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江奉蓉學(xué)習(xí)，故意給江奉則用了曖昧的稱呼。

    不止是臉上擠出的笑容，姜寒眼里仿佛不會熄滅的光暗沉了一瞬，“也就是說，他在這面鏡子后頭?！?/br>
    他陰狠的望著鏡子，恨不得透過它殺死那個恨之入骨的人，但他轉(zhuǎn)頭柔軟的說道：“小妄，你知道我愛你嗎？”

    不用戚無妄回答，姜寒的眼神迷蒙，自顧自陷入了回憶。

    “我的父親很愛很愛我的母親，可我不愛她，我能理解我父親的愛，但理解不了他愛的對象。”

    那個女人只是淺顯的喜歡了下父親，總是輕易的雌伏在他人身下，壓根配不上父親純粹的愛情。

    被父親殺死，為父親的愛情獻祭，也算發(fā)揮了她最后的價值。

    “我很羨慕父親，在見到你之前也期待過未來，你恰好在那個時間點，與孩子極不相符的樣子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br>
    姜寒至今還記得他被戚璟派去盯著小戚無妄，那種仿佛被世界厭棄、便也厭棄了世界的特質(zhì)吸引了他。

    不過是個十歲的孩子，這樣的戚無妄未來會長成什么樣子，太讓人期待。

    喜歡上戚無妄是很容易的事。

    精致可愛的外表，冷淡矛盾的性格，刻意偽裝的任性，這些凝結(jié)成了“戚無妄”這樣復(fù)雜的個體。

    姜寒的喜歡一開始只是對待有趣之物的興趣，帶著任務(wù)興致的注視漸漸變了味，他的眼睛第一次無法從一個孩子身上挪開。

    哪怕不是男女那樣的喜歡，但姜寒愿意花時間將自己的感情扭轉(zhuǎn)為男女之間的喜歡。

    再沒有人像戚無妄那樣復(fù)雜又單純。

    不過戚無妄太小了，如果他沒有出國的話，姜寒可能要花費十年去打磨自己，直到戚無妄成年后，將光鮮亮麗的自己當做生日禮物送給他。

    姜寒會送給他們一個最美好的初遇。

    可惜構(gòu)想好的一切都毀了。

    “你喜歡江奉則嗎？”

    喜歡太輕了，戚無妄換了個更重的字眼，“我愛他。”

    姜寒的笑容不見眼底，他在努力模仿16歲的江奉則，但想笑出來太難了，“認真的嗎？”

    “你說呢？”戚無妄反問，雖然帶著刺激姜寒的目的，他愛江奉則的感情并不是假的。

    姜寒也看出來了，手銬的鏈子被撥動，他在用力摳鏈子，摳的越來越快，非常的焦躁，指甲卡在鏈扣里都不在意。

    本就腫的不能看的臉越發(fā)可怖。

    戚無妄有些厭煩這些聲音，“你要跟我說的就只是這些？”

    鏈子扣動的聲音戛然而止。

    “當然不是?！?/br>
    姜寒突然把手放到桌面上，左手食指和右手的拇指、中指的指甲縫滲出了血，他傾著身子，讓戚無妄身旁的警察立刻警戒。

    “你知道我酒駕那天晚上見誰了嗎？”

    “江奉則不想讓你知道這件事，但你該知道的，因為我做的這些就是為了讓你知道，那天晚上——我見了戚璟?！?/br>
    第131章 噩夢終結(jié)

    戚璟在戚無妄的生命中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

    被重要的人背叛帶來的陰影會伴隨一生。

    姜寒期待看見愛著的人得知這件事后震驚到不知所措的反應(yīng), 戚璟給他留下的陰影有多深，就會知道自己有多愛他。

    但漸漸的，姜寒的得意消失了。

    不對勁, 戚無妄的樣子真的不對勁。

    “你不意外？不……不對，你這時候應(yīng)該很驚訝?！?/br>
    戚無妄面無表情的坐著，從頭到尾眨眼的頻率沒變一下, “你要說的就這？我早就知道你是為戚璟做事的?！?/br>
    “不可能, 你怎么會知道？你在騙我, 你在演我?！备街苄@么久的姜寒終于坐不住了，死死盯住他，試圖挖出演戲的痕跡。

    隔壁房間, 宋航等人嘆服的圍觀。

    “牛批啊！姜寒就跟塊臭石頭似的，戚無妄進去才多久，就說了幾句話吧，姜寒就急了。”

    欣賞著姜寒神經(jīng)質(zhì)的表現(xiàn), 這幾天審訊不順利的悶氣撒開了。

    江奉蓉橫插一嘴，“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啊?！?/br>
    說完接收到某人冷冰冰的視線，她再多說一句, 肯定不能體面的離開警局。

    而警方怎么撬都撬不開嘴的姜寒仿佛要證明什么，抖籮筐似的急切交代了所有。

    他小時候加入的混混團伙是為戚璟做事的，戚璟被戚家掃地出門后, 四年前他終于在異國的偏壤之地找到了戚璟。

    戚璟的日子過得不好不壞，沒有經(jīng)濟來源, 需要自己去賺，但有能力的人在哪都能活的下去。

    姜寒找上門的時候, 戚璟已經(jīng)被現(xiàn)實磨去了棱角, 沒有很高興的樣子, 曾經(jīng)的執(zhí)念成了云煙。

    這與姜寒料想的不符，但也無所謂，戚璟對他來說只是用來表現(xiàn)自己愛情的工具人。

    他明幫暗綁，將戚璟“偷運”回國，然后找了處地方關(guān)押，一關(guān)關(guān)了戚璟四年多。

    “我為你報仇了，小妄，為你報仇的不是江奉則，是我！”

