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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大理寺女少卿在線閱讀 - 第21節(jié)

第21節(jié)

    著實是嚇了她一跳,吳枕云還以為趙墨要翻起昨晚那樁成親的事然后再沖她發(fā)一通怒火呢!

    幸好幸好,只是讓她吃糕而已。

    她長長舒了一口氣,也松開了抱住趙墨大腿的手臂,搖頭道:“不吃了,我得趕緊回淳于府去,否則就晚了。”又環(huán)顧了一眼他屋內(nèi),除了那盆炭火,其他都是冷冷清清的,不禁問他道:“年年呢?今日是冬至,他怎么不回趙府過節(jié)呢?”

    許是擔心年年這孩子被有心人盯上或是被暗害,趙墨很謹慎小心的將年年放在郊外別院養(yǎng)著。今日是冬至,年年應當要回趙府同趙墨一起過的吧,要不然這府里從上到下都清清冷冷、寡寡淡淡的也不成個過節(jié)的樣子。

    趙墨搖頭,道:“麻煩?!?/br>
    年年一個小孩子,要出一趟門身后就得跟著一大堆乳母、小廝與婢女伺候著,一來一回的少不得引起旁人的矚目,并不安全。

    如此一想,此前趙墨為了逼吳枕云說實話把年年從別院拎出來到人來人往的大街上陪他做戲,是冒了很大的風險的。

    想到這里吳枕云就不高興了,推開趙墨的腿,自己端坐在茵墊上,輕哼說道:“活該自己一個人過?!?/br>
    “何時是一個人了?”趙墨深深地盯住她的臉,道:“這不還有你陪著我嗎?難不成你不是人?”

    “我一會兒就要回淳于府的?!?/br>
    吳枕云理了理下裳裙邊,作勢要起身。

    趙墨道:“再待一會兒,把酒釀糯糕吃了再走?!碧а圩惨娝鄣茁冻龅姆纻洌谒€沒開口之前說道:“就當是陪我過冬至了?!?/br>
    吳枕云看著桌上那一疊還散著熱氣的酒釀糯糕,再看看趙墨,點頭道:“好?!?/br>
    拿起白瓷碟邊的銀勺切了一小塊酒釀糯糕往嘴里放,斯斯文文的模樣。她平時沒這么斯文的,此時此刻她更想要吃快些,早點離開這里,奈何唇角又紅又腫,根本不給她張嘴大吃的機會,只能一小塊一小塊地入口。

    吃酒釀糯糕的時候吳枕云一直擔心趙墨會提起成親的事,懷著惴惴不安的心,忍著唇角的疼痛,將糯糕一口一口吃下去,耳邊卻只聽得趙墨說了一句話:“慢點兒,小心扯得嘴角疼?!?/br>
    再然后就是他低頭翻書的聲音了。

    吳枕云有些納悶,悄悄瞥了他一眼。

    趙墨今日看起來心情不錯,也沒有要責怪她的意思,可自己昨晚才惹怒了他,他為什么還待自己這么好?

    “嘶……”

    嘴角突然扯疼了一下,她倒吸一口涼氣,頓時恍悟到多半是因為趙墨夜里弄疼了她的嘴角,所以現(xiàn)在才不好意思再生她的氣了。

    肯定是這樣的。

    這嘴角疼得還是挺值得的。

    她抿唇笑了起來,放心地吃著白瓷碟里的酒釀糯糕,還時不時發(fā)出低低的輕笑,也不知這有什么可讓她歡喜的。

    “你要吃一口嗎?”吳枕云用另一個干凈的銀勺切了一小塊,遞到他面前,道:“還挺好吃的,你嘗嘗?!?/br>
    “你再湊近點?!壁w墨坐在無腳半圈花梨紋紫檀木椅,一動不動,只垂眸淡淡道。

    吳枕云只好將身子往他身前傾了傾,將勺子直接遞到他唇邊——就說他難伺候吧。

    趙墨低頭將她送到嘴邊的酒釀糯糕吃入口中,咽下,那雙黑眸一直看著吳枕云。

    他的身子猛地往前傾,一張冷峻好看的臉直接迫近到吳枕云眼前,她根本來不及躲閃,眼底就已全都是趙墨那張臉了。

    呼吸相近,氣息相融,分不清是他的還是她的。

    吳枕云緊捏著銀勺不敢動彈,趙墨從她手上輕輕拿過銀勺擱在書案上。

    他鄭重其事地說道:“吳枕云?!?/br>
    她抬眼:“嗯?”

    相距太近,她不由得暗暗抿了抿唇,咽了咽口津——眼前這人看起來好好吃的樣子。

    趙墨沉了沉聲,道:“我給你思慮的時間?!?/br>
    吳枕云愣怔了一下,生怕他反悔立馬點頭道:“好?!?/br>
    趙墨道:“但你最好別動歪心思?!?/br>
    “不敢不敢?!?/br>
    吳枕云忙搖搖頭道。

    她能動什么歪心思?也就是趁他睡著把他綁起來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更四章,時間不是很確定。

    第26章 留下來有好處嗎?

