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呃——”鐘白張了張嘴,才醒時的嗓子有點發(fā)啞,“早……上好?” 仙鴿一揚腦袋,踏著優(yōu)雅輕盈的小步子躍下枕包,展翅飛上床榻邊的花盆架子,瑩白的羽翼高傲顫了顫,一雙血紅迤邐的鴿子瞳高高睨著床上人。 再定眼,床榻上的女子又睡死了過去。 仙鴿蹙眉發(fā)出一聲不滿的叫聲。 “咕咕!” 床上人抬了抬眉毛,沒有睜眼。 仙鴿抖著羽毛再高啼一聲,“咕咕?。 ?/br> 床上人砸吧了下嘴,翻身捂住了耳朵。 仙鴿抬起高傲的小腳趾,猛力一踹,架子上的空花瓶應(yīng)聲而落。 “哐當(dāng)”一聲巨響! 鐘白從床上彈了起來,怒目,“你有病嗎!” “咕?!弊锟?zhǔn)锥读硕队鹈?,大有一副“你拿我怎樣”的囂張氣魄?/br> 她有氣無處撒,苦笑著把臉埋進掌心,壓下心底惱意,耐心道,“有事嗎,小仙鴿?” “咕咕——”瑩白振翅飛過鐘白眼前,吸引她抬起頭,再悠悠一變 那欠揍的小孩抱著胳膊,得意洋洋地?fù)P著下巴。 鐘白瞇眼定定盯了半晌,仰頭就倒。 “仔細(xì)看!”小孩叉著腰不滿道。 鐘白奮力掀開一道眼皮,黑衣裳白皮膚紅眼睛,綠豆大小的個子,欠扁的神情——“沒差啊……” 小孩哼了聲,又是一副“我就知道你這女人愚蠢”的神情,又洋洋得意地一揚腦袋,后腦勺的黑色小辮得意地擺了擺。 它得意宣布:“我,進化了!” 鐘白這時清醒了,一骨碌坐了起來,“進化?那你現(xiàn)在是什么?” “仙鴿!” …… “還是仙鴿?”鐘白頓了下,迷惑道,“所以?” “哼,你這女人沒有內(nèi)涵,看不出區(qū)別也是正常!” …… 得。 鐘白困頓地支著腦袋附和,“是是是,我沒內(nèi)涵,那你表演一個,給我開開眼?” “看好了!” 小孩冷哼一聲,意氣風(fēng)發(fā)地豎眉定眸,雙手結(jié)印,一聲嫩喝。 “變!” “嘭”的一下,人憑空消失了。 鐘白驚喜地爬了起來,一定眼,方才仙鴿站的地上憑空出現(xiàn)了一盆小太陽花。 …… 嗯?? 這就是……進化?? …… 鐘白愣了許久,掀開被子,面無表情地起身,端起花盆往窗外一丟——“你可往后稍稍吧!” “嘭”地一下,花盆又在空中變做了瑩白仙鴿。未等仙鴿怒目飛來,窗子就應(yīng)聲重重落下。 “啪嘰。”仙鴿一頭撞上窗戶紙。 … 鐘白再度一頭扎進床榻,滿臉黑線。 這年頭的神仙都這么離譜嗎? 日頭提上山頭,側(cè)屋書房中隱隱對話聲透著窗戶縫傳出來。 “此事,你做好決定了?她可未必能理解?!?/br> 良久之后,低沉應(yīng)道,“此事錯在我,她不該承受這些。” “大師兄——”門外一聲高喊,女孩興奮推開門徑直跑了進來,定眼細(xì)看,手中還捧了一盆嬌艷燦爛的小太陽花。 桌案后的男人倏地收起手中信箋,展笑溫潤,“怎么了,這么開心?” “大師兄,你猜這是什么!” 趙既懷往后靠了靠,指尖搭在椅背上輕點著,挑眉望去微微瞇起了眼,唇角綻出些許縱容笑意,“猜不出來,小白告訴師兄吧。” 鐘白拖開書案邊的凳子,將花盆放了上去,“嘿嘿,大師兄看好了,別眨眼哦!” “三、二、一,變!” “嘭”的一下,剎那,凳子上的花盆憑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個黑衣裳的臭臉小孩。 趙既懷微愕地挑了挑眉毛,眼中確有一絲驚訝閃過。 而那小孩就直直地繃著臉杵在椅子上,也不說話,亦沒有神情。鐘白悄悄戳了下小孩的胳膊,小聲提醒道,“剛剛不是說好了,變了人時要大叫一聲嘛!” “呵,蠢蛋?!毙『谋乔焕镆绯鲆宦曕鸵?,似在笑鐘白,那紅赤色的瞳卻是直勾勾地盯著書案之后的人。 幽深莫測的眼底心思迭涌,這男人果然不是個好東西。 鐘白自是不知道小孩在想什么,只覺得一頭霧水,方才分明是這鴿子一股腦地往她窗戶紙上扎,還指名了要來大師兄面前炫耀炫耀,這會怎的無端又變了心思! 這身臭脾氣究竟是如何來的。 