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敖滄海明識大義 論生死終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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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敖滄海 萬丈高空之外,天色猩紅如血。 四面八方都布置了魔器,大道法則極有規(guī)律地運轉(zhuǎn),證明此處是悟道層級法陣空間。 閔羅止住身形,向半空中漂浮的二十三道人影瞧去——每個人身上都散發(fā)著悟道境的氣息,恐懼、兇戾、病瘴、情欲、癲狂諸般負面氣氛、情緒、法則在天空中恣意地彌漫著。 當間立著一個髯須大漢,披著一身漆黑的斗篷,帶著一頂形如王冠的帽子,目光如古龍般深邃難測。 “有意思了,” 閔羅雙目微瞇,認出來髯須大漢就是東海魔域主人敖滄海——魔域眾人竟會從東海遙遙趕來,這絕不在他意料和推算之中。 他忽然開口,吐出生硬的人語,“正宗與魔道也能聯(lián)手?” “請叫我等神域修士?!?/br> 敖滄海說著,緩緩舉起右手,只需輕輕一落,魔域諸位悟道手中各結(jié),便要齊齊出手。 “敖兄且慢,” 閔羅面色一肅,鄭重說道:“我們何必在此拼個兩敗俱傷,叫宏然宗盟來看笑話?貴族也有妙語: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我們何不放下敵意,拋棄成見,共御外敵?倘若本族擊敗宏然宗盟,愿與敖兄平分天下。” 敖滄海面露遲疑,問道:“爾敢以道心為誓?” 閔羅笑道:“當然?!?/br> 他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氣,把全身精力都用來防止背后的傷勢再惡化——那是來自人世間最強者的集體暗算。 他起罷誓,正要離去。 天地間的血腥色忽然更加暗沉。 數(shù)十道邪氣凜然的法印從四面八方突然閃現(xiàn),向著他狂轟而去…… 天空中響起諸位魔頭陰森森的笑聲。 “想與我神域平分天下?” “哈哈哈哈……” “外敵?”敖滄海朗聲大笑:“我神域修士和宏然宗盟拼死拼活,那是我人族的家務(wù)事。對爾等異族邪魔,我們自當勠力同心,誅之而后快!” 說罷,高舉右臂,沖著閔羅一揮而去,“諸位兄弟姊妹,今日務(wù)必將此獠誅殺于此,叫宏然宗盟一般酒囊飯袋,看一看什么叫做真正的英雄!” 話音方落,這一方天地已化為濃稠血霧,二十三位魔頭畢身大道法印在血霧陣法中聲威大作,瘋狂肆意地涌動。 黑鳳則在一片混沌和稠粘的血腥中,孤傲又頑強地掙扎著。 比之宏然宗盟諸位悟道,魔域的魔頭更為心狠手辣、瘋狂嗜血——這一戰(zhàn)的兇險,遠要勝過先前在大殿里…… (二)萬古愁 “我們回去?” 大圣已是重傷不堪,望著頭頂蔚藍天空,張嘴竟說出人語。 “老子羞與那人為伍。” 萬古愁冷笑道:“叫上我獸人塔各位塔主,我們回北疆,這勞什子破事,老子再也不管了。哪一日人族滅了,我?guī)е蹅儷F人塔的好男兒自有暢快的去處?!?/br> 一人一猿方要動身,卻看天際處遠遠遁來一身著黃裙的身影——正是五尊之一妙手蘇纖。 “萬兄,去哪里?”蘇纖及至近處問道。 萬古愁道:“云和風(fēng)這jian賊使滑,老子雖然看不出來他怎么放水的,但老子的眼睛沒瞎。