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聆端起粉絲蒸生蠔，放到桌上。轉(zhuǎn)過頭看向那位老華僑，淡淡一笑。

    這位老先生剛才不過匆匆一瞥，只覺得這個姑娘五官明艷，此刻被她淡笑正視，才發(fā)現(xiàn)有股說不出的氣勢，不像是這個年紀的姑娘才有的。

    聽黃聆不輕不重，不緊不慢：“那個島并不小，有一千多平方公里。十個P市那么大。我們島上以農(nóng)業(yè)和養(yǎng)殖業(yè)為主。相對的，經(jīng)濟上是差了一點。相對法國這里是落后，但是擺在華國卻也是江城下轄的縣，不算太差?！?/br>
    黃聆不過是科普，在老華僑心中卻是對他的不尊重和挑戰(zhàn)。轉(zhuǎn)頭對那位用力過猛的女士說：“文化出現(xiàn)斷層了，幾十年的動蕩，把老祖宗傳下來的規(guī)矩都已經(jīng)弄沒了?！?/br>
    那位女士立馬符合：“老爺，很正常，我們那些年根本沒有書讀，規(guī)矩根本沒有的?！?/br>
    她用夸張的手勢說：“如果我不是出來，如果不是你們這些解放前就跑出來的人，把那些文化習俗還保存好，我都不知道，作為一個華國人應(yīng)該有的底蘊?！?/br>
    閻易文皺著眉頭，走過來擋在黃聆面前，不是怕老爺子惹怒黃聆，而是怕老爺子把他的臉都丟盡了：“爺爺，你是來找我和我mama的吧？我們?nèi)タ蛷d聊，可以嗎？”

    那位老爺看了看黃聆，又看看閻易文說：“你很緊張她？我跟她聊兩句，你在擔心什么？”

    “她是我的同事，是我接下了他們在法國期間的住宿。如果說規(guī)矩的話，她是客人，您不應(yīng)該跟我一起尊重客人嗎？”閻易文已經(jīng)忍不下去了。

    那位女士對著閻易文一副長輩教訓晚輩的口吻說：“易文??！你爺爺這個歲數(shù)，閱人無數(shù)。他只是在替你擔心?！?/br>
    “擔心什么？”黃聆看向這位女士。

    “擔心有些剛剛從內(nèi)地出來的小姑娘，心機太重?！边@位女士張口就來。

    黃聆用一種非常好笑的表情看向兩人：“假設(shè)是這樣，那我只能說，這個歲數(shù)是不假，閱人無數(shù)是不錯，不過閱人的水準嗎？要打個問號！”

    “你說什么？老爺從四十多年前輾轉(zhuǎn)來到這里，經(jīng)歷無數(shù)風雨，創(chuàng)下這一片天地。你這種小姑娘，什么想法，他一眼就能看穿?！?/br>
    黃聆將圍裙取下，放在料理臺上和這個老頭對視：“閻老先生，你認為呢？”

    閻易文的爺爺一下子沒有了回答她的底氣。

    黃聆看他不回答，低頭一笑：“這位女士講文化底蘊。祖國文化博大精深，咱們來探討一下傳統(tǒng)的規(guī)矩?！?/br>
    “從你進門開始說起。我聽見何阿姨叫你們老爺太太，我得糾正一下，何阿姨是老先生的嫡長子明媒正娶的妻子。閻老先生的長房長媳，按照規(guī)矩她應(yīng)該稱呼老先生為父親。而你，我想你們應(yīng)該還沒有領(lǐng)證吧？一個沒有領(lǐng)證的女人，是外室。外室連妾都不如，沒名沒分。明白嗎？在長房長媳，在長子嫡孫面前，那就是個玩意兒，哪能登堂入室？”黃聆上輩子也看宅斗宮斗小說，看多了這些她當然都明白，“能讓你這樣的人，在長房長媳面前咋咋呼呼的人家，算不上有規(guī)矩?！?/br>
    “你太過分了。這是在我們家的房子里。我們家不歡迎你！”那位女士大呼小叫起來。

    閻易文笑了一聲：“這是我的房子。爺爺已經(jīng)把房子轉(zhuǎn)到了我名下，歡迎不歡迎，應(yīng)該是我說了算！請你不要在我家里大呼小叫?！?/br>
    “易文，我可以把房子給你，也可以收回。”閻老先生轉(zhuǎn)頭對孫子看去，比起跟眼前這個小姑娘說話，在閻易文面前顯然他更能擺長輩的架子。

    閻易文笑了笑：“不知道爺爺要什么時候收回？麻煩給我一兩個月的時間，我出去租一套公寓?！?/br>
    “你！你存心想要氣死我嗎？”

    “爺爺說笑了，我記憶里，爸爸死狀極慘，我和mama相依為命，哪怕貧困潦倒，依舊被人罵成資本家的狗崽子，日子過得實在艱難。那時我立志要考上大學，能讓mama過上好日子。爺爺您去江城，硬把我?guī)矸▏?，在法國我唯一的想法也是上大學，能夠有能力養(yǎng)活mama?，F(xiàn)在大學也畢業(yè)了，我工作也找好了。未來也算可期！如果您覺得把房子給我，讓您不高興了，那就收回吧！”

    閻易文這番話說得很有技巧，這個老頭子是很渣，可他心頭對那個死了的原配和長子是有虧欠的。提及他的長子，老頭子果然就低頭不語了。

    閻易文看向黃聆說：“還有什么菜嗎？你要不先去做菜？我跟我爺爺聊一聊，真要搬的話，我去找公寓也方便些，你認為呢？”

    “行，你們好好聊，我還有兩個菜！”黃聆拿起圍裙，“這位女士，我看你非常想學傳統(tǒng)文化，卻又學得不對路。我在這里大約有半年時間，可以利用休息天，給你講講課。我比較熟悉漢代以后直到民國的一些傳統(tǒng)文化。從歷史、民俗、詩詞、法典都有涉獵。你有需要可以找我！”

    “誰會來找你？”那個女人譏諷道。

    黃聆笑著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你知道為什么，你一直想要努力裝扮好，卻總是沒有辦法提升自己的氣質(zhì)？”

    這位女士臉色刷地紅了起來，黃聆笑著說：“就跟你的規(guī)矩一樣，學錯的了方向，提升起來肯定難?！?/br>
    那位老先生看向黃聆，停了停。不得不說，黃聆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番優(yōu)雅從容。他跟著閻易文去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