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裴翊師兄?!” 眼前景象與她所料截然相反。 碧草石樽,白玉棋盤,青衫淡裙相對而坐,井然和諧。 鐘白慌張闖入時,那一襲青衫正優(yōu)雅銜起一枚白子沉吟思忖,見來人,側(cè)眼投來笑意,下一瞬,原本破敗殘局之勢的白子驟然打破圍剿,破局制勝。 “蘇小姐,我贏了?!彼ζ鹕恚饕竟笆?。 “裴公子棋藝精湛,云息甘拜下風(fēng)?!?/br> “歡?”鐘白呆眼。 那人溫俊卻別含深意的目光掃過鐘白,“棋局已分勝負(fù),望蘇小姐莫要忘記了你我之間的約定。” “是。”蘇云息嫻靜地凝望著那盤黑子,似是下定了極大決心,她抬眼望向鐘白,緩緩開口,“我會隨鐘姑娘走。” “什么??”鐘白愣住。 偏趕巧,小孩高揚(yáng)的嗓音脆生生傳入院子,“娘親,你那捆人的粗麻繩剛剛落在圍墻外頭了,明明給你拾回來了!” 回眼,小孩踏步門檻上,高舉一條兩指寬的粗麻繩,面上笑意陡然僵住。 許是在人間待久了,它通識人心的仙術(shù)都不靠譜了許多,竟到了此刻才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有多么匪夷所思。 不。 仙鴿搖頭。 定是在鐘白這傻女人身邊待久了,潛移默化的被她傳染了! 于是乎。在三對灼灼視線中,小孩僵硬地牽著嘴角,將麻繩往身后一丟,兩眼一翻,小嘴含糊念念有詞,“開玩笑的開玩笑的,被騙了吧,哈哈,我走了,笨蛋們,哈哈……” …… 鐘白硬著頭皮隨裴翊走出小巷,幾度張嘴卻又咽下,“裴、裴翊師兄,那個小孩它就,腦子有些不好哈,你別當(dāng)真哈……” 那人噙著一副看透的笑意欣然點(diǎn)頭,“是,師妹怎會用麻繩捆人這么粗魯?shù)姆ㄗ幽?。?/br> “呵呵……是啊?!辩姲子樞?,連連點(diǎn)頭?!皫熜钟质侨绾蔚弥K云息之事?” “師妹提過一嘴,想著江南一帶隸屬我父王轄內(nèi),我便更為熟絡(luò)些,興許能幫到大師兄,便差人打聽了下來,師妹不會怪我自作主張吧?” “不會,不會。”鐘白連忙搖手,“那方才蘇諧?” 裴翊笑,“一千兩銀子,算不得什么。” 鐘白由衷感謝,“此事還要多虧師兄照拂,若不是師兄出手,我還不知道該如何說動蘇小姐呢。那一千兩銀子,回頭我會讓大師兄給你的?!?/br> 走出巷子,老遠(yuǎn)就瞧見了街角樹下踢石子的小孩。 “能為大師兄排憂解難,樂意之至。”裴翊斂眼笑笑,狀似無意地問起“大師兄昨日沒受什么傷吧?張?jiān)獰撬麄冴懠宜缹︻^,若是叫他知道了這層關(guān)系,定不會輕易放過大師兄?!?/br> “無礙,只是被灌了些酒 明明!” 小孩擰著眉沖了過來,扭著身子強(qiáng)行擠進(jìn)了并行二人之間。 鐘白知道它與裴翊不對付,生怕它再做出與前日一樣過激的動作,警惕地將人往一旁拉了拉,“你又做什么?” 小孩側(cè)眼瞥了旁人,冷哼,“明明喜歡站中間!” 日頭接近了正午,便全然沒有了江南水鄉(xiāng)一貫的溫婉,只剩著毒辣二字。 水城由一道冗長平緩的大河圍成,水城居民生活運(yùn)作皆依靠著這條河流。沿著河流往下游走去,往來百姓減少,轉(zhuǎn)而的是身著統(tǒng)一制色藍(lán)布短袍的男人,他們來往河岸碼頭與水畔貨船之間,而定眼望去,河岸插的旗子上赫然寫著“張”字。 忽的人群中有人停步,對著橋頭方向大斥,“什么人!” 高挑男人執(zhí)劍定身,立于橋墩之上,目光掃過眾人手中木箱,淡淡開口,“打開?!?/br> “找死!” 接近的幾個男人抽出腰際短刃刺去,那人略加一閃,反手幾個動作點(diǎn)下,人便一頭頭栽進(jìn)了河水。 轉(zhuǎn)眼,下頭沖出了幾個彪形大漢,面上肥rou橫生,袒胸露乳,兇悍地握著斧頭,“你小子想找茬?” 幾人對視一眼,齊齊出招,斧頭帶著毫不留情的勁風(fēng)砍下,大有奪人性命的狠戾。 那人從鼻腔里微溢出一聲不屑,劍身都未出鞘,凜冽劍氣劃破近身之人皮膚,掌心一捏,渾厚內(nèi)力震出,幾個人影便被重重拍落橋墩,死相慘烈。 碼頭眾人頓時面面相覷,隨即放了手中箱子紛紛驚懼退后。 男人躍身而下走近那涂著墨石黑漆的碩大箱子,俯身,指節(jié)輕叩開口邊沿,將要掀開,忽的身后又起一陣呼斥,“你找死——” 人聲未近,便見銀劍霎時出鞘直射去,將那持刀壯漢反身釘在了橋頭樹墩上。 