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暗流涌動
長安城,一個古色古香的宅子。人影穿梭,張燈結(jié)彩。 “王媽,人手不夠,你帶些人去廚房幫忙。哎,小五過來,過來,將門口的燈籠掛上?!敝心旯芗易源蛱烀骶兔€不停。 沈府,所有人都在忙個不停,只因?yàn)榻裉焓侵魅宋迨髩邸?/br> 府院書房,有兩個老者坐在香木椅子上面。 司馬瑞安身穿布衣便服,留著干凈的短須,神采奕奕。他咽了一口茶水,拍拍衣服,站起身說道“沈大人,青州就交給你了。” 沈藏連忙起身扶著司馬瑞安回道“國相放心,忠皇上,為百姓也是沈藏的志向?!?/br> 送走了司馬瑞安,沈藏面露深思。當(dāng)朝的執(zhí)政丞相,司馬瑞安雖然已年近七十,但是老人身上的氣勢和威嚴(yán)還是讓沈藏感到了無形的壓力。 大秦朝統(tǒng)御三州,國強(qiáng)兵盛,朝中勢力也是犬牙交錯。最大的兩黨一個是以司馬瑞安為首的改革派,主張變法強(qiáng)國。還有一個是以姚弼為首的舊黨,提倡護(hù)國安民。兩黨相爭數(shù)年,黨羽幾乎遍布朝廷任何一處機(jī)構(gòu)。 沈藏是狀元出身,年輕時拜姚弼為老師,是以應(yīng)該屬于舊黨。可是這位狀元,深知官場作風(fēng),為人處事更是干凈利落。沈藏是屬于中立的,能干實(shí)事,但是卻屬于沒有開拓性思維的那種人,這句話也是司馬瑞安對沈藏的評價。 司馬瑞安這位朝中舉足輕重,更是天子之師,今天能親自登門拜訪沈藏,要說他不吃驚是不可能的。最令沈藏吃驚的還是司馬瑞安剛才與自己的一席話。 “沈藏啊沈藏!你做人自然是極好的,兩不得罪??墒牵械臇|西你不去碰它,別人更在意了。除了黑,就是白,你兩個都不想得罪,可是卻是在得罪兩者啊?!彼抉R瑞安語重心長的說道。 沈藏嚇了一跳,青花瓷茶杯當(dāng)場摔碎。以他的定力,也已經(jīng)是冷汗浸濕了后背。 傳說中這位司馬相公,最愛清白。便是他的弟子給他送禮,也會讓他不喜。更是傳聞李隆當(dāng)場問他家中狀況的時候,這位當(dāng)朝宰執(zhí)的家中只有一個養(yǎng)馬的老仆,連個伺候的丫鬟都沒有。一個七十高齡的老者,很難想象出了信念和理念還有什么值得他去堅(jiān)持。 沈藏是佩服司馬瑞安的,而司馬瑞安這種人也很難不讓人佩服。心懷天下,所作所為為民為國。這位宰執(zhí),年輕時候有過一位紅顏知己。只是不幸紅顏早逝,所以司馬瑞安膝下無子。每每想到這一點(diǎn),沈藏腦海中浮現(xiàn)出司馬瑞安矮小挺拔的身材都肅然起敬。 或許他有資格相信司馬瑞安不會為難自己,但是卻難保另一位丞相,也是自己的老師不會這樣,甚至包括司馬瑞安的一些黨羽。沈藏用手撫摸著檀木桌子,陷入深思。 青州的執(zhí)行官,州長。他做的好,可以揚(yáng)名立萬,名流千古??扇绻龅牟缓没蛘咦龅奶茫肯氲酱颂?,沈藏又想起司馬瑞安跟自己所說的一句話沈大人,人的一生可以為別人而活,也可以為自己而活。前者只能做好官,后者是個好官,卻不一定被人稱為好官。能在說這一句話時,讓司馬瑞安不是稱呼他為沈藏而是稱呼他是沈大人,沈藏默然。 “爹爹,您看我穿這件衣服好看嗎?”沈藏思考時,一個紫色身影跳進(jìn)眼簾。 “綠衣啊,你穿什么都好看,隨你娘?!鄙虿乜匆娺@身影,感覺所有的煩惱都消失,寵溺的看著眼前的女子。 “哼,連夸我都在說我娘。一點(diǎn)都不誠心,我看你吶,根本就不關(guān)心女兒,眼里心里都是我娘親對不對?”沈綠衣眨著眼睛,俏皮如一個精靈。 “你可冤枉爹爹了,你娘平時吶,都在吃你的醋呢。說什么有了女兒就不愛她了,你們母女兩個我愛都不來不及,哪里敢怠慢?。 ?/br> “爹愛娘,女兒當(dāng)然不會吃醋了。女兒只是關(guān)心爹爹,怕你cao勞過度了?!鄙蚓G衣扯了扯沈藏的衣袖,父女倆有說有笑。 夕陽落山,沈府漸漸熱鬧起來。門外一行人,有五六個,是一個身穿儒服,戴著紫冠的老者為首。 “恭喜啊,恭喜!”穿著繡鶴長袍的老人,人還沒進(jìn)門就朗聲說道。 “老師,快請進(jìn)!來人上茶?!鄙虿匾姷嚼险?,連忙過去攙扶。姚弼是一個身材中等,面白無須的儒者模樣。 “綠衣妹子,前日還跟家父說前來拜訪,想到沈大人大壽在即,卻是延后了。今日見到,在下待會一定給妹子賠罪。”五六人中一個穿黃色錦衣的男子沖著沈綠衣微笑。 沈綠衣見到此人,微微朝眾人一一做了一個福,淡淡笑道“有勞王公子掛心了,綠衣見過各位伯伯,姚爺爺好。” 姚弼見她生的水靈,嘴巴又甜,夸道“好,好。綠衣啊,不必多禮?!?/br> 黃衣男子見她美目顧盼,心頭火熱,正要開口,卻遭到旁邊一個中年男子眼神一瞪。 “沈兄,那日自議政宮一別,準(zhǔn)備拜訪。沒想到今日事務(wù)繁多,誤了正事,抱歉莫怪吶?!?/br> “文錫見過沈伯伯,爹爹說的不錯,早想著來沈伯伯家。我命人特意從洛國帶了海洋明珠還有天蠶國的雪絲,今日特地給沈伯伯帶來請罪的。” “王兄和賢侄能來老夫的壽禮已是大禮了,何必如此破費(fèi)呢?”沈藏笑著回道。 “都是犬子的一點(diǎn)心意,還望能入沈兄眼啊?!?/br> 幾人笑談中,主客分好位置都坐在席中。 府內(nèi)打雜的下人,低聲在沈藏耳邊說了幾句話。沈藏面色微微一變,跟姚弼道了歉,跑了出去。 沈府不是很大,他穿過走廊,在后花園的亭下,沈藏望亭中端坐的一個身穿錦袍,頭戴玉簪的男子面色一變。走到面前,沈藏恭敬跪倒在地。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沈相公,不必如此大禮。朕這次是微服出訪,你是今天的壽星公,快快進(jìn)來?!备哔F男子轉(zhuǎn)身,笑盈盈望著沈藏。 “謝陛下!”沈藏起身。 “今天好大的熱鬧,朕也來沾沾福氣,沈大人不會介意吧?!崩盥〈蛉さ馈?/br> “陛下親臨,臣受寵若驚,臣府蓬蓽生輝。”沈藏又跪伏在地說道。 “沈大人,都說了,不必多禮?!蹦贻p皇帝面色不悅道。 沈藏見龍顏不悅,連忙起身。 “好了好了,沈大人,你不必拘謹(jǐn)。朕剛才見司馬相公從你家里出來,很好奇,你們說了些什么?”李隆慢悠悠講道。聽得此話,沈藏心中一驚。 秋天,像是一塊麥芽糖,黏在嘴里讓人回味無窮。長安的夕陽是軟的,如一朵化在巷子里,融在長街上。