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而過。

    對于小寧寶來說，這可能是他過得最為安穩(wěn)的一夜，雖然偶有夢魘的驚醒，但幾乎只要看到這個陌生卻又有一絲溫暖的環(huán)境，他便又很快入睡。

    所以當(dāng)早上呂小白從自己屋子里出來去看他的時候，這小子還睡得極為香甜，睡著的小臉之上，還有一絲滿足的笑容。

    至于金妍兒，此刻正和那名婦人在前院吃著見習(xí)捕快送來的早點。

    “溫姨，你吃這個，這個很好吃的?！?/br>
    “謝謝，金姑娘，你也吃?！?/br>
    看著這一大一小兩人在院內(nèi)互相勸吃的溫馨場景，呂小白也是看得一臉懵逼，這才多久，昨天才見得面，今天醒來才算是第一次正式交流，怎么弄得好像已經(jīng)是認識已久的義母義女一樣？

    女人的感情，真難弄明白。

    而在這樣心暖的交流之中，金妍兒偶一抬頭，看見了正在門口一臉不解的呂小白，她的眼神中也有一抹憂色，隨即化作一句難得的問候出口。

    “你沒事吧?！?/br>
    看起來呂小白昨夜的表現(xiàn)還是讓她心中掛念，所以見面就立刻詢問，言語中頗有關(guān)切之色。

    “沒事?！?/br>
    呂小白也是回過神來，恢復(fù)了往日的溫和笑容，雖然昨天和厲皓白的交談之中，一些令人心寒的推斷讓他心緒難平，但說到底他并不是一個純粹的天真少年。

    前生今世加起來都四十有余了，外加這一段時間于江湖的經(jīng)歷，閱歷心性早已成長豐富，面對這種極具沖擊性的信息，就算一時難以接受，經(jīng)過些許時間的調(diào)整，便已經(jīng)能夠緩和下來。

    看到少年再現(xiàn)往日的平和，金妍兒懸著的心也是稍微放下了些許，不過她也很清楚，哪怕呂小白現(xiàn)在表現(xiàn)的像是什么事都沒有一樣，但心里深處的情緒卻未必如明面上這般平靜。

    所以善解人意的她，也是收起了往日的幾分任性和刁蠻，語氣中居然還頗有幾分溫柔的意思，晶瑩如玉般的白皙手掌擺了擺。

    “你也過來吃點東西吧。”

    “哦？難得啊你，居然還有這么溫和的時候，嘖嘖嘖，不錯不錯，當(dāng)哥哥的，很是欣慰啊！”

    聽著金妍兒軟糯溫和的聲音，呂小白也是不自禁地露出了幾分驚訝之意，朝著桌邊走來之際，也是下意識地帶著幾分調(diào)侃的語氣嬉笑出聲。

    不料呂小白這一句話說出來之后，金妍兒原本還溫柔的神情立馬一變，特別是聽到他說了這句當(dāng)哥哥的話之后，更是立馬面寒如霜，看著走到面前的少年，杏目一瞪。

    “你瞎攀什么輩分，你才不是我哥哥呢，哼！”

    說完，她居然極為生氣地冷哼一聲，直接轉(zhuǎn)身朝著自己的房間而去，一路臭著臉，沒有半點好臉色。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呂小白簡直措手不及，一直愣愣地看著這小妮子頗有幾分發(fā)泄般的意味，狠狠地關(guān)上房門之后，才面對桌前婦人那有些玩味的目光，悻悻地說道。

    “這小妮子，又不知道搭錯那根神經(jīng)了。”

    婦人倒是難得一副看透一切的樣子，視線停留在少年尷尬遍布的臉孔之上，意味深長地說道。

    “怕不是金姑娘搭錯了神經(jīng)，而是某些人看不懂女孩家的心思哦。”

    “哈？”

    聽到婦人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話，呂小白更懵逼了，一頭霧水地出聲問道。

    “夫人，你這什么意思？”

