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買了煙，周旭東撿了個早餐鋪隨便買了些東西：醪糟湯圓、豆?jié){油條，還有兩個雞蛋，買完后他站在小區(qū)門口抽了一支煙才往里走。

    他往單元門口走，走到樓下抬頭往二樓瞧了一眼，就看見她探出來的身影，拿著晾衣桿支著手臂在晾衣服。

    是他昨晚給她換上的那件襯衣。

    晾衣架子在窗外，很高，她搬了板凳踩著往外伸手。

    她穿了一件他的白色棉布背心，松松垮垮地套著，因為被壓在衣柜里，有些皺巴巴的，隨著動作衣角一起一伏。

    周旭東仰著頭，盯著那截白生生的手臂，卻在下一秒忽然看見背心里藏著的東西。

    樓層不高，他離得近，將她看得一干二凈。

    白中藏著紅，嫩生生的像兩顆熟透的櫻桃。

    腦門一跳，他條件反射般地閉上眼，但腦海里卻又浮現(xiàn)出昨晚給她換衣服的場景。

    她當(dāng)真是醉極了，紅著眼，抽抽搭搭地將自己裹在被窩里哭。

    他原本靠著沙發(fā)坐著，聽到那哭聲漸漸的弱了，后來沒了音。他抬起頭，叫她的名字。

    “岑冬。”

    這是他第一次這么叫她，一出口這才發(fā)現(xiàn)他們兩人的名字中有著同樣的發(fā)音。

    音雖同，但字不同。

    他一連叫了好幾聲，沒人應(yīng)他。

    空氣里安安靜靜的，沒有抽泣聲，甚至連被子也沒了起伏，心下一滯，他站起身朝她走過去。

    “岑冬?！弊砭坪蟮乃倭诵├淠嗔诵┟鎸λ龝r少有的溫柔。

    依舊是沒反應(yīng)。

    他伸手想要將被子掀開，卻發(fā)現(xiàn)她雙手將被子的一角緊緊攥著。

    手上用了些力扯開，這才露出她巴掌大的臉來。

    岑冬半趴著，眼睛里沒有神采，呆呆懵懵地盯著地板發(fā)呆，鼻尖發(fā)紅。

    她在被子里被蒙的發(fā)熱，頭發(fā)也濕了，軟塌塌的搭在她的額間。

    周旭東將她扶起來，人也像是被抽了骨頭，軟成了一灘水似的靠在他身上。

    或許是久了沒動，坐起來的時候胃里忽然一陣翻江倒海，他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她就吐了自己一身。

    她的臉一片通紅，周旭東嘆了一口氣，起身倒了一杯熱水，將她環(huán)在自己的胸膛間，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喂她喝水。

    她很乖，一口又一口地喝了大半杯，周旭東伸手將她飛進(jìn)嘴里的頭發(fā)撩開，低聲問：“還喝嗎？”

    岑冬搖了搖頭。

    她的臉通紅一片，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沒有發(fā)燒，他舒了一口氣。

    正想收回手，卻被她一把握住，他抬頭，發(fā)現(xiàn)她望著自己，怔怔然地出聲問他：“是不是死了以后，一切都結(jié)束了?！?/br>
    胸口一堵，他忽然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答她。

    他自己尚且也處在水深火熱之中，伸不出手來救她。

    兩人就這么緊挨著，他感受到她平穩(wěn)的呼吸落在耳尖，胸前一起一伏。

    半晌，他才回答她剛剛那個問題。

    “不，得撐著，撐過去了，才是結(jié)束?！?/br>
    后來他去拿自己的衣服，那個時候她已經(jīng)昏昏沉沉的快要睡過去了。

    他喊了好半天，也沒見她醒過來的樣子，只好咬著牙伸手解她的衣服扣子。

    她今天穿了黑色的娃娃領(lǐng)連衣裙，領(lǐng)口有白色的一大片蕾絲花邊，扣子從上到下一直蔓延到裙底。

    解到第二顆的時候，周旭東腦子里忽然劃過一個想法，他想起好早之前在早餐鋪?zhàn)佑鲆娝?，亦或是在醫(yī)院樓下，她每一次都膽大極了，誘惑他，挑逗他。

    他想，這一次她要是還清醒著，自己又該會有多狼狽。

    扣子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解開，周旭東閉著眼睛，但他感覺得到自己的手在顫抖。時間跟隨著他額頭的汗水悄然溜走，偶爾有時候不經(jīng)意間，他感覺到自己的指尖觸碰到她的肌膚。