男人緩緩轉(zhuǎn)身,淡漠駭人的目光緩緩落在另一手持短刀的人身上,只一眼,便叫那人嚇破了膽,俯身跪地扣頭。 “我錯了,我錯了大俠,大俠饒我一命?!?/br> “劃我一道。” “什、什么?” 男人看著他,認(rèn)真重復(fù)道,“劃我一道。” 作者有話要說:趙既懷又要開始表演了 第49章 翻車2.0 -河邊垂柳茵茵,波光粼粼,望著那河水,忽地就想起了那日與小白一起泛舟湖上之景,一時不察,便著了歹人之手。 --你看你看,我就說吧,他鐵定要找人給自己劃一刀回來哭慘,也就你這傻姑娘會信! -那日與小白泛舟湖上的光景,時刻出現(xiàn)在我的腦海里,我時常在想,若是能與小白永遠(yuǎn)住在那舟上,也甚是美好。 --一起住舟上喂魚呢吧。 -小白千萬不要因此自責(zé),為小白受傷,我甘之如飴。 -喲喲喲,還苦情戲演上了吧,嘖,給他臉了。 -無礙的,左不過是斷了條腿,以后再不能提刀御劍,甚至起居難以自足而已。 -嘖,瞧他給能的,咋不說把第三條腿折了呢?! …… 將將從鼻孔里淌出的鼻涕泡禿嚕了回去,鐘白幽怨地盯著悠哉悠哉嗑瓜子的老人,“師傅,大師兄好歹是你徒弟吧?” tui。 柳霽再銜起一粒瓜子,一面懶懶掀起眼皮子。 “哦,他是我徒弟啊。” 這副好像在說“哦,是南市菜場那個西葫蘆啊”的語氣是怎么回事? 鐘白揉了揉眉心,再次認(rèn)真道,“師傅,大師兄是做錯什么惹你不高興了嗎?” 那頭視線終于舍得從戲臺子上仙子腰臀處離開,身子緩緩?fù)珟熞魏笠豢浚瑖@了口氣。 “哎,小白,你要理解為師,為師對你和既懷都是寄予厚望的,既懷如今得了成仙的機(jī)緣,那是尋常修道之人幾輩子遇不上的運(yùn)氣啊,如今他卻著眼于兒女情長,好生生地浪費(fèi)了機(jī)緣不是?” “師傅既然為大師兄好,何不自行去尋大師兄說,為何要這樣躲躲藏藏,明明尋來了江南,卻還要躲在這——”鐘白哽了下,“——尋樂子?!?/br> “呸呸呸,唱戲評曲能叫尋樂子嗎!這叫陶冶情cao!為師不讓你告訴既懷自然有為師的道理,反正你就記著為師囑咐你的法子,照做就行了,知道不。” “哦……” 說時下頭正唱到貴妃醉酒尾聲。 凄愴幽美的旦角兒念出最后一句“萬歲,只落冷清清獨(dú)自回宮去也”,雅座老爺們紛紛起身拍掌叫好。 柳霽也興然起身,興致高漲,“好!唱得太好了!” 末了,似驚訝發(fā)現(xiàn)鐘白還在這兒。 一瞪眼,“還有事兒?沒事就走吧走吧,師傅忙著呢?!?/br> “……” 日頭下了山,將近飯點(diǎn),客棧投宿來客紛紛下了樓尋覓吃食,一時間一二層之間便由寂靜與熱鬧劃開了分界線。 那頭僻靜廂房內(nèi)未點(diǎn)燈盞,窗子虛掩,里頭便幽暗凄邃,唯有兩雙明亮的瞳子灼灼相對。 一雙赤褐透紅,一雙漆黑如墨,他們靜靜對視著,一言不發(fā)。 末了許久,仙鴿皺眉,“你再在心里罵我死肥鴿,我就告訴鐘白你騙她?!?/br> “咳……”趙既懷清了清嗓子收回目光,絲毫不心虛地直起身子走去茶案,步伐矯健如風(fēng)。 理直氣壯,“我罵了?” -死肥鴿。 小孩炸毛,“你再罵!” 點(diǎn)亮一盞燈臺,屋子里登時亮堂,照清了里頭僅有的二人。 兩人正坐茶臺兩側(cè),正色相對。 男人一身殘破錦袍,暗色衣料反著燈光幽邃難辨,只一道道殘破劃痕昭示著才經(jīng)歷了一場“并不順利”的打斗。 對面小泥人兒 “住嘴,是仙鴿。”小孩瞪他。 成。 對面泥鴿子似是被人丟進(jìn)了哪處泥塘里,一身污垢泥土,白皙的小臉更是糊得辨不清五官,只能見著兩顆亮堂堂的紅眼瞳和其下一條小縫。 小縫一張一合 “我還不是為了幫你趕走情敵,為了幫你把裴翊推下水,才不小心掉進(jìn)河灘的!你不許笑我,我們現(xiàn)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br> 男人抱臂不語,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那泥人兒卻從其間品得了三分譏笑四分薄涼五分不屑,泥巴下的小臉微微漲紅,“怎的!若不是我,你以為你現(xiàn)在能有這些進(jìn)展?!” 男人輕哼一聲,面色并不愉快,“你既然什么都知道,那你不妨分析分析今日狀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