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烤魚

    這日傍晚,康熙從御帳中議事出來，見十二和老七正站在那里興高采烈地聊天。

    康熙覺得挺詫異的。

    因著腿腳不好的緣故，老七一向有些自苦,不大愛跟兄弟幾個接觸。

    他們兄弟幾個以前小的時候，不懂事，有時不免拿老七的腿開玩笑，久而久之,老七就不大跟愛他們接觸了。

    可今兒老七跟以往時候不同了，現(xiàn)在那里同十二有說有笑。

    話說回來，十二這孩子性情是真的不錯,幾乎每個兄長都和他甚為交好，從來都沒什么負(fù)–面評價。

    康熙慢步走了過來,對著殷陶問道：“你兩個在聊什么呢？”

    兩人忙停下了交流，先給康熙請了安。

    殷陶道：“兒臣正跟七哥聊著,明兒咱們就能到黃河了,這是兒臣第一次去黃河,所以心里頭興奮得有些厲害，不免同七哥多說了幾句。想起四哥和十一哥此番又不能跟著出來,兒臣心里有些可惜，幸而七哥畫素來極好,兒臣跟七哥商量著，等去到黃河時候?qū)⒕吧嬒聛?帶回京中給幾位哥哥看看?！?/br>
    七爺?shù)墓すP畫畫極好,兼具了美觀和寫實兩種特性。

    殷陶也是個俗人,對于那些寫意畫有些欣賞不來，七爺習(xí)慣堪比現(xiàn)代照片的寫實畫法，殷陶對于這種風(fēng)格就很是喜歡。

    康熙道：“是了,朕記得老七從小畫就不錯的。八歲時候畫的跑馬圖就很能看了，連太皇太后都贊呢?！?/br>
    七爺許久沒得康熙夸獎了，聽了這話臉上立時有些紅了，甚至都忘了道謝。

    看著殷陶似乎很期待明日的黃河之行，康熙突然又泛起了一陣慈父心腸：“既然十二這么想看黃河，要不今兒皇阿瑪提前帶你們過去看看罷。”

    “現(xiàn)在么？”

    殷陶愣了。

    如今康熙已經(jīng)叫了停，大部隊都已經(jīng)停了下來且扎營基本完成，現(xiàn)在趕路去黃河，難道又要拔營啟程嗎？

    康熙似乎也看出了殷陶在糾結(jié)些什么，對著殷陶柔聲道：“就朕帶著你們兄弟幾個過去看看，頂多再叫上護(hù)衛(wèi)過跟著，不用太過麻煩。你回去收拾收拾罷，一刻鐘后咱們就出發(fā)。

    殷陶：……

    康熙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挠欧磕腔飪憾际窍茸隹滴醯娘?，康熙是把飯給吃完了，可是他的飯還沒有來，他還餓著呢！

    可即便如此，殷陶仍然不好拂了康熙的興，何況這次人家純粹是處于好意，看他有所期待才想著要帶他們過去的。

    直郡王留在營地坐鎮(zhèn)，其他三爺、五爺、八爺、十爺、十三、十四，都被康熙叫著一起去黃河看看。

    三爺幾個都在營地，唯獨(dú)八爺和十四不在，一問才知道是八福晉用不慣這邊的飯菜，十四自告奮勇去附近農(nóng)家購置些清淡點(diǎn)的吃食，八爺不放心，所以跟著去了。

    殷陶有些奇怪地看了十四身邊回話的隨從一眼。

    這個隨從是十四的哈哈珠子，烏雅氏一族的。這十四不靠譜，隨從好像也腦子不大好使，這種話能隨便跟康熙說嗎？

    雖然叫自家丈夫去弄吃的不是什么出格的事，但這事落在康熙耳朵里，就是八福晉使喚八爺和十四，那康熙對八福晉印象能好了嗎？

    康熙眼睛里偷閃過一絲不虞，但到底還是沒說什么，似乎并不像破壞了今日的好興致，直接便叫了啟程。

    五爺騎在馬上叫苦不迭，他的飯菜剛剛上桌，筷子都還沒動呢，老爺子就叫著出來去看黃河了，肚子都餓得咕咕叫了，實在有些走不動。

    七爺剛被夸了，精神頭十足，倒也不覺得餓，騎在馬上神采奕奕。

    五爺奇怪的看了七爺一眼，老七今天很反常啊，是不是剛才偷著吃東西了？要不他怎么就能騎馬騎得這么歡呢？

    三爺則是一直不說話，沉默地騎馬，心中正在憋著大招：一定要作一首歌頌黃河兼皇阿瑪偉大功績的詩來給他，最近皇阿瑪對他關(guān)注比以往時候少了些，再次討得皇阿瑪歡心才是頭等大事。