    婦人：呵呵。

    看著呂小白坐下，婦人反倒是起身，鄭重其事地對著他行禮言道。

    “昨天多謝這位公子出手相助，大恩大德，今生沒齒難忘?！?/br>
    又是這么一段突如其來的正色，弄得呂小白趕緊起身，輕扶婦人。

    “夫人無需如此，我輩中人路見不平，本就該出手相助，何況我身為六扇門捕快，自然更應(yīng)該維護法紀(jì)，所作所為皆是我份內(nèi)之責(zé)，您無需如此鄭重?！?/br>
    婦人被他扶起，再度坐下，聽到他所說之話，神情復(fù)雜地感嘆言道。

    “話是這么說，但是這世道，真正能夠做到公子所說的又有幾人，都說江湖人義氣為先，可是昨日到頭來，那么多江湖人士，最后出手的，也只有公子您了。”

    婦人倒是真情實意地對于呂小白贊賞感激，這反而是弄得他有點不自然了，平日里嘚瑟的樣子在這一刻還真有些拿不出手，尷尬之余，是趕緊出言，轉(zhuǎn)移話題。

    “對了，昨天到底所為何事？為何那宣霞張家要對夫人您還有小寧寶下此狠手，執(zhí)意要將你們捉拿回去？”

    聽到呂小白的詢問，婦人倒是絲毫不感意外，只是說話間，她眉宇間便有凄苦之色浮現(xiàn)，似是回憶起某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看她這個樣子，呂小白神情微動，隨即立馬說道。

    “如果夫人感到不便多說，那就當(dāng)在下沒有問過吧。”

    “唉?！?/br>
    婦人又是一聲輕嘆，然后說道。

    “沒什么不能說的，公子既為六扇門中人，若是想要調(diào)查此事，那是易如反掌，你能來問，就足以表明尊重，自然竹君也無不可言之事。”

    隨即她話語一頓，面露惘然之色，說出了那些年，她和張家不得不說的故事。

    在呂小白詢問這婦人和張家之間的瓜葛之際，淮陽城六扇門外的長街盡頭處，有兩名身著黑衣金刀制服的中年人出現(xiàn)，由遠即近，看似步伐不緊不慢，卻是速度極快，幾個呼吸間，便已來到了大門之處。

    按照慣例，六扇門府邸之外，會有兩名負責(zé)守衛(wèi)的見習(xí)捕快，年紀(jì)都在二十上下，腰挎連鞘長刀，神情正肅。

    看到有人靠近，二人第一反應(yīng)都是執(zhí)刀攔阻，再加上一句來者止步。

    只是當(dāng)他們看到和自己幾乎一樣的六扇門黑衣制服之時便已經(jīng)微微一怔，等到再看見這兩人胸前幾乎一模一樣的金刀圖案之際，當(dāng)下便是瞳孔驟然收縮，不約而同地拱手行禮道。

    “拜見兩位金刀大人！”

    “免禮?！?/br>
    出聲的人，正是昨日酒樓之上，觀望呂小白行事的兩名金刀捕快之一，許德言。

    在他身旁的，自然就是那一位屬于章棟一系的金刀捕快，安如風(fēng)了。

    二人神情倒是如同傳聞一般，一者古板正色，一者笑里藏刀。

    許德言帶著幾分審視般的銳利目光，視線一掃，從兩名見習(xí)捕快身上掠過，這般犀利的眼神令兩名捕快都是同時心頭一緊，生怕自己有不妥之處。

    就在二人提心吊膽之際，這個時候，安如風(fēng)那尚算溫和的聲音響起。

    “你們厲大人現(xiàn)在何處？”

    聞言，其中一名捕快趕緊回答道。

    “厲大人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大堂處理公務(wù)?！?/br>
    “好，勞煩你二人其中一位帶路，帶我們?nèi)ヒ娝??！?/br>
    “大人言重了，來，這邊請。”

