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里，蕭朗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躍起，穿上衣服就往實驗室里跑。

    推開實驗室的大門，果不其然，凌漠和唐鐺鐺正專心致志地盯著眼前的屏幕。不過，蕭朗算是多慮了，因為聶之軒也坐在一旁，擺弄著他的機械手。

    “你們好早啊。”蕭朗撓撓后腦勺，尷尬地說。

    “八點半了還算早?。俊甭欀幮χ邮捓?，“我們六點鐘就來看視頻了。”

    “那看到什么沒？”蕭朗見尷尬的氣氛已經(jīng)緩解，立即來了精神。

    “項法醫(yī)那邊，找了圖偵部門的同事，調(diào)取了嫌疑人乘坐的公交車上的監(jiān)控?！甭欀幷f，“雖然也一樣不能看清面貌，但她穿著那么有顏色特征的衣服，所以追蹤軌跡還是比較容易的?！?/br>
    “她沒想到我們這時候還能在灰燼里發(fā)現(xiàn)所以然來?！笔捓首院赖卣f，“可惜，看不清她的面貌，不然這肯定就是她的真實面貌?！?/br>
    “我們也正在找?！甭欀幷f，“在我們南安市的監(jiān)控里。”

    守夜者組織畢竟是在南安安家的，而且蕭聞天又是南安市公安局的局長，所以守夜者組織數(shù)據(jù)實驗室的電腦直接連接了市公安局監(jiān)控的數(shù)據(jù)庫，可以在履行相關法律程序后，隨時調(diào)閱。

    “來南安了？”蕭朗驚訝地說。

    “根據(jù)嫌疑人特殊的衣著形態(tài)，北安市局的同行們根據(jù)公交車的行駛路線，推導出嫌疑人是從北安市長途汽車站直接上的公交車。根據(jù)長途汽車站的諸多監(jiān)控，又確定了嫌疑人是從外地坐長途汽車直接抵達車站的，于是警方又連夜找到了嫌疑人乘坐的大巴司機?？上?，我們查了系統(tǒng)，發(fā)現(xiàn)這種快速大巴是乘車買票、不登記身份證的，而且很不湊巧，大巴里面的監(jiān)控壞掉了。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這輛大巴是從南安市往返于北安市的長途汽車。雖然我們知道了嫌疑人乘車的大致時間，但是還是沒找到嫌疑人乘車時候的影像。所以，我們就在她返回南安這一點上下了功夫，估算了大致時間，很快就在南安市長途汽車站外的一個公交站臺找到了嫌疑人的影像。”聶之軒說。

    “那就看她下車后去哪兒啊！”蕭朗摩拳擦掌地說，“她晚上很晚才到南安吧？肯定去住處了呀！找她住處，找她住處?！?/br>
    “還用你說??？這不正找著嗎？”唐鐺鐺責怪蕭朗，“你好吵啊?！?/br>
    “那也必須得吵一下?！笔捓收f，“我閑了好久了！抓人是我的活兒吧！我來活兒了，我能不開心嗎？”

    “這趟公交是沿著淮河路走的?！绷枘贿吙匆曨l，一邊在紙上畫著圖，念叨著，“她在潮水門這一站下的車，可是這里的公交站臺沒監(jiān)控?！?/br>
    “跟丟了嗎？你不會跟丟了吧？”蕭朗急得在凌漠身后直搓手。

    “別吵。”凌漠說完，繼續(xù)在紙上畫著。

    過了好一會兒，凌漠面前的白紙上已經(jīng)被畫得密密麻麻的了。凌漠咬著筆桿凝視了一會兒，指著紙上標出的幾個區(qū)域，說：“如果是到a、c這兩個區(qū)域，那么剛才嫌疑人選擇換乘的時候，不應該選擇114路公交車。所以這次，她肯定是去b區(qū)域?！?/br>
    “好的，這片區(qū)域的幾個攝像探頭我來看看?！碧畦K鐺翻著時間表，說，“嗯，到這個區(qū)域應該是晚上十一點四十五分以后了?！?/br>
    顯示屏上的畫面迅速翻動著。

    “哎哎哎，停停停，在那兒，在那兒！”蕭朗指著監(jiān)控里空蕩蕩的街道上的一盞路燈下。果真，路燈下閃過了一個橙色的背影。

    “應該是的。”凌漠壓抑住喜悅的心情說，“看她去哪兒?！?/br>
    橙色的背影經(jīng)過路燈，在不遠處的一處商鋪門口停了下來，顯然是在敲門。不一會兒，店鋪的門開了，橙色的背影閃進了屋內(nèi)。