    女人和男人的肌膚是不是生來就是不同的，前者滑膩，后者粗糙。

    所以當(dāng)他粗糙的手心握住岑冬的肩膀時，他感到有某種顫栗一直從兩人肌膚膠合的地方四面八方蔓延開來，一直貫通到心臟。

    周旭東眼角微動，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心一橫，干脆睜開眼速戰(zhàn)速決。

    岑冬依舊是靜靜地躺著，雙臉透著薄紅，他在瞬息之間瞧見她挺立著的胸，像池塘間的亭亭雨荷，隨著呼吸一起一伏。

    呼吸霎時急促，他一把將襯衣套上去，動作快極了，也沒有控制力道，手腕就這么在極速中狠狠地刮擦過她的胸。

    周旭東閃電般地將自己的手收回去，臉上有一瞬間的錯愕，好半天才從呆愣中回過神來，喉結(jié)滾動。

    岑冬在睡夢中痛得嚶嚀一聲，聲音細(xì)軟，爾后翻了個身，側(cè)著身子，伸手無意識地揉了揉自己的胸。

    他愣了一下，大腦還來不及反應(yīng)，手已經(jīng)條件反射般用被子將她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

    不過是幾分鐘的光景，周旭東卻滿頭大汗，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一般，渾身濕了個透徹。

    他來到陽臺邊上，夜已經(jīng)深透了，四周悄然，一切聲嘯都已沉入地底。

    周旭東低頭看向自己的手心，掌心在暗日里微微泛紅，還殘留著她肌膚的余溫。

    黑夜里，客廳里啤酒瓶橫七豎八地散亂一地，他朝后暼過去，床上的人睡得安穩(wěn)，此刻萬籟俱寂，唯獨(dú)他一人清醒。

    陽臺上偶爾吹來一陣吝嗇的風(fēng)，像久違的甘露，讓他酣暢淋漓，剛剛黑暗中的僵硬和不堪都被流洗干凈。

    周旭東睜開眼，將昨晚腦海中的一切都努力拋開。

    抬頭朝陽臺看過去，那人依舊伸著腦袋往外夠，絲毫不知底下的人只要一抬頭，就可以將她看個精光。

    想到這兒，周旭東眼神一暗。

    她倒是渾然不覺，樓下的人卻是站不住了。

    小區(qū)里行人往來，多數(shù)是上班族，形形色色的男人不在少數(shù)。

    周旭東瞧著那身影還在努力地往外探，眼神一暗，埋頭沖進(jìn)了樓梯里。

    一步幾階，二十秒后他喘著粗氣站在門口。

    鑰匙被攥在手中，插孔，旋轉(zhuǎn)，開門，待他走到陽臺將她一把拉下來時，也不過半分鐘的光景。

    岑冬原本踩在小板凳上，來不及反應(yīng)，一頭撞進(jìn)他的胸膛，硬邦邦的，疼得她腦門整個都皺了起來。

    她的手慌忙之中摟住他的脖子，整個人掛在他的身上。

    夏天穿的背心薄，兩個人緊緊地貼在一起，他的手下意識地就拖著她的臀，嬌嫩的觸感讓他呼吸一滯。

    兩人一前一后，她抵著墻，他抵著她。

    他跑得急，襯衣被汗水淋濕了貼在胸前，抵著她的時候，她的胸前也是潤潤的一片。

    耳邊是他厚重的呼吸，他努力壓低著，但胸腔快速而強(qiáng)烈的心跳卻在悄然之間將他暴露。

    她像是一只八爪章魚雙腿盤在他的腰間，臀下有灼熱的東西抵著她，蠢蠢欲動。

    岑冬抬頭去看他，額頭都是汗水，一滴一滴的沒入衣領(lǐng)之中，眼神灰暗。

    岑冬只是愣了一下，回過神來，面上卻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忽然出聲問他：“為什么跑得這么急？”

    她伸出右手，將他額頭發(fā)亮的汗水抹掉，剩下的左手將他脖頸環(huán)繞的更緊。

    周旭東動了動唇，看向她灼熱的目光，嘴唇干澀。

    “因為你在上邊。”

