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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思亂想間,滄海指尖的力道逐漸加深,一字一頓地像從牙縫里擠出來幾個字,我問你送誰了? 鳴呦痛得五臟六腑都一起抽筋了,他眼睫顫了幾顫,斜了滄海一眼,強顏歡笑道,當然是送了喜歡的人作訂情信物了。 滄海臉上的血色,隨著這句話,褪了個干干凈凈,他此時的目光像兩簇無形的烈焰,那陡然升高的溫度,仿佛要把面前這張臉瞬間灼成灰燼。 鳴呦的腕骨被磋磨得咯咯作響,他的臉也白了,那是疼的,心道,腕骨莫不是斷了,要不然怎地鉆心般疼。 手腕上被施加的力突然間就沒有了。 鳴呦痛得雙腿發(fā)軟,失了支撐的力道,頹然地跌坐回圓凳上,兀自疼得冷汗淋漓說不出話來。 等疼痛稍緩,才發(fā)現(xiàn)滄海早不知去向了。 他盯著手腕看了看,哧笑起來。 這是滄海的戰(zhàn)斗法術(shù)之一名喚青絲纏。 浮離宮是世代戰(zhàn)神的修煉之所,而浮離宮所承載的法術(shù)大部分都是演戰(zhàn)對敵所用。 這青絲纏只是其中一種,功效最小就是綁個人,功效施到最大時,可織天羅地網(wǎng)。 他諷刺地撇撇嘴,除非砍下一雙手,這回可真解不了! 問題不在于被捆一晚上,而在于方才滄海盛怒之下,心隨意轉(zhuǎn),使得青絲纏在手腕上竟然深深地勒進了rou里去,此時,破皮出血,順著手背,沿著指尖滴滴嗒嗒地流下來,他往外伸了伸手,唯恐染了衣衫,任它砸在地上,匯成小血洼。 鳴呦有些悲摧地歪了歪腳袋,淺白的玉石地面搭配著一泓觸目的血紅,覺得顏色對比鮮明,還怪養(yǎng)眼的! 血越滴越多,小血洼變成了大血洼。 他也不施術(shù)封住傷口,血滴砸在地面的聲音在安靜的臥房里很清晰。 他把頭側(cè)放在圓桌上方才摸滄海手背的地方,感覺就好像在枕著他的手,模模糊糊地想,明明剛才是學熱乎乎的,怎么現(xiàn)在就冷冰冰的了呢 夜下的碧落海,一如既往地閃爍著粼粼波光。 頭頂蒼穹,銀河璀璨,蔓蔓延延與波光相接,分不清是滿天星跌進了大海里,還是碧落海頭上腳下地翻轉(zhuǎn)過來。 滄海想起神魔大戰(zhàn)之后,他第一時間跑來尋找芝華。 卻被解羽和多寶告知,他們已盡全力,雖勉力聚住芝華魂魄,無奈術(shù)法不精,不知它去了何方! 還有人趁芝華魂飛魄散之機,剝了它的鹿皮,以至于它的rou身無所依附,化作塵灰。 碧落海邊,只余一串紅繩。 滄海拾起紅繩,一言不發(fā),轉(zhuǎn)身就回了浮離宮。 解羽和多寶以為他大戰(zhàn)受了重傷,閉關(guān)修煉去了。 閉關(guān)的地方,在冰泉不遠處的崖窟內(nèi)。 能直直望到那一棵芝華種下的玄晶果樹,居然奇跡般地掛滿一樹紅果,像一個個張燈結(jié)彩的小紅燈籠。 彼時的他,第一次,落了滿臉淚。 心中如刀割般地想念他,想念那個種樹澆水的人,想念他予自己的諸多好! 潮聲陣陣,掩去了深深的嘆息! 滄海不知道為什么方才那樣大的火氣,難道單單是因為他將菩提靈珠送了人么?還是,因為,他說送了喜歡的人? 菩提靈珠的確重要,有朝一日,他尋回了他的九彩鹿皮,鳴呦必得將靈珠吞下,鹿皮才可與他相容,否則,鹿皮上凝聚了芝華的幾千年修為,會把鳴呦四百年的獸體活活壓榨爆裂! 可是,菩提靈珠卻被他送了人,還是他喜歡的人! 芝華,大概在決意赴死的那一刻,就已然厭棄他了吧? 他當年必然是恨極了自己,才會選擇那樣決絕的方式去了斷生命! 還差一件事,他就可以讓他做回芝華,他就可能彌補所有虧欠,可是,如今,遲了么? 天上星,海中星,此起彼伏,看花了眼,而那人的心,咫尺距離卻恍隔天涯! 第28章 妖獸河谷 滄海后半夜才回了王府。 看院子里的窗戶都黑乎乎的,想是那個有氣人怪癖的徒弟睡了,他才不會老老實實地真在那兒挨罰的。 滄海有點不放心,青絲纏,他解不了,即便睡著,恐怕也是睡不踏實。 鳴呦身份上是賀暄的書童,所以住在西邊的廂房。 他推門進去,床榻上空空如也,被褥沒有一絲褶皺,看來這人壓根兒就沒回過房。 頓時,心里涌起一種不安,陡然就想起了這不安的源頭。 滄海急急地推開自己臥室的門,門板撞在墻壁上發(fā)出響亮的撞擊聲。 他一揮衣袖,燭焰重新大亮。明亮的光影中,鳴呦趴伏在桌案上,無聲無息,安靜地可怕。 他手腕上的血還在緩慢地淌著,地下碩大一片血跡,將干未干,將凝未凝,把燭光也染成了紅色。 滄海的眸子驟然縮緊,他指尖微動,那道鏈形的光束一下子消失了,反而顯得手腕上的紅痕更加驚心觸目。 他慌不迭地伸手捧起鳴呦的手腕,倒抽了兩口冷氣,指腹過處,深可見骨的傷口以rou眼可見的速度很快愈合,最后只剩了兩道細細的紅痕,大概明天便可消失! 鳴呦的臉色蒼白若紙,脆弱得像最后一枚秋葉,隨意一碾,便會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