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 驚悚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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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在大戰(zhàn)的腳步越來越近的時候。 碾冰院迎來了一位不速之。 那是一個陰雨天。 雨點子像柳絮一般,在天空中綿綿飛舞,一整天都不曾停歇。 “這雨病怏怏的,一點活氣都沒有?!碧葡烧驹谖翰欢奈葑永锿饪?,又轉(zhuǎn)身向不二說道:“我也想駕船,你就不能通融通融?” 她當(dāng)然有自己的小心思——在軍營里,駕駛修士可以掙的一些額外的軍功。 “有一個主駕駛,一個副駕駛就夠了。你瞎湊什么熱鬧,還有別的事要做。” 不二板著臉說道。他倒覺得這雨菲菲綿綿,叫天地間充滿了懷舊的氣息——他想起了幾十年前,長樂村的雨。 小隊內(nèi)部駕船修士比選已經(jīng)結(jié)束,讓不二感到意外的是,勝出的竟然是劉明湘——天鰩似乎對她天生就有親近感,駕馭起來,簡直如臂指使。 這樣一來,劉明湘做主駕駛,李苒作副駕駛,就可以敲定了。 至于唐仙,她的掙扎毫無用處。不二甚至有些擔(dān)心,她什么時候怒火涌上心頭,把船舵燒了。 這個時候,忽然響起敲門聲。 李苒從門口探進(jìn)來腦袋:“師傅,有人找你?” “誰?” “不認(rèn)識,”李苒頓了頓,臉上有些古怪的神色, “長得挺漂亮,穿得是咱們云隱宗的衣裳。哦,她說她叫婉兒……” (二) 婉兒,這個名字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變得很陌生了。 以至于不二聽到的第一瞬間,還要在腦海里搜羅一番。 她應(yīng)該在云隱宗本山,來這里做什么? 不二有點好奇。 “叫她進(jìn)來吧。” 唐仙和李苒很識趣地離開了。 不一會兒,婉兒從門外幽幽進(jìn)來。 多時不見,她的樣貌讓不二覺得極其陌生。 漂亮了許多。 更準(zhǔn)確的說,應(yīng)該是美艷了許多。 尤其是她的眼睛——深深的,幽幽的,閃著異樣的光,眼神蕩過來的時候,仿佛有輕輕的,魅惑的聲音在不二的耳邊耳語。 不二萬分肯定,她學(xué)會了某一種厲害的瞳術(shù)。只是現(xiàn)在還沒有沖著他使出來。 再看她身上流動的濃郁法力,原來她已踏入通靈境。 這樣的修行速度明顯有點異常。 太快了。要知道不二也是因為在蟲海中多修行了30年,再加上種種奇遇,才突破了通靈境。 他暗運法力,神志一清,做好提防。 婉兒進(jìn)門之后,簡單地打量了一下屋子里的布置,就把注意力集中到不二身上: “好久不見?!彼穆曇裘黠@有些發(fā)顫,神情似乎有些激動。 “是啊?!边@聲音發(fā)出來之后,不二自己都有些奇怪——怎么會如此平靜。 “在西北過得怎么樣?” “還不錯?!?/br> “你的樣子,”婉兒仔細(xì)打量著他,“比來之前,顯老了不少?!?/br> 還成熟了許多,富有某種難以言敘的的男子氣概。她有些挪不開自己的目光。 “人都要變老?!?/br> 應(yīng)該不會只有這些無聊的寒暄吧。不二應(yīng)付著。如果只是童年玩伴間的久別重逢,就免了吧。 在婉兒身上,他已經(jīng)想不起什么美好的記憶了。 “你離宗的事情,我聽說了。” “嗯?!?/br> “替你高興?!?/br> 不二抬起頭,看見婉兒的目光。很真誠。 (三) 不二忽然想起數(shù)年前,自己來西北之前,婉兒曾在某天夜里專門找上自己,要與自己做一筆交易——她要講一件關(guān)于他身世的秘密,以此換得他出手幫她解決一個大麻煩。1 那次見面離別之時,婉兒曾特意叮囑他,如果有機會離開云隱宗,絕不要再回來。 沒想到,竟被她一語成讖。 至于她的交易。因為她當(dāng)時始終不肯說出大麻煩是什么,不二再三權(quán)衡,并沒有答應(yīng)。只告訴她,等她覺得他實力足夠的時候,再來將事情說清楚,他才會做出決定。 婉兒終于找過來了。 是不是意味著,他有能力解決那個麻煩了? 接下里等待不二的,就是婉兒一連串的問題。 “掌門師叔他們這樣待你,一定會后悔的?!?/br> “李大帥待你怎么樣?” “碾冰院的師姐們聽不聽管教啊?!?/br> “劉明湘師姐曾與我有過一面之緣呢?!?/br> “原來月林宗的鐘秀秀也在這里。你和她相處怎樣?” “聽說要打仗了,你有沒有去找李大帥,安排一個安全的位置?” “??!我忘了你在外闖蕩這么多年,早就變得很厲害了?!?/br> 婉兒仿佛成了一個話癆,不由自主地,緩緩地走向不二,喋喋不休地說著, “你從前就很厲害的。還記得在村里的時候,有一回你帶我去山林放牧,遇到了角魔。