    他對戚無妄的感情能驅(qū)使他愿意親手洗凈對方的世界。

    戚無妄只要一無所知的享受自己為他創(chuàng)造的美好，被默默奉出的感動是姜寒逆風(fēng)翻盤的底氣。

    他知道戚無妄的三觀會無法接受，但實話實說，當真的有人愿意為你做到這個份上，在心里的某個陰暗的角落，還是會震動的吧。

    哪怕僅有一絲絲，也足夠讓戚無妄這輩子忘不了他了。

    “我從劇組離開的那天見了戚璟，因為太高興了，那是這么多年來我距離你最近的一次，不小心喝多了，話也說多了，可你知道他有多不會看氣氛嗎？”

    姜寒陰著眼，把手銬鏈子當做戚璟在摳，“他說我是陰溝里的老鼠，惦記的永遠是別人的奶酪，因為我太可憐了，就算奶酪里藏了老鼠藥也會吃下去，他說你永遠不會喜歡我，也不會恨我。”

    對一個將你當做所有的人來說，最殘忍的不是求而不得，而是對方的無動于衷。

    愛和恨這兩種最激烈的情感沒有一個屬于姜寒，他十多年的努力和目標就是個笑話。

    “他說錯了，我是不喜歡你，但討厭還是有的。”戚無妄說，“這點希望你有點逼數(shù)?！?/br>
    被人公然說討厭，姜寒反倒?jié)M足了，他趴伏在桌沿，笑的肩膀在顫抖，用咬耳朵的音量問：“小妄，你想知道戚璟被我關(guān)在哪兒了嗎？”

    來了！

    旁邊陪同審訊的警察握緊筆，重點來了！

    戚無妄很平靜，“關(guān)哪兒了？”

    姜寒突然看向單面鏡，“吻我，你吻我，我就告訴你。”

    戚無妄心里一跳，從進入這間房后情緒第一次浮于表面。

    要命哦，姜寒簡直是在被錘死的邊緣反復(fù)橫跳，你看看你那張臉，是被江奉則錘的還不夠嗎？還是覺得在警局江奉則就不敢揍你了？

    審訊室的門板轟的震了一下，外頭響起沉怒的聲音，“開門?！?/br>
    戚無妄跟身邊的警察對視一眼，對方竟然問他：“開、開門嗎？”

    “……你問我？認真的嗎？”

    你是警察還是我是警察？

    對方僵笑，若無其事的埋頭裝作整理筆錄的樣子。

    “江奉則，別瞎鬧，這里是警局，不是你家?！彼魏剿坪踉谥浦菇顒t。

    江奉蓉還添亂的拿話刺激他，“親一下不會少塊rou，又不是女人，雖然對著那誰的臉是挺倒胃口的，下口難啊。”

    宋航急死了，“誒喲我的姑奶奶誒！我求您了，您別說話了行不行？！”

    門外的混亂傳了進來，戚無妄輕咳一聲，垂眸覺得有些無趣，“所以，你就只單單關(guān)著戚璟，什么都沒做？”

    似乎肯定了答案，他評價道：“無聊?！?/br>
    無、聊？

    不不不，他怎么會做讓戚無妄覺得無趣的事。

    “當然不是，戚璟做過的事情我再清楚不過，怎么可能只關(guān)著供他吃供他喝供他住的？”

    親吻是姜寒所求，但他更不想戚無妄對他失望，即便知道這是為了逼他說出地址，他還是心甘情愿的上鉤。

    戚無妄永遠不會原諒戚璟，他要讓戚無妄看看曾經(jīng)意氣風(fēng)發(fā)的戚璟到底有多凄慘，讓戚無妄知道只有自己愿意不擇手段的為他報仇。

    姜寒說出一串地址后，做筆錄的警察立刻看向單面鏡，他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

    是宋航發(fā)的微信。

    戚無妄沒有偷看內(nèi)容，身邊的警察得到了信號，由著戚無妄引導(dǎo)出關(guān)鍵性問題的答案后，他開始主導(dǎo)這場審問。

    姜寒從未有過的配合，問什么答什么，眼睛只盯著對面的人，一旦戚無妄有走人的想法立刻閉上嘴。

    時間過去一個多小時，宋航發(fā)來消息說找到戚璟了。

    “找到了？小妄，要看看曾經(jīng)想要養(yǎng)廢你的哥哥現(xiàn)在的樣子嗎？”姜寒誘哄著，用自以為幫忙出氣的行為討好著他。

    明明重生前也是毀掉他人生的幫兇之一。

    “看看吧，你也很好奇吧?！?/br>
    “他不好奇?！苯顒t大步走進來，房間刻意營造的氛圍加深了他臉上的陰影，模糊不清。

    他勾住戚無妄的肩，居高臨下的看著在夢里給他帶來這么多年悲劇的人，“你覺得自己打了一手好牌？動動你那返不了廠的腦子吧，戚璟要是還那么重要，他會出演《罪城》？”

    這個理由邏輯通順，這么淺顯的道理姜寒沒有看透，從四年前把賭注全部壓到戚璟身上的時候，姜寒就輸了。

    肩上的力道很重，是讓戚無妄安心被掌控的力度，沒有反抗的被江奉則帶著離開。

    “我把戚璟關(guān)在不到十五平的房子里，四面墻壁都是白色，沒窗沒光，兩天只喂一頓飯……小妄，別走……”

    姜寒描述著場景，卻看兩人毫不停留的消失，急切到聲音顫抖，“小妄，江奉則你他媽有本事別走！回來！小妄！戚無妄！?。　?/br>
    直到聽不到破簍嗓子的嘶喊，戚無妄按住肩上的手，側(cè)頭正好能看到江奉則眼里的風(fēng)景，如同陰沉沉的海浪，是如驟般的暴風(fēng)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