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白馬寺做什么？”

    “求簽?！?/br>
    “求的什么簽？”吳枕云沖他伸手，明明是好奇卻偏要裝出一副強硬的模樣來，道：“拿來給我看看?！?/br>
    “沒來得及拆。”趙墨從袖中取出一枚紅黃兩色紙包好的扁竹簽，遞到她手里，道：“小云兒替我拆，興許托小云兒的福能得個好簽?！?/br>
    “我看看?！眳钦碓茖⑹掷锏暮灢痖_，抽出暗褐色的扁竹簽，看了一眼上邊的字。

    “是什么簽？”趙墨欲要和她一起看。

    “是上上簽?！眳钦碓茖⒛侵窈炌约盒乜谖⑽⑾聣海蛔屭w墨看清楚，雙手合在竹簽上，說道：“寫的是心已定，事何憂，諸事相宜，逢兇化吉，貴人相助，萬事成安，還寫了需守己心，行善事，順應(yīng)天時……”

    她眼眸狡黠地轉(zhuǎn)了轉(zhuǎn)，道：“還需善待結(jié)發(fā)之妻，不得苛責(zé)……咳咳咳……”

    說得她自己都心虛得直咳嗽。

    “結(jié)發(fā)之妻……”趙墨口中來回咀嚼著吳枕云嘴里說出的這四個字，唇角都溢著滿滿的歡喜。

    結(jié)發(fā)為夫妻，白首不相離。

    他聽吳枕云念完簽，故意皺起眉頭，道：“嗯……我看這形勢不像是諸事相宜，逢兇化吉的樣子，小云兒給我看看，你是不是解錯簽了?！?/br>
    吳枕云不給他，把扁竹簽護(hù)在懷里，問他：“你求的什么呀？”

    “我求問我家娘子今日允不允許我回府?！壁w墨看她，眼眸深深地說道。

    “嗯……”她又低頭瞄了一眼懷里那枚扁竹簽。

    “你看，不是上上簽吧？”趙墨無奈長嘆一聲，道：“娘子定不會應(yīng)允的，此事求不得，一求肯定就是一支下下……”

    “你回府吧。”吳枕云突然說道，小臉認(rèn)真，眼眸真摯。

    “當(dāng)真？”趙墨問她。

    “當(dāng)真?！眳钦碓泣c頭道：“省得旁人總是議論你怎么不回府，是不是在外頭有別人了，你再不回府，還不知道傳成什么樣兒呢！”

    趙墨一把將她按到懷里，大掌揉亂她青絲，滿眼寵溺道：“果然是逢兇化吉，是個上上簽，娘子誠不我欺?！?/br>
    “簽上說了你要對我好的?！?/br>
    “好?！?/br>
    “不能苛責(zé)我！”

    “好。”

    “嗯……要聽我的話，小云兒說什么就是什么，譬如我說你以后少欺負(fù)我，你就得少欺負(fù)我，不許說不可以！更不能說做不到！”

    “簽上寫了這個嗎？”

    “寫了寫了！”

    “給夫君看看?！?/br>
    “不給，就是寫了。”吳枕云冷哼道：“你居然不相信我！”

    “相信，小云兒說什么我就信什么?！壁w墨今日脾氣好得很，笑道。

    吳枕云跨坐在他膝上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低聲喃喃：“我說遇白哥哥是笨蛋，這句話遇白哥哥也信嗎？”

    “信的?！壁w墨輕笑，道：“都多大的人了，說的話還這么幼稚?！?/br>
    吳枕云埋臉在他頸窩處久久不說話，半晌，趙墨察覺到自己頸窩溫溫?zé)釤嵊譂駶駶櫇櫟模阒佬≡苾河挚蘖恕?/br>
    “小云兒怎么了？”趙墨柔聲道。

    “趙遇白，不要怕，我一直都在，無論發(fā)生什么，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你想要實現(xiàn)的，都會實現(xiàn)的。”吳枕云帶著微弱的哭腔，認(rèn)真的沉聲道：“趙遇白，我永遠(yuǎn)同你站在一處?！?/br>
    不論是那條新的律法，還是趙墨心中的愿景，都會實現(xiàn)的，吳枕云都會站在趙墨這邊。

    “吳枕云，你說什么？”趙墨的喉間極力壓抑涌上來的悸動，低沉而故作平靜道。

    “我說我會同你站在一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吳枕云說道。

    “夫君聽到了?！?/br>
    趙墨托住懷里的人，摟住她后腰將她上提抱住，讓她坐得比自己高半個頭，仰起臉來深吻她的唇，覺得不夠，怎么都不夠，咬她耳廓，輕啄她鼻尖和前額，輕輕落下，神圣又溫柔。

    趙墨這些天四處周旋，與人相談，對峙牽制，他們有的說：“此提議甚妥?！薄按颂嶙h恐不能實現(xiàn)。”“此提議絕不可能實現(xiàn)?！币灿腥苏f：“此提議休想遞至御案！”“此提議一旦上書，必定全力毀之！”“絕不會得逞！”

    這些話于他而言不值一提，他不會迎合熱鬧嘈雜的擁護(hù)，也不屑于搖擺不定的旁觀，更不理會瘋狂燥怒的反對。

    趙墨一個人站在狂風(fēng)暴雨之中，腳下是污淖不堪的泥沼，他根本聽不到這些聒噪的聲音。

    他很清楚自己需要什么。

    是吳枕云在他耳邊低聲說的這一句話，很輕很軟，羽毛略過耳廓，似有似無，卻又滲入心間。

    他只要這句話就足夠了。

    足夠支撐他抵御隨時而來的狂風(fēng)暴雨和隨時會深陷的泥沼。

    吳枕云那日生氣時和他說：“祝你萬事勝意，所得即所愿?！?/br>
    當(dāng)時聽她冷冰冰的語氣，趙墨以為這是不可能的了，何曾想如今當(dāng)真是所得即所愿，萬事皆勝意。