    “我在上邊怎么了？”她追問，不依不饒，耐著性子。

    “下邊有人...”他說了四個字沒再開口。

    兩個人站久了，岑冬摟著他脖子的手有些發(fā)酸，身子向下滑了些，他下意識地雙手托住她的臀將她抱得更緊了一點(diǎn)。

    岑冬伸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眉毛，周旭東的眼角輕微地抖動了一下。

    “他們能看見...”他看了一眼她身上的白背心，又收回去盯著她身后的墻。

    岑冬合上眼，又睜開，一下子心里百轉(zhuǎn)千回，彎彎繞繞的一條線就在這一瞬間頭尾明了。

    陽臺空間狹小，窗戶大開著，樓下偶爾傳來一兩句招呼聲，樓上卻是一片寂靜，只聽得見彼此的呼吸。

    他屏著氣，不敢去看她剛剛睜開的眼，流轉(zhuǎn)明亮，像一把鉤子，勾到他心里面去。

    熱流在兩人之間涌動，周旭東拖著她臀部的手快要撐不住了，堪堪拖住她，手臂上青筋顯露。

    岑冬看著他，很認(rèn)真的，他以為她要說些什么，過了很久才聽到她低頭輕輕念叨了一句，“會等到的?！?/br>
    他愣了一下，垂下頭，“先下來吧?！?/br>
    兩人分開，他主動彎腰撈起盆子里的衣服去晾曬，岑冬靠在墻壁上看著他。

    周旭東曬完一件短袖，回首看見她還站在原地，指了指客廳，“先去吃早飯吧，不然待會兒冷了?！?/br>
    她沒說話，依舊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窗戶開著，偶爾吹過一陣微風(fēng)，撩起她垂在額前的碎發(fā)，一雙眼睛忽暗忽明。

    岑冬聽見面前的人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

    周旭東將手里的衣服放下，抬頭看著她，“走吧?！?/br>
    他沒理她，說完就自顧自地朝客廳里走。

    岑冬跟在他身后，看見他高大而壯實的背影，默然一笑。

    桌上的早餐還是溫?zé)岬模I了豆?jié){油條和包子，還有一小碗餛飩。

    兩個人對坐著，相顧無言。

    他大概是真的餓了，很快就將自己的那份吃完了，抬起頭時，對面那姑娘正小口吃著碗里的餛飩。

    半撅著的小嘴，吹散騰騰熱氣。

    不知道為什么，過了那一晚，周旭東總覺得岑冬好像不太一樣了。

    曾經(jīng)的她咄咄逼人，像一只隨時準(zhǔn)備傷人的刺猬，而現(xiàn)在呢，褪去了那一身鋒芒的刺。

    心下忽然咯噔了一聲，冥冥之中有某種聲音在告訴他自己：是因為你。

    他一個人在心里翻天覆地，表面上鎮(zhèn)靜極了，岑冬抬頭剛好看見他怔愣愣地發(fā)著呆。

    “怎么了？”她問。

    周旭東一瞬間回過神來，仿佛被窺盡了心事，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沒什么?！?/br>
    轉(zhuǎn)眼瞥見她碗里還剩一大半的餛飩，“快吃吧，待會兒涼了。”

    “噢?！彼皖^又吃了一兩塊，中等大小的餛飩一個被分成兩口吃完。

    爾后抬起頭來看他，有點(diǎn)不好意思，“吃不下了......”

    他看著她，沉默。

    空氣里有炎熱的味道，頭頂?shù)牡跎戎ㄖㄑ窖降剞D(zhuǎn)著，炎熱的盛夏，一切腐朽而沉默。

    后來還是她先站起身來打破沉寂，“我先去曬衣服?！?/br>
    幾十塊的寬松棉質(zhì)白T，早已被他洗的綿軟，松松垮垮地將她罩住。

    岑冬剛走了兩步，左手手腕忽然被他握住。

    “我去。”

    他站起身，從她身邊擦身而過，帶起一陣涼風(fēng)。

    他的手是濕潤的，有汗意殘留，只是輕輕地虛握了一下，溫溫?zé)釤岬?，像他整個人一樣，舒適的讓人覺得忍不住想要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