他若是貪身怕死,還將我等當傻子戲弄,便帶著常元宗這些不成器的自己玩去,老子絕不奉陪。” 蘇纖知他修的是剛正勇毅之道,怪不得因云和風(fēng)所為這般怒氣沖沖。 但其實也沒法太去責(zé)怪云和風(fēng),畢竟萬、云二人情境不大相同。 到了悟道境界,每一次出手,都牽連天劫因果,說不準便要叫天劫早來一次。 云和風(fēng)活了兩萬來歲,天劫一次比一次兇猛,怎敢太過損耗。 而萬古愁不過幾千歲,又有大圣相助,應(yīng)付天劫,游刃有余。 再者說,到了悟道層級,尤其像閔羅這等半只腳快要升階,又有特殊神通的老怪物,重傷或許有微渺的可能,誅滅幾乎是癡心妄想了。 她心中以大局為先,以濟宏然修士和百姓為重,當然要勸萬古愁退一步海闊天空,便說道: “日久見人心,危難見擔(dān)當。萬兄說得我何嘗不曉得?云和風(fēng)此事做的不地道,又壞了大事,我心中也恨得緊。但換個位置來想,像萬兄這般能不顧自家生死,為我宏然修士出力賣命者,世間能有幾人?云和風(fēng)活了兩萬年,修行苦長,惜命也是情理之中。” 萬古愁冷哼一聲,“說的好像旁人的修為都是天上掉下來的。虧得他也敢做常元宗長老會主事,連個屁的擔(dān)當都沒有?!?/br> “事不算壞,至少我等謀劃的大事成了一半,” 蘇纖聽了這話,知道他消了些氣,心中又多一些把握,接著勸道:“現(xiàn)在閔羅雖然未死,但中了我們五人聯(lián)手出招的法印。我方才以自家神通感應(yīng)他離去前那一招,想必重傷無疑,十年二十年絕難以恢復(fù),這個機會我等一定要抓住。更何況,” 說著,伸手遙指無限遠方,“東海魔主帶著一眾魔頭暗布絕陣,閔羅不好過的?!?/br> “魔頭狡詐jian猾,豈肯拼命?” “我們又何嘗拼盡全力?叫閔羅傷一分,是一分罷。我們原本也未報十成希望,一定能將閔羅誅殺于此?!?/br> “老子真想,”萬古愁抬首望向某處,“真想去那里,跟那些魔頭并肩一道,將閔羅殺了去?!?/br> 蘇纖笑道:“你信得過他們?” “他們也信不過我。”萬古愁無奈道。 這其實也是正魔無法真正聯(lián)手,并肩對敵的緣故。 “那便等他們的好消息罷?!?/br> “若是真有好消息,”萬古愁嘆了口氣,“老子要請敖滄海喝酒,痛痛快快喝個十年八載,給他一個大大的佩服?!?/br> “自古人魔不兩立,萬兄說笑了?!?/br> 萬古愁方才說的當然是氣話。 叫蘇纖一勸,氣勁兒暫時過了,人也冷靜下來。 心想自己這般一走,獸人塔一眾撤離,這場聚會恐怕真的要散場。之前苦心謀劃也要付之東流。 可叫他現(xiàn)在回去,他著實消不下胸中這口惡氣,心中暗想:“聚會散不散另說,老子的態(tài)度要表明。云和風(fēng)這老小子心中有愧,未必不是我獸人塔占便宜的機會。老子把姿態(tài)擺足了,等他來求老子?!?/br> 便與蘇纖回道:“我今日受傷不淺,大圣傷的更重,我們兩個要回去療傷,改日再來說事?!?/br> 說罷,便要跟大圣離去。 蘇纖倒是聽明白他的話外音,曉得他嘴上說改日,誰知道改到哪一日。況且,以他的傷勢,也當真不適宜再回大殿,便不再強勸。想著叫云和風(fēng)吃些晦氣也好,誰叫他生出這等糟心事。 對萬古愁,蘇纖心中倒是十分佩服的。 便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瓶贈與他,“瓶中五階藥丹一枚,是我藥王谷療傷圣藥,對癥萬兄傷勢,還望不要推卻?!?/br> 萬古愁也不氣,收了瓶子謝罷,便與大圣一起離去。 