    有了他這句話,吳枕云徹徹底底放松了下來,盤腿坐在他腿側(cè)的茵墊上,撂下銀勺直接用手拿起白瓷碟里軟糯香甜的酒釀糯糕,低頭捧著吃,很是投入認真。

    炭火盆就在她旁邊,紅透的炭粒將她白皙的側(cè)臉映得緋紅,像個羞怯怯的小姑娘,窗外冷風從窗格滲入,拂起她頰邊的發(fā)絲。

    發(fā)絲撓著她的鼻尖,惹得她鼻尖發(fā)癢,又騰不出干凈的手來撓,只能用嘴往上輕吹著氣,可她嘴角又疼,吹一下就疼得皺眉,只能作罷。

    一旁的趙墨時而抬眸看看她,時而低頭掃幾眼書,并沒打算出手幫她一把。

    吳枕云又不敢開口讓他幫忙,只能自己抬起胳膊胡亂將發(fā)絲擦到耳后。

    屋里一下子安靜起來。

    吳枕云的下巴抵在書案上,嘴里一口一口嚼著甜軟的酒釀糯糕,百無聊賴,她得按著趙墨說的把這糯糕吃完才能走。

    趙墨一手放在紫檀木書案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面,一手捧著一本《太平御覽》,一頁一頁地翻著。

    炭火盆里竄躍的淡藍色火苗舔舐著屋內(nèi)難得的溫馨靜謐,紫檀書案四平八穩(wěn)的呆著,默默承載著趙墨手指的韻律和吳枕云下巴的重量,窗戶背對屋內(nèi)的一片沉靜,獨自抵御外頭的冷風。

    吳枕云仰起吃得鼓鼓塞塞的臉頰看著趙墨,沒敢直視他的臉,目光往下移,從他頸下喉結(jié)到他束領起來的衣襟,再到他看起來有力的窄健腰身,沒敢繼續(xù)往下看,偏移到他手上。

    趙墨的手指若竹,筆直且修長,骨節(jié)分明,手背上露出淡淡的青脈,這樣好看的手指連翻書都翻得令人賞心悅目,冷然沉穩(wěn),從容清貴。

    這個屋子里最安靜其實是趙墨。

    他的眉間好像總有化不開的凝霜,像是常住著一寸冷冷的月色,不可靠近,難以觸及。

    恍惚間,她竟生出了將這一寸月色擁入懷中的歹念來。

    吳枕云就這么看著看著,口中不知不覺已經(jīng)咽下最后一塊酒釀糯糕,她捧起桌上晾溫的天青茶,輕輕吹了吹就喝下了。

    低頭看書的趙墨抬起眼來問她:“還想吃什么?鲅魚馉饳還是糍糕赤豆飯?”

    這兩樣也都算是冬至應節(jié)的食物。

    吳枕云揉揉微鼓的小肚子,搖頭道:“我再吃的話,回去就晚了?!?/br>
    趙墨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確實很晚了,擱下手上的書,說道:“一會兒我遣人送你回淳于府?!?/br>
    “嗯?!眳钦碓乒蜃谝饓|上乖乖點頭,看了一眼趙墨,說道:“你真的不去詔獄看看阿言jiejie嗎?看一次也是好的,今日又是冬至,要不你就去看看她嘛,我可以幫你的?!?/br>
    每逢佳節(jié)倍思親,趙墨一個人在趙府孤零零的過節(jié)肯定不好受的,吳枕云想著想著便替他生出一點可憐來。

    趙墨雙手疊握,虛虛地支在下巴,淡淡道:“要么你就留下來陪我,要么你就趕緊走別多話?!?/br>
    此言一出果然奏效,在他膝前念念叨叨的吳枕云立馬閉了嘴,利索地抱起下裳,直接起身小跑著出府去了,那背影一溜煙就見不著了。

    跑得比被狼群追趕的小兔子還快。

    淳于府。

    斷了一條腿的淳于明整日躺在床上,既不能出門喝酒賭錢,也不能抬手打人,便整日在床上怒罵,一日一日的罵著,罵吳枕云,罵她阿娘,罵阿景,偶爾還罵她的外祖父母。

    罵得眼睛都摳摟了,直瞪瞪著人,臉頰兩塊凹陷下去,像個皮包骨的厲鬼。

    阿娘沒與淳于明休離,她對吳枕云說:“我同他做了半輩子的夫妻,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成了這個樣子,我不管他就是看著他去死,我終究是不忍心的?!?/br>
    吳枕云并沒有極力苦勸。

    她沒有苦勸的原因并不是因為勸不動阿娘,也不是因為懶得勸阿娘。

    這些年阿娘幸幸苦苦cao持著淳于府這么多的家業(yè),阿景也跟著她受了許多奔波勞累苦,吳枕云覺得好歹得給兩人落些田產(chǎn)宅地在手上。

    斷了一條腿的淳于明熬不了多少年了,又臥榻在床動不了手,近來連怒罵聲都弱了很多,待他去世之后,阿景就可以名正言順繼承淳于府的家業(yè),就算是他當淳于明兒子得到的唯一好處吧。