她叉著腰不滿道,“你這小孩怎么這么沒禮貌,先前還巴巴地追著我喊娘親,這會倒是突然變了個樣兒,你們神仙的情緒都這么不穩(wěn)定嗎!” 小孩冷蔑地勾了勾嘴角,對鐘白的指責(zé)并不理會,那血紅的瞳孔只定定對著書案后的黑黝冷目。 片刻,忽然冷冷開口,“我想,這男人應(yīng)該有話對你說吧?!?/br> “啪”的一道重重落門聲,久未開關(guān)的門扉上堆積的塵埃紛紛抖落,循著陽光落下的軌跡揚揚飄下。 鐘白擰著眉心收回目光,歉意地望著趙既懷,“大師兄別介意,明明它……脾氣不太好?!?/br> “沒事?!?/br> 男人正若有所思地凝望著門口,說時收回了目光,嘴角微微彎起,眉間舒出了些許溫澤笑意,“小白昨夜睡得如何?” 鐘白自是不能將那離譜神仙的事兒說給大師兄聽的,便粲然笑道,“睡得挺好的?!睂ち藗?cè)榻坐下,忽然想起睡前窗外晃眼的燈盞,目光從書案上堆砌壘高的書信上掃過,“昨夜大師兄深夜未眠,是為了這些書信?” 男人微微頷首,指尖有意無意地輕叩著身前信箋,凝重瞳色從鐘白身上收回,“昨夜收到家中傳來的秘信,皇帝病重,元太妃攜沈煜川控制了朝政,如今整個京城十有八、九已經(jīng)被他們掌控了?!?/br> 鐘白“騰”地一下站了起來,臉色微變,“沈煜川是個掌控欲極重的人,京城落了他的手,不過兩日城中守備軍隊盡會易了主,大師兄,我們需得加快行程了。” “小白,你聽我說?!壁w既懷沉聲按著她的肩坐回了榻子上,俯首認(rèn)真注視她的雙眼,“如今京城劍拔弩張,局勢緊張一觸即發(fā),此時進京實在危險,等朝中紛爭落定,師兄再帶小白一同回家,好嗎?” 男人低沉的嗓音最后一聲落下,屋子里陷入了陡然的沉寂。 …… 鐘白怔怔地睜得著眼,瞠目半晌才干巴巴地吐出了幾個字。 “大師兄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是——” 一道蒼勁渾厚之聲自門口忽然傳來,那灰袍須眉的老者拎著包袱風(fēng)塵仆仆地出現(xiàn)在了門口。 柳霽冷笑瞥向趙既懷,“他的意思是,他要趕你走,他要趕你回飛云峰?!?/br> “師傅?!” 鐘白驚愕,又回過頭直直盯向趙既懷,聲音中已經(jīng)覆上了一層顫意,“大師兄,師傅說的……” “小白?!壁w既懷斂了眼角,目光躲過鐘白灼灼視線,落在指節(jié)之上,眼底暗暗色彩紛雜,嘴邊的話如何都難以吐出。 柳霽沒有出聲,鐘白也睜著烏黑的眸子等待一句反駁,屋子里卻落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半晌,聽得男人啞然開口,“小白聽話,先隨師傅回飛云峰?!?/br> …… 屋檐上昨夜積的雨水叫初晨的日光蒸得盡干,本就空曠的庭院干涸地壓抑得令人難以喘息。 窗邊那人不敢置信地呆滯了片刻,扯出些許虛浮笑意,“大師兄,你不用擔(dān)心我,我不會拖累你的,我會自己保護好自己的。” 滿懷期許的熠熠目光投過,只對上男人高峻冷然的背,乞求般等一聲應(yīng),屋子里卻良久未有回聲。 “嗐,傻姑娘?!绷V嘆了口氣走上前來,心疼地抬起掌心,將將拂下鐘白的腦袋,咫尺,掌風(fēng)驟變打來 鐘白只覺得眼前一黑,便失了力氣。 失去意識的最后幾刻,似聽見耳旁隱隱人聲。 …… “趙既懷,你最好說到做到,否則……我定不會再容許你踏進飛云峰半步?!?/br> … “師傅放心?!?/br> 柳霽修的是力不外露的心內(nèi)經(jīng)法,主指力包于筋脈,隱于皮骨,據(jù)說此經(jīng)修至大玄之境,內(nèi)力便遠(yuǎn)超常人。 過去鐘白只當(dāng)師傅在吹牛,可自那日挨了他一掌,竟整整昏迷了三日,鐘白這才肅然起敬,恍然覺得師傅還挺厲害。 …… 醒時,眼前兩抹赤紅。 一道赤紅的瞳,一雙艷麗的眼。 鐘白兩眼一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