我嚇得昏了過去,醒來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在你的背上。” “你跑得好快啊,就跟閃電一樣。害得我還以為自己在做夢?!?/br> 她的眼睛里閃動著渺茫的,回憶的光彩。 仿佛此刻不是此刻。 此地也不是西北,不是在不二簡陋的屋子里。 而是在數(shù)十年前,角魔未屠村的時候。 在遙遠(yuǎn)溫馨的長樂村。 “那個時候,我靠在你的背上,覺得踏實極了?!彼p輕喃語,眼睛微微有些濕潤,“那時,我就在想,長大了我一定要嫁給你,嫁給這樣踏實的感覺?!?/br> “要是角魔不來屠村就好了,” 她的身子忽然猛烈地顫抖了一下,“我們兩個說不定就白頭偕老了?!?/br> “現(xiàn)在也不晚,”她越說越激動,一步走向不二,感覺濕漉漉的液體從眼眶里奔流而下, “你帶我走罷,我想跟你走。我知道你喜歡鐘秀秀,把她帶上,把碾冰院的師姐們也帶上。男人不是都可以娶好幾個么。我可以做丫鬟,做小妾,怎樣都可以。只求求你不要把我拋下?!?/br> 她越走越進(jìn),眼看就要沖進(jìn)不二的懷里。 卻忽然撞在一面無形的,硬邦邦的墻上,整個人才清醒過來。 一抬頭,看見的是魏不二平靜的面龐。 “人應(yīng)該往前看?!彼f道。 (四) 婉兒像是被一盆冰水當(dāng)頭澆下,透心涼。 一摸臉龐,已經(jīng)被淚水浸濕。 “我知道,”她說,“當(dāng)年在傀蜮谷外,對你出手的時候,我就該知道,人就一輩子,一步踏入深淵,就永遠(yuǎn)爬不上來了?!?/br> “就算踏上黃泉路,也有回魂時?!辈欢肫鹆四就項?,與她回道:“只不過,你要接受有些事情你可以改變,有些事情你只能接受他的改變?!?/br> 婉兒默聲半晌,深深瞧了不二一眼,終于說道: “你還記得,你到西北服役之前,我曾找你做得那筆交易么?” “嗯?!?/br> “這筆交易取消了?!?/br> “你的麻煩呢?” “我要告訴你關(guān)于你身世的隱秘,”婉兒搖了搖頭,“但不需要幫我做什么?!?/br> “為什么?” “上一次,我曾告訴你,你八歲那年犯了很厲害的頭痛病,你爹娘帶你去醫(yī)治,后來你的頭痛好了,但卻丟失了整整一年的記憶?!?/br> 婉兒說道:“這其中,有一件事,我沒有告訴你——你第一次犯頭痛,暈倒在山林里的時候,是我和亮子哥將你背回家的?!?/br> 經(jīng)她提起,不二才想起了亮子。 亮子曾是與他很親近的玩伴,但也大抵就是在他八歲那年,在山林被野獸叼走了。 具體的情形他也想不起了了。 因為關(guān)于那幾年的記憶,他腦子里本來就模糊得很。 “你娘親看見你的模樣,臉色白的嚇人。我現(xiàn)在還記憶猶新。把你送回家后,我和亮子哥就離開了。半道,亮子哥想起把牧鞭丟在了你家,又往回返?!?/br> “我等了他很久,才看見他慌慌張張地跑了回來,心事重重的。我問他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他卻支支吾吾不肯說。后來,有一天晚上,他滿臉慌張地路過我家,看見了我,隨手向我家院子里丟進(jìn)一塊兒石頭,就匆匆走了。我撿起石頭,才發(fā)現(xiàn)上面竟綁著一折紙條,上面寫的是,他在你家院子里看見了一個頭頂長角的人。當(dāng)天晚上,亮子哥就失蹤了。他爹娘去山林里找他,卻只找見了被野獸啃食得剩了一半rou軀?!?/br> “男人還是女人?!辈欢柕?。 “亮子寫的是——女人?!?/br> “紙條還在么?” 婉兒很快伸手,從袖口掏出一疊折紙——舊得泛黃,上面還有捆綁的痕跡。 不二小心翼翼打開折紙,看見里面稚嫩的,歪歪扭扭的孩童筆跡——我看見不二家里有一個長角的女人。 字跡已經(jīng)有些模糊了。是光陰流走的痕跡。 “亮子有沒有再跟你講些什么?” “我知道的,全告訴了你?!?/br> 婉兒說著,抬頭看了不二一眼——他的臉依舊很平靜,不見半點波瀾。 如果說到這個地步,魏不二仍然能保持冷靜。 那么,第二件事情,也可以講出來了——她確信,魏不二如果想好好活在這個世界上,一定需要知道這件事。 她一度害怕將這件事講出來,會面臨被殺人滅口的險境。 但時至今日,她已經(jīng)不再害怕死亡。 她甚至在期待重入輪回,結(jié)束恥辱又磨難的一生。 這一刻或許不遠(yuǎn)了。 “我還曾對你講過,在你爹娘失蹤的前一夜,打雷下雨,村子往西的郊外,整夜不曾平靜,鄉(xiāng)親們都以為是打雷的聲音?!?/br> 她面色忽然發(fā)白,目光放空,似乎順著自己的話,鉆進(jìn)了回憶里, “如果你對小時候的長樂村還有些印象,應(yīng)該知道我家就在村子西頭。那天晚上,我聽見轟隆隆的聲音,也當(dāng)是下雷雨了,想起院子里晾得衣裳,走到院子里,卻瞧見西邊天上閃著奇異的光,我就從西墻探出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