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昭：“有朋友在它家雜志社工作, 拜托他翻了下倉庫, 剛好還剩一本?！?/br>
    自沈元庭上一次帶他來見沈老太太后，他就經(jīng)常過來見她。有時和沈元庭一起, 有時獨自一人。今天就是后者。

    顏昭從果籃里取了個蘋果，開始削皮。鋒利的刀刃嵌在果rou里, 一串兒厚紅皮帶著雪白的果rou落下來。

    老太太笑：“昭昭在家不常削蘋果吧？你那期綜藝，叫什么來著，我可看了, 還給你點了贊?！?/br>
    自己拍的綜藝被老夫人看還是略羞恥, 顏昭不好意思地笑：“《星來食》。削得不好看, 奶奶別嫌棄?！?/br>
    老太太：“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么可能嫌棄。倒是昭昭你小心些，別削著手了?！?/br>
    顏昭應(yīng)了一聲，認真削皮，盡量把皮削薄，多留一點果rou。

    沈老太太翻雜志，指著一頁鸞鳳翡翠珠釵：“這個我當年也戴過，走起路來珍珠搖搖晃晃的，特別招搖，滿街的人都回頭看我那釵子呢?！?/br>
    美人在骨不在皮，即便年歲已大，須發(fā)盡白，也依稀看得出她年輕時的美麗。

    顏昭真誠道：“他們看的大概不是釵子，是奶奶你?！?/br>
    老太太樂呵呵：“我當年也是全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美人，說媒的人都快踏破我家門檻了。也不知道怎么就選了個傻子當男人，可悔死我了！”

    病房的床頭柜上還擺著老太太和老先生的合照，她手腕上戴著的銀鐲子也是當年老先生送的禮物，幾十年來，保養(yǎng)得溫潤明亮。二人伉儷情深，這番埋怨不過是說笑罷了。

    顏昭好奇道：“奶奶和爺爺是怎么在一起的??？”

    老太太回憶了一下，微笑道：“我追著他，要他娶我，總共等了十多年吧?！?/br>
    顏昭有些詫異，沈老先生是入贅過來的，他以為是老先生打動了老夫人芳心，沒想到卻是老夫人倒追？

    老太太：“他當初一個拉黃包車的窮小子，也不知道哪兒來的那么大傲氣，城中首富的千金親自來追他，他卻不理會，成天捧著洋文書看。我沒辦法，包了他的車，坐了半年，他也跟個木頭似的。后來戰(zhàn)火延到這邊，我要搬家了，他才送了我個銀鐲子，說如果他戰(zhàn)爭后沒死，就來找我。我一直等他，鄰里的姑娘都抱小子了，我還沒嫁出去。我娘快被我氣死了，指著我的鼻子，說我是牛投胎的……”

    她目露懷念神色，嘴角的笑容嫻靜又優(yōu)雅，仿佛回到了少女的年歲，坐在黃包車上，問他“噯，俄語的‘你歡喜你’該怎么說”，又或是在戰(zhàn)爭結(jié)束后的夜晚，蹲在院落外，盼著大黃狗領(lǐng)著那個送她手鐲的人回來。

    老太太：“還好他沒有騙我，不然我變成鬼了也要去報復(fù)他的?！?/br>
    顏昭對她笑，心想沈元庭的執(zhí)拗真是家族遺傳。

    老太太笑著笑著，卻又嘆了口氣：“我堅持了十年，等了個好結(jié)局，便以為堅持一定有成果?？涩F(xiàn)實卻不一定是這樣的……兩情相悅，叫做堅持，一廂情愿，那是死不要臉。昭昭，虞薇是不是來找過你了？”

    老太太真是消息靈通，顏昭說：“偶然碰見的?！?/br>
    老太太道：“她心里對我們有怨氣，說話會不太好聽，你別往心上去?！?/br>
    她的話倒沒什么難聽的，就是語調(diào)里的惡意比較重而已。顏昭遲疑地問：“奶奶……她好像，不太喜歡元庭？”

    “……是嗎，她連這一點都不掩飾了么？”老人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身影枯瘦得像寒冬里的老樹，“都是報應(yīng)啊……”

    顏昭的指節(jié)微微朝內(nèi)屈起，又松開。他不該繼續(xù)打聽下去了，但他又想起沈元庭和沈卓碰面后的對峙與沉默，想起他在聽見“虞薇”這個名字時，眼中閃過的一絲怔愣與自嘲。

    顏昭想，我這樣做，他會生氣嗎？可我來到這里，不就是為了了解這一切？之后他要是發(fā)脾氣，我就哄他，他要是傷心了，我也要哄他……總歸都是要順著他，他想討什么懲罰都可以。

    他問：“奶奶，您能不能告訴我，他們之間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老太太的兩片嘴唇分開又合攏，像是在糾結(jié)該不該把家族秘辛告訴他。最終，她開口道：“我當初，是A大的教授，而虞薇是我最得意的學(xué)生……”

    虞薇是A大化學(xué)系的系花，容貌昳麗，成績優(yōu)異。她在老太太名下的項目組里，一次做完實驗，老太太想著丈夫出差，兒子加班，便招待虞薇去她家里吃飯，沒想到沈卓提前回了家，剛好和虞薇撞上了。

    于是，一切都脫軌了。

    沈卓對虞薇一見鐘情，但是虞薇已經(jīng)有了青梅竹馬的男朋友。

    虞薇拒絕了沈卓的示愛，和男朋友籌備婚事的同時，準備出國留學(xué)的材料。

    可沒過多久，她的男朋友喜歡上了其他姑娘，和她分手了。沈卓再次追求虞薇，風(fēng)雨無阻地給她送早餐，送花，幫她搞到了留學(xué)的推薦信。但是虞薇仍舊沒有答應(yīng)他。

    沈老夫人原本以為自家兒子是追不到女神了，而沈卓漸漸地也沒再提到她的學(xué)生。一年過去，她以為虞薇已經(jīng)在外留學(xué)了，可某一天，沈卓卻告訴她，虞薇懷孕了，他們要奉子成婚。

    沈老太太這才知道自家兒子把別人鎖在郊外別墅里囚禁了一年。

    那時候虞薇的精神狀態(tài)已經(jīng)很差了。沈老太太連忙把虞薇接回大宅，請了營養(yǎng)師給她調(diào)理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