嚶嚀,宋天江伸手去拍了拍她的背部,努力去安撫她。黑暗里借著微弱的火光,他看到她眼角的淚水,第一次涌現(xiàn)出莫名的心疼的情緒。 第二天,天亮了,屋外還是滂沱大雨。 宋天江往火堆里面添了柴,又伸手去探探唐棠的額頭,卻沒想到這人高燒不止。 “喂!喂!你別嚇我?。⌒研?!”宋天江將她抱起,想把她晃醒。 唐棠眼睛微睜,嘴里念叨著:“水……水……” 于是某人又風風火火地跑出去找水。 用葉片裝的水,帶了點秋天的寒意,連宋天江的手都變得冰涼。他想喂唐棠喝,粗手粗腳的,讓水大半都灑在衣服上。 唐棠又開始發(fā)抖。衣服涼,喝進去的水也涼,她覺得自己快被折騰死了。 “喂!你是不是冷??。俊彼翁旖局I(lǐng)口的衣服,想把水盡量擠干。 唐棠嚇得抓住他的手:“別……別脫……我衣服。” 宋天江慌忙收回手,微弱地辯解道:“沒,沒脫呢……” 尷尬之余,他想了想,解了自己的腰帶,敞開衣襟,將唐棠整個人裹在懷里。 臉貼著健壯的胸膛,唐棠訝異之際,感受到更多的是溫暖,只好出言勸道:“你也會著涼的。” “不會,我沒你那么弱?!彼麊苈?。 “……那隨便你”唐棠懶得與他爭論,抿了抿嘴巴還是干澀無比,“剩下的水,我想喝完……你能不能……” 宋天江拿起丟在一旁的葉子,水已經(jīng)漏得差不多,正好剩了一小口,他張嘴將那點水全喝光,抱著唐棠,冷靜得像個雕像。 “你!”唐棠愣了一會兒,便覺得有些委屈,人家確實沒有理由照顧一個病號這么久,況且之前兩人的關(guān)系并不好。她特別想念在家里喝藥的日子,越想越難過,以前還特別嫌棄阮姨讓她吃這吃那的,現(xiàn)在都不知道何時才能停雨回去…… 忽然,宋天江架著唐棠的腋下,將她稍微抬高了些。 唐棠努力睜大眼睛看他,那俊臉越來越近,然后他的嘴唇就和她的緊貼在一起。 他伸手放在她的后腦勺,舌頭莽撞地撬開她的嘴,渡了已經(jīng)在自己嘴里變得溫熱的水給她。 唐棠驚得一張嘴,大部分的水都順著下巴滴落。 宋天江一副懊惱的模樣,抬頭時兩人嘴間的銀絲還要斷未斷:“這多浪費?。 ?/br> 唐棠現(xiàn)在氣得恨不得暈過去,叁番四次被吃豆腐,都是同一個人。 “我好不容易捂熱了,你干嘛不喝呀?你是不是又怨我輕薄你?這不是沒辦法嗎?不捂熱喝下去又抖得跟篩糠似的?!彼翁旖眯渥訉⑻铺南掳蜕系乃疂n擦凈,“這水里的臟東西我差不多都咽完了,你肯定能喝。唉算了算了,我再去弄一些來?!?/br> 他起身,頭也不回的開門出去,唐棠虛弱地倚靠在墻上,看著火堆難掩心中情緒。 她居然吃了他的唾液…… 羞死人了!羞死人了!羞死人了! --------------- 我怎么還沒寫到上床,還走起懵懂感情線來了?不行,我要加快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