    說話間，許德言和安如風(fēng)便跟著其中一名見習(xí)捕快，走入六扇門府邸之中。

    前院大廳之內(nèi)。

    厲皓白是一如既往地坐于其中，伏案桌前，查看淮陽道內(nèi)近日各城各鎮(zhèn)傳來的消息，作為一道總捕頭，這樣的工作是日常必經(jīng)。

    大部分情況下，他都只需要坐鎮(zhèn)淮陽道總部，調(diào)配人手，完成任務(wù)，只有一些十分棘手的任務(wù)，再加上人手短缺的時候，他才會親自動手，前往解決。

    不過自從呂小白這小子加入之后，雖然只是多了他一個人，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異軍突起，有些刺激到了淮陽道內(nèi)的一些各地捕快，導(dǎo)致最近任務(wù)完成情況相當(dāng)不錯，不少黑衣捕快都是較之以往積極了不少，這也讓曾經(jīng)被積壓而下的任務(wù)數(shù)量，正在以一種驚人的速度不斷減少。

    思緒間，想起昨夜的深談，厲皓白又是不由得輕嘆一聲，眉宇間還有一絲憂色，就在他心中有些擔(dān)憂呂小白的情緒之際，門外忽然響起的嘹亮通報之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厲大人，有兩位金刀大人求見！”

    微微一愣之下，厲皓白立馬反應(yīng)了過來，臉孔之上的憂慮隱去，轉(zhuǎn)變?yōu)樗粘５谋涞?，慢條斯理地整理好桌前的卷宗，一副老神在在地端坐姿態(tài)，淡淡地說道。

    “讓他們進來。”

    話語傳出，沒多久，大廳門口便出現(xiàn)了兩道同樣挺拔的身影，大步邁入其中。

    “上京城所屬，金刀捕快許德言，參見厲大人！”

    “上京城所屬，金刀捕快安如風(fēng)，參見厲大人！”

    二人都是恭恭敬敬地拱手，對著主位之上的厲皓白行禮相見，哪怕他們是總部的金刀捕快，論起職位，還是要比一道總捕低上一個層級，按照規(guī)矩是應(yīng)當(dāng)行禮。

    特別是像許德言這種性子古板之人，對于規(guī)矩尊卑向來極為看重，此刻是更顯得恭敬有禮，相較于一旁的安如風(fēng)而言，這種差異就更加明顯了。

    厲皓白自然是將這一切細微的變化都是收入眼簾，輕輕抬手，出聲言道。

    “免禮?！?/br>
    “謝大人。”

    例行招呼打完之后，許德言和安如風(fēng)入座，門內(nèi)的見習(xí)捕快已經(jīng)送上茶水，外加沒什么營養(yǎng)的寒暄之后，一切就該進入正題了。

    許德言輕輕抿了一口杯盞之茶后，便輕輕放下，剛毅的臉孔之上，一如既往地正色和肅然，對著厲皓白拱手言道。

    “大人，不知此次金刀晉升的那名少年捕快呂小白身在何處，為何還不請他前來一見?！?/br>
    他這話一出，還不等厲皓白回復(fù)，一旁還輕酌茶水的安如風(fēng)倒先一步，看似漫不經(jīng)心地出聲言道。

    “是啊，屬下也是對這位少年英杰期盼已久??！

    也不知道這位門中的后起之秀到底在哪里，按理來說面對晉升金刀這種大事，他應(yīng)該是翹首以盼，迫不及待地前來面見我二人了。

    怎么反而到了現(xiàn)在，連他的影子都看不到，呵呵，是不是，也太鎮(zhèn)定自若了?！?/br>
    聞言，厲皓白眉頭一挑，本就淡漠的神情更顯冷色。

    來者不善??！

    就單單是這一句話，就堪稱誅心，說起來好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這名歷年來最年輕晉升金刀捕快的人物之一，但實際上其中深意，是在指責(zé)呂小白態(tài)度怠慢，怎么到現(xiàn)在還沒來參見他們。

