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長長的走廊，鋪著暗紅色厚實地毯，踩上去沒有一點聲音。隨著屋門關(guān)閉，剛才還喧鬧的氣氛，一下子被隔絕了，走廊里只有我和董主席。

    我決定不放過這個談話的好機會，雖然是第一見面，跟他現(xiàn)在提要求，是比較唐突。

    “老班長，你看，我們洗浴中心是全市最大的，也是設(shè)備最好的。能不能請你幫忙，介紹我跟咱市的幾個大廠接上頭，在女工三八節(jié)啊，五一勞動節(jié)啊，組織組織活動?！?/br>
    我說得比較隱蔽，只是說要聯(lián)合搞活動。一邊說著，一邊從側(cè)面觀察他的反應(yīng)。

    他的臉一下子變得嚴(yán)肅了，然后跟我打起了官腔。

    “嗯，按說呢，老黃是我老戰(zhàn)友了，這么多年他也沒跟我提過什么要求。但是，正是因為老戰(zhàn)友，才不好幫啊。當(dāng)領(lǐng)導(dǎo)，要以身作則，要是我今天幫了他，我下邊的人就會照著做，大家都幫起朋友兄弟來，還不亂了套?！?/br>
    說著話，我們走進了衛(wèi)生間，他直奔向一個隔斷，“當(dāng)”的一聲關(guān)上了門。

    媽的！第一回合，就讓我碰了一鼻子灰。都說跟政府官員打交道最難，看來我是cao之過急了。

    老老實實等著他出來，洗了手，我們往回走。

    “小周啊，做生意還是要本本分分，不要想著那些歪門邪道?！?/br>
    這是他打開門前的最后一句話，可把我給氣壞了！

    娘的，老子不過就是請你幫忙介紹幾個人，這就歪門邪道了？太小題大做了吧。

    看來跟官場人物打交道，我還是個小學(xué)生，蹣跚學(xué)步，一步一步，先要跌倒，才能爬起。

    “好的，老班長，您教育的我記住了。”雖然心里恨著，可嘴上還是得討好著。

    心里這個窩火??！但是一想到他手里掌握的強大資源，讓我又不肯放棄。做銷售從來都沒有容易的，回去再想想辦法，他這條線，我是要定了。

    我忽然想起了在樓下聽到他打的那個電話。他的軟肋，也許就是他兒子。回去一定要好好調(diào)查調(diào)查，找出他的突破口。

    打定了主意，我調(diào)整情緒，滿臉笑容跟著他走進包房。

    這時大家已經(jīng)唱完了嫂子歌，進入了拼酒混戰(zhàn)狀態(tài)。

    “老班長，來，再喝兩杯，咱們兄弟多久沒聚了。今天來個一醉方休?！闭f話的是鄧局長。

    說著，已經(jīng)走到門邊，直接拉著董主席找個座位坐了下來。

    董主席不想喝，可是又不好推辭，畢竟剛才就沒跟大家喝，現(xiàn)在還不喝，也說不過去。

    “我來喝?！蔽沂旨惭劭?，一看見他露出為難樣子，再看另一邊是鄧局長，兩個的面子都夠大，還是我給解個圍吧。

    拿起酒杯，兩下喝完。一股辛辣順著食道直鉆進胃，我不禁張開嘴，往外哈了口氣。

    “這小周，到底是勇猛啊?！倍飨蛭彝秮頋M意的目光。

    還好，這兩杯酒沒白喝。得到了領(lǐng)導(dǎo)的賞識。

    可能是之前吃的東西太少，胃里空著，而我喝得又太急，這下胃受了強刺激，提出了抗議。不一會兒，我就覺得頭暈沉沉的，胃里翻江倒海的難受，眼前的人臉變得模糊不清，整個房間好像都在旋轉(zhuǎn)。