    趙墨低低吻著她，說道：“吳枕云，這句話是你自己說的，你不能食言?！?/br>
    “嗯?！眳钦碓泣c頭，微微低頭看著他，認(rèn)真地說道：“趙遇白，你不用害怕，也不用去求佛，我會在你身后護(hù)著你的?！?/br>
    原來吳枕云以為他去佛寺求佛是為了那條新的律法才去的，她很擔(dān)憂，覺得趙墨都無望得要去求佛占兇吉了，事情肯定不是很順利，想著想著她就與趙墨說了這樣一些話。

    這些話應(yīng)該能讓趙墨安心些吧。

    至少能讓趙墨知道無論成敗與否，她都會與他一起，都會站在他那一邊。

    趙墨輕笑道：“吳枕云，我當(dāng)真求問了佛祖我家娘子今日應(yīng)不應(yīng)允我回府?！?/br>
    “真的？”

    “真的?！?/br>
    “我還以為你求問的是關(guān)于那條新律法的事情呢！”吳枕云有些懊惱，懊惱自己怎么就輕易應(yīng)允他了呢，說道：“這么一點小事你就去叨擾佛祖，你也太不懂事了?！?/br>
    趙墨搖頭，道：“夫君不覺得是小事?！?/br>
    既是為了這等小事，那讓他看看真實的簽也無妨。

    吳枕云從袖中將那簽取出來，道：“你要看看你抽到的簽嗎？”

    “不看?！壁w墨仰著臉望著她，道：“娘子說了是上上簽，那就是上上簽。”

    “看嘛看嘛！”吳枕云嚷嚷著，拽他扯他定要他看，趙墨偏不看，閉上眼眸，身子往后一靠，裝作睡著了。

    吳枕云抱著那枚竹簽，再看看趙墨，道：“趙遇白，簽上真的寫了要善待結(jié)發(fā)之妻，所求必應(yīng)之，所言必順之，所得必予之，方能逢兇化吉，遇難成祥?！?/br>
    “嗯，夫君知道了。”趙墨仍舊未睜眼，應(yīng)她道。

    “所以你要待我好。”吳枕云又湊了上去，說道。

    “小云兒躺下。”趙墨睜眼，深深的眼眸望著她。

    “做什么？”吳枕云很警惕。

    “你不是要夫君待你好嗎？你乖乖躺下，夫君疼你。”

    “不能是欺負(fù)我的那種疼，我不要那種疼的?！?/br>
    “好。”趙墨笑道：“夫君只是哄小云兒睡覺，不疼的?！?/br>
    “我不用你哄也能睡著?！?/br>
    趙墨并不管她需不需要哄著，他只想抱著自家娘子一起午間小憩。

    僅此而已。

    初夏的午間，窗外竹林森森綠綠，屋內(nèi)靜謐倦沉。

    第61章 你才黏人

    吳枕云睡在趙墨身側(cè)，初夏熱熱乎乎的，隔間小且悶熱，她睡得很不舒服，在竹榻上翻來覆去，皺著眉頭嗯嗯哼哼的。

    趙墨起身給她尋了一柄繪花枝的蒲扇，坐在竹榻上給她輕輕扇風(fēng)。

    “還說不用夫君哄?！壁w墨低眼看著枕于自己膝上的人，撥開她前額濡濕的幾縷碎發(fā)，看她身上拘束的襕袍，問她道：“天漸漸熱了，小云兒為什么不穿夫君給你買的裙衫？是不喜歡還是不樂意？”

    吳枕云說：“我不知道是給我的。”

    趙墨道：“夫君買的，不給你給誰??？”

    吳枕云道：“我以為你是買來故意讓我眼饞卻穿不著的。”

    趙墨：“夫君在你心里就這么壞的嗎？”

    “嗯?！?/br>
    “回府后挑一件你最喜歡的穿給夫君看，好不好？”

    一提起這個吳枕云就來了興趣，水亮水亮的眼眸盈著滿滿的光彩，趴在他膝上，兩條小腿兒抬起亂晃著，興致勃勃地說著。

    她說：“我最喜歡那件粉白色的，上邊有薔薇花瓣的暗紋，摸起來好舒服?！?/br>
    她又說：“還繡有小顆小顆的珍珠攢花，在月光下肯定特別好看，袖口還有鎏金暗扣……”

    她還說：“裙擺那處的繡邊是金絲孔雀線，轉(zhuǎn)起來肯定特別漂亮！只是繡邊顏色太沉了些，不襯粉白的上衣?！?/br>
    吳枕云細(xì)細(xì)碎碎的和他說起裙衫的細(xì)節(jié)，哪兒好，哪兒不好，她都如數(shù)家珍，看來這些天她在府里沒做別的事，就光捧著那些裙衫欣賞了。

    “小云兒?！?/br>
    “嗯？”

    “遇白哥哥帶你去賞花燈好不好？”

    給她買一些裙衫她就這樣高興，笑得眼睛都彎成月牙了，趙墨突然很想賞花燈時的模樣，會不會笑得比現(xiàn)在還燦爛。

    吳枕云說：“現(xiàn)在沒有花燈可賞?！?/br>
    趙墨看著她，手腕輕搖著，道：“小云兒睡吧，興許夢里就有了呢！”

    “嗯……白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