長安城里面每個出行的人,臉上都帶著笑意,掛著臉上的那種。 四四方方的院子,筆筆直直的長街。林子云踏在青色的石板上,偶爾眼神留心可以抓住透著碎裂的石板透出來的枯草。這些長安的歷史,想必是見多了春天的熱鬧,躲起來睡著了。 四平八穩(wěn)的長街,讓人走在上面會覺得很踏實(shí)。整整齊齊的街道,能一眼看到底的風(fēng)景,讓人覺得心里很放松。長安,長安,或許這座城市最不平凡的一點(diǎn),恰恰是它的名字與它本身的反叛吧。 “十年齊州異鄉(xiāng)人,歸心似箭望長安。跋山涉水見岐山,回頭望鄉(xiāng)是齊州?!碧舯鈸?dān)的漢子,嘴里面唱著歌。 “熱乎的鹵子面啊,來一碗啰?!睗h子渾厚的嗓音夾雜著nongnong偏音,誰也不知道他也曾是長安人。 秦嵩被人拉著洗了一個全身浴,估計(jì)是身上虱子不喜歡新住處,新衣服被他粗手在身上亂抓,皺得一團(tuán)糟?!鞍パ?,癢死我了。你幫老秦抓抓后面,我夠不著?!?/br> 林子云甩了他一個白眼,壓根沒理會這渾人,心道自己怎么跟著無賴結(jié)拜了。秦嵩瞧出林子云嚴(yán)重嫌棄的意思,尷尬的撓了撓頭,朝沈府打掃干凈白潔的地面吐了老大一坨濃痰。 他擠著眉眼,跑到秦天河那去了。不消說,俊俏的秦相公二話沒說直接推開這廝。身材高大的周毅騎在馬上也感受到秦嵩的礙眼,扭頭狠狠瞪了一眼,嚇得秦嵩灰溜溜縮到林子云身旁。 幾人進(jìn)了沈府,林子云誰也不認(rèn)識,和秦嵩一起客廳自顧自喝著茶水?!案绺纾瑏淼亩际切┻_(dá)官貴人。你若是有興趣,老秦我引薦你認(rèn)識認(rèn)識?!?/br> 不怪秦嵩多嘴,實(shí)在是林子云哪里見過這等世面。往來皆大官大儒,社會名流。他左顧右盼,實(shí)在是這大壽禮太過氣派。林子云聽秦嵩一說有些意動,便叫秦嵩待他轉(zhuǎn)轉(zhuǎn)。 “此人不愧是當(dāng)世大儒,好氣派的場面!”林子云暗道。 且不說沈府前,古道上白馬七香車,玉輦儀仗隊(duì)整齊排到了百米開外。寶車都是龍銜寶蓋,鳳吐流蘇,非官即富。府內(nèi)飾女皆是穿著一色紅妝,梳著行云蟬鬢,點(diǎn)點(diǎn)紅妝,初月上鵝黃,好不氣派。 門前端放著兩對石麒麟,張牙舞爪,額扁上鐵字鎏金灌銀,鑲嵌著一顆金桃。兩邊擺放著紅色的鮮花,月兒大小,是從外國找來的珍稀物種。 披羅花堆滿兩旁花圃,紅柱香蠟擺放在檀木桌上,玉壺美酒,佳肴珍饈被美麗的侍女一一端上桌子。府中往來都是貴客,要么是穿錦衣的俊逸公子,嬌美女子,要么是大腹便便的大官豪紳。 林子云隨秦嵩認(rèn)識了幾人,湊在一起喝酒。期間,秦嵩說是看見秦天河和沈家大小姐在玩耍要拉他回來。林子云想要阻止,這人一溜煙兒就走的遠(yuǎn)了。果然他回來時拽著悶悶不樂的秦天河,林子云常聽秦嵩提起此人。果然是人中之龍,儀表非凡,眉宇間一臉正義凜然。 “秦兄,久仰大名?!绷肿釉乒笆肿鞫Y。 秦嵩想必跟他說過自己,那秦天河換了個笑臉,嫌棄的推開秦嵩,舉起酒杯敬了林子云一杯酒。幾人圍在一起,都是說些打趣秦嵩的話,林子云沒想到他這個兄弟臭名遠(yuǎn)揚(yáng)跟他的帶兵打仗能力差不多,忍不住感到好笑。