    這淳于府祖上是為官的,還曾被封侯過,府邸原本很是氣派,青山碧湖、水榭樓臺,亭閣園廊都是有的??傻搅舜居诿魇掷锞烷_始敗落了,田產(chǎn)宅地賣的賣,抵的抵,送的送,一個偌大的府邸被他變賣掉了一大半,最后就剩下三四個小院與前廳內(nèi)廳這些。

    還有兩處擺著做樣子充臉面的水榭,這水榭也僅僅只滿足一個“有”字,但凡進去坐一會兒,欄桿木梁就吱吱呀呀地響動,欲要倒塌。府里這兩處水榭就像是只知道大呼小叫、動手打人的淳于明一樣,虛頂著“丈夫”和“父親”的稱呼,卻毫無用處,廢物一個。

    吳枕云一回府,就聽到西邊院子里傳來淳于明拄著拐杖敲著廊下石磚的聲音。

    淳于明拖著一只殘腿走不了多遠,這些天下著雪,路上又滑又硬,更是寸步難行,他只能在屋里屋外進進出出,連廊前那三段青石板階都下不了。

    吳枕云路過西邊院子的院門,冷冷地淡淡瞥了一眼院內(nèi)的淳于明,略過他滿口臟話的破口大罵,徑直往阿娘的東院來。

    她理了理衣襟上的褶皺,走到正堂廊下,兩側(cè)的婢女將正堂門口厚厚的防風門簾打起來。

    “阿娘?!眳钦碓凭驼驹陂T外,恭恭敬敬的對阿娘俯首作揖,道:“女兒回來了?!?/br>
    阿娘身著一件錦繡滾綿的外衣,坐在正堂雞翅木福壽紋座椅上,低著頭似在發(fā)呆,聽到身側(cè)的侍婢輕聲提醒她,她才抬起頭來,看向堂外,見是吳枕云,忙撐著座椅扶手起身,慈愛地笑道:“是阿云回來了???大冷的天站在外頭做什么,快些進來吧?!?/br>
    阿娘眼角處有一小段砍刀的傷痕,那是淳于明砍的,一笑起來那道疤痕就像是另一只小小的眼睛,看得吳枕云心頭酸楚難受。

    “阿娘,我不是說了不要急著給我尋親事的嗎?你平日里料理家事已經(jīng)夠忙的了,還非要給自己找事情做。”吳枕云解下身上的淺絳色半舊外披,遞給阿娘身側(cè)的侍婢,撣了撣肩上的落雪,搓著凍紅的小手,口中哈著熱氣道:“況且女兒現(xiàn)在不適宜成親的?!?/br>
    她身上還擔著阿言jiejie的案子,誰也不知道最后結(jié)果如何,若是成了親豈不連累了他人?對自己對別人都不好。

    “成親只有合適不合適,哪有適宜不適宜的?”阿娘拉著她到木椅上坐好。

    阿娘的手心手背有無數(shù)小小的疤痕,她每次拉過吳枕云的手時,吳枕云能都感覺到疤痕擦過。

    阿娘又給她倒了一盞溫熱又清透的天青茶,還說道:“茶沫和茶碎阿娘都給你篩干凈,不會喝到惱人的碎葉的?!?/br>
    吳枕云看著茶色澄碧的天青茶,無奈道:“阿娘,這些事你何必親自做呢?”

    “習慣了,你又難得回來一趟,為娘自然得讓你喝得舒心些?!卑⒛镆娝似鸩璞K喝了一口,便坐下來同她說道:“你放心,阿娘給你選的都是好人家,有許多累世公卿的人家甚至皇親貴胄都前來提親,說要求娶你?!?/br>
    吳枕云一聽就頭疼,揉著額角,擺著一張生無可戀的臉。

    阿娘從侍婢手中接過一本冊子,在吳枕云面前打開,說道:“這是來提親的那些郎君的生辰八字與姓名,阿娘給你算過命,好幾位算命先生都說你日后的良人不能比你年長太多,否則對你今后不好,所以阿娘把一些年紀稍長的都給劃掉的,剩下的你慢慢看。”

    吳枕云搖頭道:“阿娘,不必拿給我看了,現(xiàn)在我不會成親的?!?/br>
    阿娘嘆一聲說道:“阿云,他們這些人家也都是有頭有臉的,既送上了庚帖拜禮,于情于理你都該與他們見一見面的。”

    “阿娘……”

    “你明天且抽出空來與他們相看相看,若一個都看不上那我們就回絕他們,若有一兩個看得順眼的,你再好生與他們談談怎樣?”

    “算了,看就看吧?!眳钦碓茻o力再同阿娘爭辯什么,道:“也不是什么大事?!?/br>
    此時此刻的吳枕云根本沒想到居然真的出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