    不得不說，康熙還是個很會做的人，這次出門就是帶著孩子們出來瞧新鮮的，便直接領(lǐng)著眾人去了附近的一處小瀑布，叫殷陶等人一起去看看。

    只可惜到了黃河之后，又有河南總督追了過來匯報事情，康熙并不能和幾個孩子一起去看瀑布，便殷陶幾個便先去黃河看看。

    殷陶上輩子也是去過國家4a級景區(qū)壺口瀑布，還是在五一小長假，周圍全是人不說，那天還下了不小的雨，并沒有好好欣賞黃河的風(fēng)光。

    如今的黃河同幾百年相比，河水更多更涌一些，顏色還是一般黃得厲害，仿佛在這千年之間，已經(jīng)將黃土完全融進(jìn)了水中。

    五爺這兩年發(fā)福了，越發(fā)的不抗餓。立在一旁幾乎都要站不住。

    殷陶也知道，這次康熙一時興起過來黃河，起源還是自己，看著五爺如此的模樣，殷陶對五哥的愧疚之心頃刻之間又上升了幾分。

    守著現(xiàn)成的黃河呢，總不能沒吃的吧。

    殷陶轉(zhuǎn)頭吩咐兵士們?nèi)×俗紧~的工具來，又取了坐墊、桌布、烤架和調(diào)料，支起了煮魚湯的大鍋，回頭對著五爺笑道：“五哥，等他們捉上魚來，我烤魚給你吃吧?！?/br>
    上輩子在烤rou店也是練了不少手藝在身上的，這輩子不用可惜了。

    五爺感動得眼圈都有些紅了。

    十二弟真是個好人?。?/br>
    八爺和十四沒過一會兒便回到了營地。

    十四叫隨從將從農(nóng)家取來的飯菜交給了八福晉，八福晉對十四道了謝：“多謝十四弟了。這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叫兵士們?nèi)ヒ簿褪橇?，十四弟怎么親自去了？倒是累得我們爺也跟著你出門跑了一趟?！?/br>
    十四說是出去替八嫂找吃的，其實不過只是個由頭，更多的是想去周圍農(nóng)家玩一玩。他第一次出宮，什么都新鮮，哪怕是人家做飯用的風(fēng)箱都看得津津有味。

    再加上他穿得好，生得也不錯，出手又大方，每每去到周圍人家，都是一片恭維之聲。

    十四很是享受這個過程。

    這話當(dāng)然不能明說，十四對著八福晉笑道：“您一頓不吃，八哥就心疼得至少兩頓吃不下飯，我就算是心疼八哥，也得把八嫂伺候好了才行?！?/br>
    八爺對著十四頗為無奈道：“還沒用膳呢，少貧嘴了，先坐下來用點(diǎn)兒罷?！?/br>
    八福晉也笑了：“我們爺幾個兄弟當(dāng)中，就數(shù)十四弟嘴甜，也難怪我們爺提起十四弟來，每每都是笑呢。既是這般辛苦地找了這些飯菜回來，不如一起留下來用一些吧?！?/br>
    十四剛要應(yīng)著，坐下來和八爺一起用膳，就見得自己留在營地的哈哈珠子烏雅達(dá)春走了過來，說是萬歲方才要召十四和八爺兩個伴駕，如今已經(jīng)啟程了半個多時辰。

    十四忙站起來跟著八爺一起去追隨康熙。

    康熙還在那里同河南的官員們議事，自然沒空見十四和八爺兩個，殷陶看兩人這樣倒也不像是用了飯的，而他們這邊烤魚和烤餅都已經(jīng)做好，便招呼他倆過來一起吃點(diǎn)東西。

    十四看著這邊煙熏火燎的，感覺十分嫌棄。

    烏雅達(dá)春沒有把話說清楚，十四也并不知道康熙是找了所有皇子過來順帶叫上他倆，還以為只是特意召了他和八爺伴駕，便的對著殷陶高傲道：“是皇阿瑪召我過來伴駕的，我還要面圣呢，這會子先不吃了，十二哥還是自己先用罷?！?/br>
    殷陶也再沒堅持，坐下來又給自己盛了一碗魚湯，就著烤餅吃了起來。

    八爺有些無奈，他其實還是挺想坐下來跟兄弟幾個一起吃魚，再交流一下感情的。

    但既然十四這么說了，他總不好再坐下來。十四弟脾氣不怎么好，他這般拆十四的臺，叫他臉上掛不住，鐵定是要甩臉子的。

    康熙處理完正事，看著殷陶等幾個孩子正在那邊烤魚，篝火旁一片歡聲笑語，心情也不自覺地變好，直接對著他們走了過來。

    三爺?shù)日酒饋碚埌?，被康熙叫?。骸岸甲?，你們這么一弄，倒是也還挺有野趣兒的。胤裪你烤得魚倒是不錯，看著還是個有手藝的，也給朕來一條嘗嘗?！?/br>
    殷陶將魚遞給康熙，也略有些不好意思道：“實在是簡陋了些，好在味道不錯，皇阿瑪不嫌潦草的話，就請將就著嘗嘗罷?！?/br>
    康熙也跟著坐了下來，聽了殷陶這話不以為意道：“這有什么，朕當(dāng)年南征北戰(zhàn)之時，也曾跟將士們同吃同住過，什么苦沒吃過？那時候營地里可沒這么好的魚湯?！?/br>
    十四和八爺一旁在不遠(yuǎn)處等著康熙召見，結(jié)果發(fā)現(xiàn)皇阿瑪過來后壓根兒沒看見他兩人只得一并過來同康熙請安。

