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太監(jiān)不比宮女,小選入宮的宮女可都是家里頭有人的,不會無緣無故消失,于程說不準(zhǔn)哪天一個不小心就銷聲匿跡了。 整個看戲過程中,直郡王的臉色都十分不好,等到康熙一走,便借故離了戲臺。 看到直郡王離開后,八爺愣了一下,隨后也找了個借口跟著走了出去。 直郡王滿肚子火氣,別人生氣了都是摔杯子摔碗,直郡王則是回到自己住處后直接拿腰刀砍了桌子。 直郡王脾氣直,雖然頭腦夠使,但是經(jīng)常會一瞬間腦子發(fā)熱,做出很多不好挽回的事,脾氣也相對暴躁了一些。 八爺自幼住在延禧宮,養(yǎng)在惠妃膝下,也是看著直郡王發(fā)火過來的。不過最近開府封爵后的直郡王有所收斂,八爺已經(jīng)很長時間沒有見過這個大哥發(fā)這么大火了。 行宮這邊并不安全,為了防止直郡王說什么犯上之話被旁人聽去,屋里伺候的人都被八爺遣了出去。 八爺只得親手執(zhí)壺給直郡王倒了一盞茶來:“大哥,用杯茶水消消氣吧?!?/br> 直郡王接過八爺?shù)哪潜K茶,并沒有入口,而是直接大力砸到了地上。 八爺?shù)难劬﹂W了閃,沒再說話,等著直郡王冷靜下來。 大約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直郡王終于坐了下來,長嘆一口氣,對八爺?shù)溃骸皬那八麨橹诱f我的不是,我也就忍了,誰讓人家是太子呢?可現(xiàn)在呢?我不過說十二幾句,皇阿瑪也要跳出來為十二鳴不平,難道我現(xiàn)在在他心中的地位竟連十二都不如了嗎?” 八爺也不知道。 平日里看皇阿瑪對十二并沒多么上心,沒成想這會子寧可在眾人面前落直郡王的面子也要給十二做臉。 但如果真這么說了,無疑是火上澆油,真不知道直郡王會做出什么不可控的事情來,甚至波及到他的身上。 八爺微笑著勸道:“皇阿瑪只是心疼小兒子,看他近來又在太后跟前伺候得多,難免心里頭偏了一些。大哥是為著十二好,想教導(dǎo)教導(dǎo)他,皇阿瑪一時會錯了意也是有的,等再過上幾日,皇阿瑪把這一茬兒忘了也就好了?!?/br> 直郡王依然皺著眉頭不置一詞,八爺想了想,又道:“大哥也無需太過為十二費神,京里頭納蘭揆敘已經(jīng)來信了,格爾芬那邊已經(jīng)確定十二倒向了我們,如今和太子交好只是表面之計,想來不日便會有新的動作,咱們只管安生等著便是?!?/br> 聽了八爺這話,直郡王的臉色才稍稍好了一些:“果真?” 八爺?shù)溃骸凹{蘭揆敘跟隨大哥這么多年,您也最了解的為人。他辦事情,您還能不放心?” 直郡王這才臉色稍霽:“如此也好。” 直郡王又伸手去取茶盞,八爺極有眼力勁兒地又給大哥倒了一碗茶來。 直郡王這次用完了八爺?shù)购玫牟杷?,對著八爺問道:“聽說十四有意同你交好?” “也算是吧。只是他小孩子心性,不過是不喜歡被四哥說教,平日里愿意跟著我和老九玩罷了?!?/br> “老八啊,你這就錯了?!敝笨ね醴治龅溃斑@幾個兄弟已經(jīng)長成了,十二入了皇阿瑪?shù)难?,十三都已?jīng)開始想著投向太子鞍前馬后了,咱們也不能就在原地踏步。依著我說,既然十四想站在你這邊,你就該好好拉攏一下十四,別讓十四弟失望了不是?” 給九爺收拾爛攤子就夠讓人頭疼的了,將來還會再多一個十四…… 八爺在直郡王看不見的角度眉頭微微皺起,但也就在一瞬間便放松開來。 不過直郡王在他們幾個面前一向都是說一不二的脾氣,八爺也不敢在他氣頭上多說什么,只是應(yīng)道:“是,我知道了,定當(dāng)不負(fù)大哥托付?!?/br> 京城,四貝勒府內(nèi)。 四爺從趙福來手中接過殷陶的信,坐在書桌前打了開來。 