    “什么店，什么店？”蕭朗恨不得現(xiàn)在就開始掏槍了。

    “查一下吧?！绷枘贸鼍瘎胀?，對照著屏幕的位置查了起來。

    不一會兒，凌漠抬起頭來，興奮的心情溢于言表，這在平時話說得不多，笑得更不多的凌漠的臉上，實在是不多見的。

    凌漠說：“美孚美發(fā)造型！現(xiàn)在是三條線索匯總在一起了！”

    “真的是理發(fā)店？真的和‘幽靈騎士’有關？”蕭朗也一樣興奮。

    “不管是什么關系，至少看起來咱們懷疑的人應該是不錯的?！绷枘f。

    “什么意思？”唐鐺鐺和聶之軒異口同聲地問道，兩個人都是一頭霧水。

    畢竟在針織衫里提取到碎頭發(fā)，推導出殺害“幽靈騎士”并嫁禍曹允的人可能在理發(fā)店工作這一過程，唐鐺鐺和聶之軒沒有參與。

    “不過，剛才不還說嫌疑人和‘幽靈騎士’是一伙兒的嗎？”蕭朗轉念一想，覺得不對，說，“怎么這會兒又成了是這個嫌疑人殺了‘幽靈騎士’呢？”

    “現(xiàn)在只是一個推理。”凌漠興奮得雙頰泛紅，“只要能抓得到人，我們就能獲取更多的證據(jù)，說不準謎底也就揭開了?！?/br>
    “那就啥也不說了?！笔捓氏乱庾R地摸了摸腰間，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槍沒有帶，“通知特警支隊吧！跟我去抓人?！?/br>
    說完蕭朗轉頭向大門走去。凌漠一把拽住蕭朗，自己反而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你急什么??？”凌漠重新站穩(wěn)，說，“你別忘了，我們的嫌疑人可能會易容。既然不知道她本來的樣子，你進去抓誰？”

    “呃，這個我差點兒忘了。”蕭朗拍了拍自己的額頭。

    4

    “你究竟有沒有辦法?。　毙宰蛹钡氖捓蚀藭r已經(jīng)去萬斤頂里拿了防彈衣穿上，他懷里揣著92式手槍，在凌漠身邊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你要是沒有辦法，就去找老蕭，要么找你老師。”

    “我爸休假去了，過幾天才能回來。”唐鐺鐺說。

    “既然組長把任務交給我們了，我們還要去求導師，這實在說不過去?！甭欀幷f。

    凌漠點了點頭，認可聶之軒的想法。突然，他像是靈光閃現(xiàn)，說：“嫌疑人真實的情況是短發(fā)對吧，子墨也是短發(fā)。”

    “你是說？”程子墨摸了摸自己的短發(fā)，說。

    “你是捕風者，偽裝潛伏是你應有的能力?！绷枘f，“我要你裝作嫌疑人的樣子?！?/br>
    “那不可能啊。嫌疑人在她平時的住處，不可能易容的，肯定是她本來的樣子。而我們都不知道她本來的樣子究竟是啥樣，甚至連特效化妝都沒有個參照物?！背套幽f。

    “不需要化妝術?！绷枘f，“我們就是去探個虛實，能發(fā)現(xiàn)點什么最好，發(fā)現(xiàn)不了，也不至于暴露?！?/br>
    “明白了，我們現(xiàn)在掌握了嫌疑人的背影、步伐和衣著，我按照這樣去準備，看看能不能去店里‘撞個衫’?！背套幽c點頭，扔了一顆口香糖到嘴里，說，“我這就去按監(jiān)控視頻里的信息買衣服?！?/br>
    化妝偵查的內(nèi)涵還是比較豐富的，除了可以防止被犯罪嫌疑人發(fā)現(xiàn)以外，有的時候，好的化妝偵查，可以起到“打草驚蛇”的作用。而程子墨現(xiàn)在的想法就是用在守夜者組織里學會的“類似化妝”法，去“打草驚蛇”。即便被犯罪嫌疑人發(fā)現(xiàn)了，也不至于暴露，但是一旦驚了蛇，就能把對方從暗處逼去了明處。