秦嵩卻是聽的沒趣,拉著幾人喝酒。 眾人酒過三巡,主人才出場。林子云凝目望去,沈藏是一個面色威嚴(yán),頭發(fā)灰白的中年男子。 “沈藏不才,今日五十壽禮。各位貴客登門,有失遠(yuǎn)迎啊!” “沈大人多禮了。”滿堂賓客回禮。 “今日是老夫壽禮,招待不周處,還請各位海涵。在下給各位貴客準(zhǔn)備了一份禮品,前些時間特意讓人從青州運(yùn)過來的花雕酒,都是十年以上的佳品?!鄙虿卣f罷,舉起酒杯。 月華如練,長空如墨,紅燈如火,杯酒如雪。 “各位,請!” “沈大人,請!” 林子云還是頭一次喝十年佳釀,暗道一聲好酒。味香濃烈,入口甘甜。 “沈大人,陛下讓老奴替他向你祝賀沈大人高壽平安?!币粋€拉著嘶啞嗓音的白眉無須老者提著一條紫玉柄拂塵朝沈藏恭賀。 “祥云燒天城,狀元?dú)w鄉(xiāng)來……”一大串詞,無非說的是沈藏這些年的功績和回到京城的圣恩。沈藏接過圣旨,念著圣上萬歲之類的話。 陸陸續(xù)續(xù),滿堂賓客送上賀禮,念著祝壽詞。沈藏這位壽星公無論經(jīng)歷著怎樣的暗里波濤,可是表面上還是一一道謝,無論是與新法黨還是舊黨,亦或是鎮(zhèn)國護(hù)衛(wèi)的周毅都表現(xiàn)的極為熟念。這位官場上的老狐貍,步步為營,卻又舉步維艱。 送了賀禮的賓客,無論是有目的的來的,還是純粹是與沈藏交結(jié)友好地一批人都飲過三杯酒,離開了沈府。 林子云沒有看見這場壽禮下面的波濤暗涌,但是卻聽秦嵩說的頭頭是道。然而,烙在林子云腦中揮之不去的是新法二字。他不由自主聯(lián)想到了李悝變法,吳起變法。 廢除世襲,封建邊疆。實(shí)行土地法改動,軍法改革。林子云的腦中如天雷作響,這異世界的歷史如同中國的春秋時代。他隱隱覺得或許,自己能夠崛起,或許就在眼前。帶著中國幾千年歷史改革,變法,歷史推進(jìn)的林子云,內(nèi)心天雷作響,極不平靜。他原本就是一個不喜歡安分的人,渴望實(shí)現(xiàn)自己的夢想。 看著滿街煙火,掛在天邊的明月,林子云激動的差點(diǎn)跳了起來。 秦嵩嚇了一跳,不知道林子云為何如此激動?!案绺?,你怎么如此開心?” “哦,沒事?!绷肿釉坪茈y掩飾自己的興奮,拉著秦嵩說道“兄弟,你不是說那個什么……那什么地方有你的紅顏知己嗎?走,哥哥請你喝酒去。” 秦嵩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打量了一下林子云,似乎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 “喝花酒?” 林子云意味深長的點(diǎn)了一下頭。 長安古城,殘?jiān)滦毙?,兩人回頭又將秦天河揪住,一同拉到百花深處去了。可憐這位秦相公還蒙在鼓里,醉眼惺忪的扭扭捏捏被秦嵩大手鉗住,掙脫不得。 當(dāng)時年少多瘋狂,采柳尋花燈紅樓。少年佩劍,將軍掛刀,加上一個白面紅透耳根子的書生大搖大擺走進(jìn)了醉紅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