十二弟聽到這個消息后也同他一樣十分震驚,信中言辭懇切,請他幫忙看顧好自己的舅舅托合齊。 十二弟還在后頭對著他開玩笑,說是他欠著自己太多了,這次又要欠人情,不過債多了不愁,欠著欠著就好了。 十二是懂得感恩之人,雖然嘴上說著債多了不愁,但實際上就是已經(jīng)認(rèn)為欠了人情,也知道自己待他的心。 雖然接下來的事情會很麻煩,但四爺依然心情沒有變壞。 他是從心底里樂于幫著十二弟的,不為利益,只為情誼。 十二弟信上接下來的內(nèi)容就輕松了一些,講了余杭城中幾處有名的酒肆和糕點,還說自己又給四哥購置了兩件極好的蓑衣,冬日里穿著在下了雪的湖心釣魚頗有意境。 除此之外,殷陶還重點介紹了他給四哥買的一把鋤頭,據(jù)說還是一把充滿文藝氣息的鋤頭,除了種地之外,是能夠葬花的那種。 葬花? 四爺挑眉,再往下翻看信紙的時候,發(fā)現(xiàn)殷陶在另一張紙上還畫了一個女子葬花的小圖,一個纖弱的姑娘背著花鋤和紗囊,手執(zhí)花帚緩步行走在落英繽紛里,似乎是猜到了他可能不會懂“葬花”含義。 十二弟的信里面還提到了自己跟五爺結(jié)伴逛街的幾件趣事,四爺對著信紙無聲地笑了笑。 即便跟老五在身邊,十二也依然沒忘了他這四哥,時時都想著他,有什么趣事都愿意同他分享,可見心里還是更向著四哥的。 沒過多久,殷陶就收到了四爺?shù)幕匦拧?/br> 這日清晨,蕭玉拿著信走了進(jìn)來,遞給正在桌案前寫大字的殷陶:“這是京里四貝勒給主子送來的信,主子可要這會兒拆開看看?” 是四哥寄來的信嗎? 殷陶停下手中動作,將筆擱在筆架上,凈了手回來拆信。 四爺?shù)纳弦环庑挪皇鞘裁唇腥擞淇斓膬?nèi)容,面對著新來的這一封信,殷陶是提著心拆開來的,生怕四爺說什么類似“托合齊已經(jīng)定罪了,無法轉(zhuǎn)圜”等話語。 還好四哥帶來的是好消息。 托合齊的事件已經(jīng)基本解決,真正的罪魁禍?zhǔn)琢碛衅淙?,是個從四品的包衣副驍騎參領(lǐng)。 殷陶覺得也是。 托合齊能從一個安王府的奴才做到今天的位置,旁的事情且先不論,至少是個絕對有腦子的人,也一定不是那種短視之人。 故而依著托合齊的頭腦和性格,是絕對不可能做這種高風(fēng)險低回報的事情。 如今四爺一出手,便順利地解決了這件事情,果然未來的雍正帝還是有兩把刷子的,如此他和額娘都能心安了。 四爺大信封的里面,還套了一個小的信封。 殷陶打開來看,竟然是已經(jīng)出嫁的四jiejie和碩恪靖公主寄到京中給他的,四爺收到信后又給轉(zhuǎn)寄了過來。 殷陶打開了那封信。 信上,恪靖公主問了他安好,寫了喀爾喀的草原風(fēng)光和她嫁過去后發(fā)生的一些小趣事。 除此之外,她還在信中寫到,殷陶給她買的大阿福娃娃甚好,不管樣式還是可以顏色都是上佳,帶過來這邊后,幾位蒙古福晉和格格也都喜歡。 她也曾吩咐下人去城里買過,奈何他們眼光比起十二弟來,實在差得太遠(yuǎn)。 除此之外,十二弟購置的禮物每一件她都喜歡,如果十二弟有條件出宮,希望他能再幫買一些能看得上眼的小玩意兒。等隨著皇阿瑪來塞上時候,請他再幫忙給帶過來,她也為十二弟準(zhǔn)備了謝禮云云。 四公主寫信風(fēng)格跟四爺有點類似,也是那種偏日常風(fēng)的描寫方式。 尤其是信中提到的幾件生活小事,殷陶看了之后感覺就像是身臨其境一樣,十分兼具藝術(shù)性與可讀性。 太后是蒙古人,雖然身在京城,但也時時思念故土。殷陶覺著,太后應(yīng)該會對四公主寫的這些日常小事感興趣。 想到這里,陶便拿著信起身出門,帶去了太后住處,給太后講一講四jiejie在蒙古的生活。 殷陶過去太后那邊之時,正好碰上了在正殿陪太后說話的康熙。 康熙見到殷陶便問道:“怎么這個點過來了?可是有什么事情嗎?” 