    這種“打草驚蛇”的方法其實很簡單，就是模仿已知的信息，遮擋未知的信息，讓別人通過熟悉的“已知信息”來獲取偵查員們想要的線索。利用到這個具體案例中，因為監(jiān)控完整地拍攝出了嫌疑人的衣著、發(fā)型、背影和步伐，經(jīng)過唐鐺鐺進行的色差校對以后，嫌疑人的大概輪廓已經(jīng)可以知道。不知道的，或者是不能模仿的，是嫌疑人的面容，那么，程子墨通過購買盡量一樣的衣著，模仿嫌疑人的背影的步伐，并遮蓋面容，可能就會激起其他熟悉嫌疑人的人們的認知，從而有話題或者直接能打探到關于嫌疑人的信息。

    衣著就不用多說了，直接購買就好，但是模仿步伐倒是一件很有技術含量的活。

    人在站立、行走時地面受力的位移運動、重力、摩擦程度都不一樣，所以構成腳與地面的這種相互作用引起的形態(tài)變化也不一樣，這種特征有相對穩(wěn)定性，而且可以為人的感覺器官直接感知，這就是步伐特征。對于步伐特征的感知，絕對不僅僅是視覺上的感知。作為第六感超強的程子墨，因為感知程度超越常人，其模仿步伐的能力自然也超越常人。有與生俱來的能力，加之捕風者的相關訓練，程子墨已經(jīng)牢牢把握住步伐模仿的特征了。只要身形相差不是太遠，一般人是難以通過感知來分辨這種模仿的。

    “你一個人去可以嗎？人多容易暴露?！绷枘畣?。

    “重力炸彈我都一個人蹚過去了，一個理發(fā)店算個啥。”程子墨頭也不回地出了實驗室大門。

    “那怎么行！”蕭朗說，“兩次情況不一樣好嗎？上次要不是實在沒別的辦法，怎么說也是我這個伏擊者進去啊！”

    凌漠低頭想了想，他覺得一來這種情況下不讓蕭朗去，基本是不可能的，以蕭朗倔強的性格，肯定要鬧到守夜者導師那里去。二來這個嫌疑人可以以一敵五，身手不可小覷，有蕭朗的保護，程子墨的安全就有了保障。權衡之下，凌漠指著蕭朗身上的防彈背心，說：“那你不能穿著這個去?！?/br>
    “那是當然，臥底任務嘛，我又不傻?！笔捓暑D時喜笑顏開，“程子墨，你等等我！”

    程子墨身穿橙色的長款羽絨服，腳穿深藍色板鞋，戴著一副大墨鏡，和蕭朗并排從萬斤頂上下來，徑直走向美孚美發(fā)造型店。

    這是一家相當大的美發(fā)造型店，看門口的設施指示牌，發(fā)現(xiàn)這家店共有三層，一樓是普通的美發(fā)造型區(qū)，二樓是spa（休閑水療中心）包間，三樓是小食堂、衛(wèi)生間和兩間員工宿舍。在進入美發(fā)店的時候，程子墨特地注意了一下周邊的攝像探頭。觀察的結果，讓程子墨很是失望：除了拍攝到嫌疑人背影的那個攝像探頭以外，就沒有其他的攝像探頭了，公安監(jiān)控和私人監(jiān)控都沒有。而美發(fā)店有四個門，也就是說，嫌疑人只要選擇其他門出入，根本就找不到她的蹤跡。程子墨知道，還在觀察監(jiān)控的唐鐺鐺要一無所獲了。

    程子墨和蕭朗推門進入，引發(fā)了門口一只電動招財貓的感應，貓說，“歡迎光臨?！?/br>
    聽見聲音，一個齊劉海的小姑娘熱情地跑了過來。她看見二人先是一愣，然后暗自叫了一聲：“笑笑姐？”

    程子墨知道效果已經(jīng)達到，立即摘下了眼鏡，看著齊劉海。

    齊劉海又是一愣，cao著南方口音，說：“不好意思，二位，我認錯人了。請問二位是做美發(fā)造型，還是spa？”

    “理發(fā)?！背套幽f。

    “spa?！笔捓释瑫r說。

    兩人對視了一眼，蕭朗說：“好好好，聽你的，理發(fā)。”

    齊劉?？戳艘谎凼捓?，雙頰一紅，掩嘴笑道：“那請問是哪位理發(fā)？”

    “他。”程子墨指著蕭朗。

    “她?！笔捓释瑫r指著程子墨。

    “這？”齊劉海一臉疑惑。

    蕭朗摸了摸自己今天剛剛抽空打理好的頭發(fā)，一咬牙，說：“好吧，是我。”