一人一猿皆被黑色火焰燒的血rou模糊,慘不忍睹,背影也仿佛是炭燒過的糊rou,在朗朗乾坤之中,越遁越遠…… (三)因何起 大殿之中,閔羅人已不在,那聲陰森森又充滿嘲諷意味的冷笑,在陣法空間里久蕩不絕,仿佛是給人族眾悟道留下的死亡通牒。 他臨走時回饋眾人的一招——黑色火焰匯成的潮水,已經(jīng)降臨眾人頭頂。 眾人馭了法印一舉而上,卻被黑焰一舉吞沒——可見毀滅法則何其厲害。 一波失手,眾人忙打起十二分精神,各施手段。 諸般本命法寶來擋,又過了一些時間,才堪堪將黑焰抵住,化解了。 這一戰(zhàn)打完,人族三人身受重傷,又有十位輕傷。 獸人塔一位悍勇悟道,伴獸竟被黑炎火鳥燒個半死,真叫一個慘。 待到這個時候,這場悟道聚會今日已開不下去。 除了蒼狗茍萬忠早年間失去了行蹤以外,靈山神月白云厚土妙手五人皆已到齊。 這等驚天的陣容,卻仍然讓閔羅大展雄威,傷了數(shù)人離去,雖有閔羅來得突兀之故,亦可見其盛名之下,絕無半點為虛。 好在人族一方,一招暗手到底派上了大用場,否則真是傷人士氣。 三位重傷者這個時候已經(jīng)無法議事,與眾人道別后離開了。 蘇纖則在不久后返還,將萬古愁回去療傷之事與眾人說了。 便一共剩余二十八位悟道,在大殿之內(nèi)安靜等待。 不知過了多久,大殿之中,一位善目千萬里的悟道忽然開口: “諸位,東海魔域諸位戰(zhàn)報:瘋行者自爆一半rou軀,將閔羅炸得慘傷逃去,臨走前,他再受敖滄海和知覺道人兩道法印,多半要進入千古長眠之中……“ 話說一半,大殿內(nèi)一片寂靜。 半晌,云和風(fēng)又問:“諸位魔頭傷幾何?” 答曰:“一死,九重傷,其余沒有未傷者?!?/br> 殿內(nèi)再次寂靜,眾人或驚,或愧,或恥,言語難表。 有人久思其中利害,忽然開口說道:“魔道存在萬古,也是我宏然正宗大敵?,F(xiàn)今重創(chuàng)幾至絕慘,我們何不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先剿魔窟,再破青疆,從此一統(tǒng)宏然……” 話未說完,獸人塔三位塔主便怒氣沖沖地叫嚷開了: “說的什么混賬話?” “他媽的外敵未去,就要過河拆橋?” “東海的魔頭老子一向看不慣,但今日誰敢沖他們動手,先從老子尸體上踩過去……” 云和月擲一道觀月法印于半空,寧靜月光普照,才叫眾人安穩(wěn)下來。 又與眾人說道:“有的事情做得,有的事情做不得。東海魔主為我人族立下大功,我們今日都要佩服他。至于人道魔道恩怨,千萬年不休,何必急于今日?我們勠力同心滅了角魔,再論生死高下。” 蘇纖也道:“東海魔域主人此行大善,必得宏然天道垂青。只以此論,我們也不宜短期內(nèi)尋他的麻煩。” 本執(zhí)則雙手合十:“善哉?!?/br> 云和風(fēng)也無異議。 宏然五尊既一般心思,此事也就不再提了。 獸人塔象塔塔主文折歌代表獸人塔七位分塔塔主說道: “掌門師兄不在,若要議事,我等無法決定。今日是否先行休會,我們改日再議。” 云和風(fēng)心頭有愧,再加大戰(zhàn)之事,沒獸人塔的參與等于自斷一臂,心中倒趨向于答應(yīng)下來。 便與其余三尊傳音商議此事。 云和月便說,這次圍攻閔羅,我們?nèi)巳硕加谐鍪?,每個人都牽連了天劫因果,很有可能哪一位的天劫便會早來一些。 更何況,不少人受了傷,更易引發(fā)天劫變數(shù),也需回去靜養(yǎng),想方化解。 這般商量罷了,云和風(fēng)索性宣布暫時休會。接著又道:“各位,閔羅今受重傷,應(yīng)入長眠,這機會千載難逢,現(xiàn)在的形勢便不必我細細道來,大家回去各自琢磨,我們擇日再來商議。” 