殷陶道:“沒什么事,就是四jiejie寄信過來了,四jiejie的信詳實有趣,感覺皇祖母會喜歡聽,所以打算給她念念?!?/br> 康熙驚訝了一下。 恪靖和十二幾乎是井水不犯河水沒什么交集,為什么會給他寫信? 說起來,四公主還沒給他這個當(dāng)阿瑪?shù)膶懶拍亍?/br> 康熙這么想著便也問了出來。 殷陶道:“當(dāng)初去盛京的時候,出門逛街,給四jiejie買了幾樣禮物,四jiejie用著好,所以叫我再買一點兒送過去。” 康熙贊許地看了殷陶一眼。 這孩子實在不錯。 那應(yīng)該是他第一次出門吧,就知道給jiejie買禮物,買的還是jiejie十分喜歡的禮物,否則恪靖也不會嫁到蒙古去后再找殷陶來買。 要知道,送禮投其所好本來也是一門藝術(shù)。 再則,十二看到信上內(nèi)容,知道太后思鄉(xiāng)心切,便想著拿過來給太后念來聽聽,說明是真的孝順,不只是形式上的那種,是心眼里希望太后高興。 康熙覺得自己越來越喜歡這個孩子。 他其實原來是喜歡有用的孩子多一些,比如老四能幫著他和太子處理不少政事,比如老大和老八有心氣兒,有手段,能夠幫襯著他制衡太子,再比如十三已經(jīng)長大,也有一顆向上的心,能幫著太子分擔(dān)一些事情。 康熙對殷陶的心態(tài)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生出單純的喜歡的感覺。 康熙我是在突然之間發(fā)現(xiàn),十二如今在他心中越發(fā)不同起來。 康熙離開太后這邊,便回到了自己的居所延年殿。 留在這邊的魏珠遞上來幾道京中來的折子。 康熙看到其中第三個奏折之時,直接就罵了出聲來:“混賬。” 旁邊一個新過來伺候的小太監(jiān)正在收拾茶具,一聽這話嚇得手上不穩(wěn),茶盞碎了。 那小太監(jiān)嚇得趴在地上磕頭,不敢多說一句求饒的話。 梁九功怕他磕得康熙心煩,給了他個眼神,叫他出去跪著了。 康熙手中拿著的,正是大理寺卿送來的加急奏折。 折子里面上奏了一出私放軍馬販子過境的案子,道是查案之初,種種證據(jù)都指向了左翼總兵托合齊,后來卻查出來不是托合齊所為,而是一個從四品的包衣副驍騎參領(lǐng)。 康熙做了這么多年皇帝,對這里面的門道都清楚的很,一看就知道是這有人故布疑陣陷害于托合齊,否則不可能這么巧,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和事,會有這么多的證據(jù)確鑿。 下面一道是九門提督凱音布的折子,他也在關(guān)注著此事,寫得比大理寺卿還詳細(xì),里面還說到,托合齊之所以被扣以此項罪名,主要還是因為索額圖兩個兒子格爾芬和阿爾吉善參與的緣故。 這兩人的背后是誰,自然不言而喻。 因為凱音布同納蘭明若有親,偏幫納蘭也是有的,康熙一開始以為這只是一面之詞,但越看越發(fā)現(xiàn)是真的。 托合齊是他看中的人,他是十二的舅舅,提了他為左翼總兵一方面是信任,一方面是要給不爭不搶的十二鋪路的。 重用托合齊是他的決定,但現(xiàn)在卻有人要變著法兒地將他給搞下去。 索額圖……太子…… 康熙冷笑一聲,朕還沒病得起不來床呢,這些人就這么急不可耐地挑戰(zhàn)皇權(quán)了嗎? 格爾芬敢這么干,也是看輕了萬琉哈家中無人,要是對面是納蘭明珠家納蘭揆敘的話,你看他敢不敢! 他雖然沒有要把十二日日帶在身邊,但心里喜歡這個孩子,也一直在想辦法提一提他的位置,沒想到現(xiàn)在還有人看輕了他去。 看來光提拔外家還是不夠的,想要提一提十二的身份,還是要從更深處下手。 也是時候該給萬琉哈氏提一下位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