    “來了？”康熙淡淡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你倆這么晚才過來，想必已經(jīng)用過了，你幾個兄弟還沒用飯呢，等他們用完咱們再一塊回去罷?！?/br>
    十四原本是想勉為其難地坐下吃兩口魚的，被康熙這么一說反而不好意思坐下來了。

    況且這塊兒座位本來就不寬裕，殷陶也只取了七個座位過來，康熙坐到了殷陶留下來的最后一個座位上，十四兩個也實在是沒有地方坐了。

    康熙也看到周圍沒有座位，便對那兩人道：“難得過來一趟，你兩個也別在這邊傻站著了，去瀑布那里走走看看，權(quán)當(dāng)消食吧?！?/br>
    兩人心中再想坐下來吃飯，聽了這話也只得應(yīng)了下來。

    天已經(jīng)黑了，瀑布也看不到什么。

    二月的天氣里，十四站在河邊聽著湍急的水流聲，餓著肚子在冷風(fēng)當(dāng)中瑟瑟發(fā)抖。

    真冷?。?/br>
    42、截胡

    從河南離開后,康熙一行并沒有在其他地方多做停留，而是直接南下到了江寧。

    江南文人士子聚集，民風(fēng)與北地多有不同。

    文人多了,想象力也出眾，既能于潤物細(xì)無聲處歌頌人，又能變著法兒損人，叫人有苦說不出。

    康熙的趣話他們自然是不敢傳,但是不代表其他人的故事也不敢說。來到江南后，幾乎所有人都提著心，也加倍小心了一些,就連十四看著也比尋常時候看著更是正經(jīng)了一些，更何況是旁人。

    這日傍晚,風(fēng)餐露宿了大半個月的殷陶，終于在江寧行宮里住了下來。

    不得不說,江寧這一帶到底還是有錢,行宮果然還是比盛京更好不少,不論是建筑還是園林，說是美輪美奐也不為過,室內(nèi)擺設(shè)更是富麗堂皇，饒是殷陶見識不少,也有些看住了目光。

    第一日晨起后，照例去太后那里請安的。

    今兒人照例來得齊全,就連康熙也比往日來得更早一些。

    江南風(fēng)氣和京中不一樣,受多年儒家文化熏陶,更看中“禮儀仁孝”這些讀書人該具有的美好品質(zhì)。

    康熙作為萬民表率，這次奉太后出行，原本就有這個意頭在里面,此時為了展現(xiàn)出自己的“孝道”，發(fā)揮典范的領(lǐng)導(dǎo)帶頭作用，更是要好好表現(xiàn)一番。

    因為太后曾經(jīng)特別跟康熙提出，自己喜歡萬琉哈氏，康熙便叫了萬琉哈氏跟著太后伺候。

    康熙見太后今日妝扮得甚為齊整，貴氣與美觀并存，看著比往日里更是精致了幾分。

    太后是蒙古人，周圍宮女嬤嬤都是從蒙軍旗包衣里頭挑選出來的，審美也更偏草原的粗獷式審美。而萬琉哈氏心思細(xì)膩，手藝精巧，太后今日的妝扮一看就是她的手筆，也更符合江南人士的審美。

    康熙心里頭覺得極是透氣，用贊許地眼光看了萬琉哈氏一眼，道：“萬貴人侍奉太后辛苦，梁九功，把昨兒浙江巡撫進(jìn)上的那兩柄玉如意取來，賞萬貴人?！?/br>
    萬琉哈氏愣了一下，康熙賞的東西并不少，但是這么人前大張旗鼓地賞賜卻是頭一回。

    萬琉哈氏謝了恩后站在一旁，盡量降低存在感。

    今兒皇上帶出來的娘娘不少，萬一風(fēng)頭太過招了哪位的眼，隨便出點(diǎn)招數(shù)都夠她喝一壺的。

    緊接著，康熙夸贊了夸贊五爺品行正直純善、殷陶一向勤勉，讀書練武都破有進(jìn)步。

    五爺被夸得有些詫異，低著頭老大不好意思。

    康熙的夸獎當(dāng)然不是白夸的，殷陶也是低著頭，默默等著康熙說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