    特別是主考核是許德言的情況下，這種導(dǎo)向言論，就更是厲害。

    當(dāng)下，厲皓白眼睛微瞇，帶著幾分淡淡的嘲諷之意，出聲言道。

    “我記得你并不是此次晉升考核的金刀捕快吧？許德言是來對呂小白進行考核的，你是來干什么的？怎么弄得一副好像你也是來負責(zé)考核的樣子？

    如果你是總部后來加派前來的考核捕快，那就請你拿出總部的任務(wù)調(diào)令，好讓厲某心里有數(shù)。

    如果你并不是負責(zé)這次晉升考核的，那么厲某又有一句話想送給你了。

    俗話說得好??！那叫什么來著，啊，對了，狗拿耗子，是多管閑事啊?！?/br>
    這番話一出，堂下的許德言和安如風(fēng)都是同時色變。

    特別是安如風(fēng)，原本掛于臉上的常見笑容不知何時已經(jīng)消失，沒有表情的臉孔，更顯一絲陰鷙。

    “厲大人不愧是近來來門內(nèi)最得劍道精髓的頂尖劍客，就連言語間，都是犀利如劍，真是讓安某佩服佩服?！?/br>
    安如風(fēng)本來也不是如許德言那般講究尊卑規(guī)矩的人，他性子向來倨傲。

    身在六扇門，除了天下總捕，四大神捕，包括他自己的大腿章棟之外，其余人他都不放在眼里，就算是一道總捕，在他看來，也只有莫無情等寥寥數(shù)人值得他注意態(tài)度禮儀，剩余者，都不足為懼。

    也是他現(xiàn)在需要利用到許德言，打算在其面前表現(xiàn)出同步調(diào)的姿態(tài)，博取話語認同感，否則他才不會對厲皓白如此恭敬。

    有些人的優(yōu)越感，是天生自帶，莫名其妙的。

    所以饒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被當(dāng)面罵是狗，安如風(fēng)也是無法按耐住自己的性子，馬上就反唇相譏，針鋒相對。

    只是他這話一出，立刻就讓許德言眉頭微皺，當(dāng)下就欲出言斥問，然而，還不等他出聲，前方的厲皓白已經(jīng)立馬發(fā)作，暴跳如雷。

    “放肆?。。?/br>
    你一個金刀捕快，論起職位比我一道總捕要低上一層，可你居然敢語出不敬，簡直是毫無規(guī)矩可言，章棟是怎么教手下做事的！”

    一言而出，二人都愣。

    隨即還不等兩個人反應(yīng)，瞬間厲皓白已經(jīng)抬手，并指成劍。

    嗤！

    一道犀利無匹的雪白劍氣自他指尖激射而出，劃破空氣，宛如天外長虹，蘊含著森寒至陰的氣機，所過之處，空氣出現(xiàn)點點寒霜，凌厲的鋒芒更是割裂一切，虛空中呈現(xiàn)出一道蒼白的劍痕，如閃電般轉(zhuǎn)瞬即至。

    如此變故，讓兩名金刀捕快都措手不及，特別是安如風(fēng)更是面露驚恐，因為劍氣所指，正是他，劍速之快，更是駭人聽聞。

    倉促之下，許德言甚至都來不及出手相助，只能急忙喊道。

    “厲大人！手下留情！”

    話音剛落，這一道劍氣已然在二人驚慌的目光之下，擊中安如風(fēng)的胸膛。

    砰！

    但見安如風(fēng)身如敗絮，直接倒飛而出，狠狠地撞在其后一根柱子之上，緩緩癱下，氣息萎靡，神色蒼白，胸膛之處，衣衫只有一道淡淡地裂痕，甚至連血跡都沒有一絲，但看似無礙，其威深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