有人問道:“法陣已經(jīng)損毀,方才那場大戰(zhàn),我們還沒有看完呢。不知蘇谷主有無辦法,將那決死之戰(zhàn)再行演繹,我們曉得最終的結(jié)果,也好做個決定?!?/br> 蘇纖當即否了:“千把個修士祭了天,好不容易抹平天譴的后帳,你們又要生事么?更何況,哪里再來這么些身具預(yù)言神通的修士供我布陣?” 眾人再瞧陣中,只剩下一個不知何宗的通靈境弟子,面色蒼白,形容枯槁,慘兮兮地伏在地上。 有人建議:“方才不就是這個小子演化的幻境,為什么不想方設(shè)法,叫他再來一次?!?/br> 蘇纖冷笑一聲,“剛剛有千百個修士為他續(xù)命,你叫他一人試試,我想不用等幻境出來,他人已經(jīng)化作枯骨了。” 悟道修士里,尚有幾個,對剛才那場大戰(zhàn)的結(jié)果心癢之極,接二連三地攛掇蘇纖再想想辦法。 “與天機牽連過重,那是要損了大道氣運的?!?/br> 蘇纖卻一直搖頭:“再者說,你們當真以為,像方才那等天地絕密,老天可能真的叫我等看到最后么?多半幻陣行到最后,大陣毀壞,里面的修士通通死絕,我們也個個沾了大因果,天長日久難以消化?!?/br> 眾人聽罷,知她說的有理,也便不再強求。 今日經(jīng)歷一場險戰(zhàn),雖沒有剿滅閔羅,但也算大功告成,心中壓得石頭一并放下,調(diào)笑幾句,說的風(fēng)生水起。 又過一會兒,云和月才將此事打?。骸澳軌蚪形覀兛吹靡姷奈磥恚€值得我們相信么?現(xiàn)在,閔羅受傷不輕,想來還得要些日子才能恢復(fù),這才是我們可以抓得住的未來。人魔決戰(zhàn),我們悟道層面恐怕免不了一場比今日還要慘烈的對決,各位旦要出手便會跟自家天劫牽扯。我也清楚,千年萬年的修行不易,誰都不想就此化為烏有。但宏然修士和百姓,乃至宏然一眾生靈安危都寄于我等一念之間,我們既為天地鐘情,修行到這等高絕境界,也應(yīng)為此界天地生靈盡一份責(zé)任,此事萬萬要慎重對待。各位回去細細思量罷!” (四)論生死 不二在地上,癱軟無力坐著,腦海里不停地在回味幻境中的最后一幕——黃裙女修被一道黑光攔腰截斷,殘肢飛天,滿臉不可思議的神情。 卻忽然聽見上方隱隱約約的聲音。 一會兒,又似乎聽到悟道大能在議論自己——好像是法陣被破解,隔音的效果也不知什么時候終于沒有了。 他耳朵里聽著,心中卻是一陣苦笑與無奈,自己性命就好像螻蟻一般,在這些悟道大能手中,又在他們的一念之間。 恐怕,也只有修煉到悟道境界,人才能主宰自己的命運罷。 恰在此時,又有人指著不二,問道:“如何處置?” 如果按照眾人先前的謀劃,這個大陣既是預(yù)言陣,又是祭祀陣,預(yù)言結(jié)束了,這一千名弟子也應(yīng)被大陣吸收,祭祀天地,化解了因果。 現(xiàn)在,這一趟斗法快把大殿拆了,悟道修士都重傷三位,卻活下來了一個小小的通靈修士,真是叫人料想不到。 云和風(fēng)見此,心中暗忖:今日諸事,實在不能叫外人知曉。留下此子,也是難解的手尾。 便拿出了主意:“眾人一并來,眾人一起走。送他好好上路罷。” 說罷,目光一轉(zhuǎn),便要了結(jié)不二的性命…… 就在不二半只腳踏上黃泉路的時候,忽然有人開口: “云長老且慢!” —————————— 大家要不要猜一猜是誰開口相助…… 猜不著的投個票唄……^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