    媽的！我這身體也太不給力了，知道自己本來就沒有二兩酒量，喝了幾杯，大概也就到頭了。

    耳邊只聽到黃江海的聲音：“周總，周總，我給你送回家吧?！敝蟊闶チ酥X。

    第二天醒來時，我躺在自己辦公室里屋的床上，還穿著昨晚的襯衣，褲子，身上蓋著被子。

    我使勁回憶著，好像誰架著我，給我送回來的。往床上倒的那一剎那間，還有點記憶。

    扭頭看看床邊，坐著姚娜。

    “你可醒了，昨晚喝那么多，黃江海給我打電話把我叫來的?！?/br>
    她順手把搭在我頭上的毛巾拿下來，走到衛(wèi)生間洗了起來。

    “哦，我昨晚沒干什么吧？”因為腦子一片空白，我很想知道自己昨晚的情況。

    “你呀， 昨晚回來吐得厲害，我給你扶到衛(wèi)生間，你抱著馬桶吐了好一會兒。”傳來姚娜洗毛巾嘩嘩的水聲。

    “吐了好，吐出來了就不會酒精中毒了。你呀，以后可不能喝這么多酒。原來我在飯店當(dāng)領(lǐng)班的時候，就見過有個人，喝的太多了，直接倒地下，吐都吐不出來，后來給拉醫(yī)院洗了胃，才好的?！彼贿呎f著，一邊從衛(wèi)生間里走了出來，給我倒了一杯溫水，端到我眼前。

    這時我才感覺到喉嚨像火燒過一樣，干得連咽唾液都困難。

    連忙坐了起來，拿過杯子，咕咚咕咚的喝起來，我好像今天才覺得，水是這么好喝。

    “姚娜，謝謝你?！睂λ母兄x是發(fā)自肺腑的。在我最脆弱的時候，有她在身邊陪伴。

    孤身一人在這座城市打拼，已經(jīng)很久了。已經(jīng)記不清，離開父母了多少年，應(yīng)該是從大學(xué)時候開始，我就沒有回過家了。

    習(xí)慣了孤獨，習(xí)慣了沒有人關(guān)心的日子。就連投資礦業(yè)失敗，到處躲債的時候，給父母匯報的，也還是那句“我很好，你們放心。”就是不想讓他們擔(dān)心我。

    在姚娜這里，我忽然有了家人的感覺。她就像我的一個親人，總是那么自然，那么溫暖。好像我們很早就認(rèn)識，這就是緣份吧。

    我抓住她的手，此刻心里有千言萬語，卻說不出來。我不是個擅長表達的人。

    我們就這樣拉著手，默默坐著。我想起了那天吻她的感覺，不禁笑了起來。

    “還好，也不發(fā)燒了，昨晚你溫度挺高的。”她摸了摸我的額頭。

    “別擔(dān)心我了，我馬上就能起床，好多工作等著的?！?/br>
    該死！多好的傾訴衷腸機會，硬是讓我說起了工作。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

    果然，姚娜聽到我說工作，馬上從床邊站起身，拉著我的小手也掙脫出來。

    “好的，周總。早餐在外邊，我給你拿來?！彼ゎ^走出了屋。

    我的心一空，好像隨著她一起出去了，一時間竟然茫然，不知道自己該干什么。

    我稍微坐起身，找了個舒服姿勢靠在床頭，順手拿起了床頭柜上的手機，翻看著。

    看到手機上還保留著，昨天黃江海通知我去飯店的短信。看到短信的一瞬間，想起了董主席那張四平八穩(wěn)，刀槍不入的臉，腦海中響起他說：“要本本分分做生意，不要搞歪門邪道?！钡脑?。

    媽的！老子今天就開始調(diào)查你，我就不信，你沒有弱點。

    想到這兒，我馬上起了床，找出一件干凈襯衣，換了條新褲子。昨天那身衣服上，帶著一大股酒氣和煙氣，聞著讓人不舒服。我對自己的服裝還是有一定要求的，雖然做不到名牌加身，但是最起碼要求自己做到干干凈凈。

    “黃經(jīng)理，來一趟我辦公室。”我急切地想知道黃江海那些朋友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