    “你們真有意思。”齊劉海指引著蕭朗去洗頭，說，“這位女士是您的……”

    “jiejie。”程子墨說。

    “女朋友?！笔捓释瑫r說。

    “您二位這是演哪出？”齊劉海笑得前仰后合。

    “姐弟戀，姐弟戀行不？”蕭朗打著圓場，然后低頭悄聲對程子墨說，“就一點兒默契都沒有嗎？”

    程子墨白了蕭朗一眼，坐在轉椅上翻看一本美發(fā)雜志，眼神卻通過面前鏡子的反光，觀察美發(fā)店的情況。

    蕭朗極不情愿地看著自己的頭發(fā)被齊劉海打濕，說：“我女朋友，是不是長得像你的朋友?。课铱茨汩_始都認錯人了。”

    “是啊，超級像。”齊劉海一邊用洗發(fā)膏揉搓著蕭朗的頭發(fā)，一邊說，“原來她和我一個寢室住呢?！?/br>
    “是嗎？會不會是我失散多年的小姨子?。俊笔捓蔬种煺f，“她姓什么啊？”

    “??？這我還真不知道?！饼R劉海說，“她從來沒有說過自己的名字，只說別人都叫她‘山笑’，所以我們都喊她笑笑姐?！?/br>
    “三笑？”蕭朗說，“三笑不是牙刷嗎？”

    蕭朗感到此時站在他頭頂邊的齊劉海已經(jīng)笑得花枝亂顫了。

    “你們店里來打工，都不用登記身份證的？”蕭朗也不知道這個傻丫頭一直在那兒傻樂啥，于是趕緊把話題給拉回來。

    “??？這我不懂，反正我們幾個來都沒有登記的。打工還需要登記身份嗎？”齊劉海說。

    “這我也不知道，我就隨便問問。”蕭朗發(fā)現(xiàn)不遠處的程子墨表情有些緊張，也意識到自己不能太直白了，于是趕緊打圓場，說，“你的牙刷jiejie現(xiàn)在在哪兒??？我來看看是不是和我女朋友很像?！?/br>
    “你早來兩天就好了。”齊劉海說，“她前天就辭職了，嫌這里工資太低?！?/br>
    蕭朗頓時一臉失望。

    不遠處的程子墨顯然也聽到了這一點，于是走過來，說：“給他洗干凈吧，不用理了?！?/br>
    齊劉海又是一臉疑惑。

    蕭朗趕緊打斷程子墨，緊接著問齊劉海：“那你們店里這兩天又招來新人了嗎？”

    蕭朗的話一出口，程子墨頓時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了。因為這個嫌疑人是有可能具備易容能力的，所以，她也可以假意辭職，然后換一副面孔重新進入這家店里。如果真的是這樣，身邊的幾個技師都有可能是嫌疑人，那么，她的急切就會打草驚蛇。這么看，蕭朗的這一問還是很有必要的。

    看不出來，平時嘻嘻哈哈、沒有個正形的蕭朗，一旦進入抓捕狀態(tài)，就變得思慮周詳、謹言慎行了。上次那個重力炸彈也是那樣，如果不是蕭朗的及時發(fā)現(xiàn)，可能現(xiàn)場會迅速成為一片火海，什么都發(fā)現(xiàn)不了了。蕭朗真是個很奇怪的人。

    “沒有啊，我們幾個都在這里工作一年多了?！饼R劉海似乎感覺到了氣氛的異常，如實回答。

    “那就行了?！笔捓蕪凝R劉海手里拿過毛巾，自己擦干，說，“不如，我們到你的寢室里坐一坐吧?！?/br>
    “她真的前天就走了，在這里大概工作了兩個月。”齊劉海一臉委屈，指著寢室里一張空蕩蕩的床板，說，“床上用品是老板提供的，她走了以后，老板就給送去洗衣店洗了?！?/br>
    “能提取到dna的最好的物證也沒了。”程子墨有點可惜地說。

    蕭朗坐在空蕩蕩的床板上，在他旁邊的床板上拍了一拍，對齊劉海說：“別緊張，來，坐。你們一個寢室就住兩個人?。俊?/br>
    “大部分人都在外面租房子住，隔壁是男生寢室，住四個，我們這一間現(xiàn)在就我一個人住?！饼R劉海沒辦法不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