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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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高衛(wèi)又道,“蘇府那場大火后,酒氣彌漫了三五天未散。那時起,王爺便聞不得酒味了?!?/br> 蘇棠一怔,聽著這番話,只覺得荒謬。 高衛(wèi)說的關(guān)于郁殊的一切,都格外荒謬。 便是昨夜郁殊的那句“喜歡”,都荒謬至極! 大堂一陣sao動。 二人循著聲音看過去,醫(yī)官正從樓上下來,環(huán)視了一遭,大抵在找高衛(wèi)。 那醫(yī)官是高衛(wèi)從軍營拉過來的,固永鎮(zhèn)太小,沒有名醫(yī)大夫。 高衛(wèi)忙走了出去。 蘇棠停頓片刻,方才跟上前。 一出去便聽見那蓄著山羊須的醫(yī)官低聲道:“……不知高護衛(wèi)可曾聽過‘離魂癥’?” 高衛(wèi)不解:“離魂癥?” 醫(yī)官道:“所謂‘人有心腎兩傷,察覺自己之身分而為兩,是謂離魂之癥,”他撫了撫白須,“聽高護衛(wèi)所言,王爺大抵正是此癥。只是此癥乃是心疾,我醫(yī)術(shù)有限,也只能開些安神的藥材,幫不得其他?!?/br> 高衛(wèi)又忙應(yīng)下,固永鎮(zhèn)到底是小鎮(zhèn),醫(yī)館藥材種類不多,他又命人跟著醫(yī)官回軍營取藥材,自己則翻出上好的傷藥膏,看了眼蘇棠。 蘇棠沒有反應(yīng)。 高衛(wèi)只得硬著頭皮上了樓去,可不過片刻又走了下來:“蘇姑娘,王爺不肯上藥。” 蘇棠望向他:“他醒了?” “未曾,”高衛(wèi)搖頭,“只是……雖在昏迷中,可王爺仍在抗拒旁人的接近,只怕要把已止住血的傷口掙開,還請?zhí)K姑娘……”說著,他飛快將藥膏放在蘇棠跟前。 蘇棠頓了下,看了眼門口的侍衛(wèi),又看了眼桌上的藥膏:“你讓那些人退下吧,酒館總要做生意。” “是?!备咝l(wèi)忙應(yīng),揮了揮手,門口幾人飛快散去。 蘇棠拿著藥膏走上樓去。 客房不大,卻收拾的整潔利落,只是艾葉的香也擋不住彌漫的血腥味。 蘇棠同高衛(wèi)上前,看著躺在病榻上的郁殊,似聽見了動靜,他的身子瞬間如臨大敵一般緊繃著,垂在身側(cè)的手緊攥成拳,蒼白的手背青筋凸起,唇死死抿著,慘白如雪妖。 高衛(wèi)大驚,匆忙退了兩步,守在門口。 蘇棠抿了抿唇,郁殊從來都是多疑的。 他誰都不會相信。 只是手中攥著藥膏,她只能上前。 郁殊的眼瞼至眉心骨處,偌長的血痕觸目驚心。因著身子緊繃的緣故,正隱隱滲出血滴。 蘇棠頓了頓道:“我給你上藥?!?/br> 也不知郁殊有沒有聽到,但所幸他身子一僵,逐漸放松下來。 蘇棠凈了凈手,一點點將藥膏涂抹在他眉間與眼瞼的傷口上。 郁殊朦朧之中,只感覺一只柔軟的手在輕輕觸著他的額角,鼻間夾雜著淡雅的艾葉香氣與女子的馨香。 那馨香如一場溫柔夢,將他一點點拽入夢境深淵,沉溺其中,無可自拔。 可是溫柔會散去,夢會醒。 他知道,自己終會被拋下,一人孤零零的在漆黑中跌跌撞撞。 他寧愿不要這溫柔。 他寧愿自己率先從這溫柔里抽離出來。 也好過被人如一條野狗一般拋棄。 郁殊猛地睜眼,一把攥住輕揉著他額角的手腕,力道大的驚人。 蘇棠驚了一跳,手腕一痛,她不覺掙了下,卻一眼對上郁殊清冷的雙眸。 那雙微揚的眉眼中,一個充斥著鮮紅的血珠,眼眸紅腫,長睫被刺激的微微顫抖著;一個漆黑一片,正冷漠盯著她,無一絲波瀾。 蘇棠垂眸,看著他防備隔開自己動作的手,與昨夜判若兩人。 她也終于理解醫(yī)官那句“離魂癥”是何意。 原來真的有人,白日與黑夜全然不同。 看著他的疏離,蘇棠站起身,手腕從他手中用力掙脫,轉(zhuǎn)頭走向門口,手中的藥膏一并留給了高衛(wèi),只言未發(fā)走了出去。 郁殊盯著她的背影,身子如頃刻結(jié)了冰,心底一片荒蕪。 …… 蘇棠走出客房時,外面已近黃昏。 方才還愁眉苦臉的易齊,此刻卻眉開眼笑站在柜臺后,見到蘇棠下來,將她拉到一旁:“你那弟弟,究竟是什么人?” 蘇棠蹙眉:“什么弟弟?” 易齊道:“就是今日送來的那昏迷不醒的人啊,雖說瞧著不像,但我昨夜聽他喚你‘阿姐’,不是你弟弟?” 蘇棠看了他一眼,沒再言語。 易齊也不介意,又繼續(xù)道:“可能是你輩分大。這幾日你可要好生照顧你弟弟,你可知,就住幾天客房而已,他手底下的人給了多少銀子?” 不等蘇棠應(yīng),他便道:“一千兩銀票?。 ?/br> 蘇棠看著財迷心竅的神色:“既然你這么歡喜,那這幾日便是你照看酒館好了?!?/br> 易齊臉色一變:“什么?” 蘇棠再未理會,轉(zhuǎn)身去了后廚,一整日未曾進(jìn)食,她早已餓極。 后廚灶臺蓋下,蓋著一碗仍冒著熱氣的面,此刻已經(jīng)坨成一團。 蘇棠笑了下,易齊是個心軟的,大抵也正因如此,才會一人死守著這個酒館,嘴里說著“沒等人”,可每次喝得大醉,便坐在酒館門口,遙遙望向南方,等著歸人。 將面吃完,天色已經(jīng)暗淡。 蘇棠回到房中,昨夜縱馬長河一夜游,今日白日也未曾歇著,沾了枕頭便沉睡過去。 她做了一個夢。 夢見自己身處一片漆黑之中,下刻周圍燃起熊熊大火。 郁殊突然出現(xiàn)在她眼前,穿著茶白衣裳,長發(fā)束成馬尾,一副少年模樣對她乖巧笑著,伸出手:“阿姐,把手給我,我救阿姐出去。” 他笑得溫暖極了,她如魔怔般將自己的手伸了出去。 可下刻,他的笑變得冰冷,馬尾散開,墨發(fā)在風(fēng)中凌亂,身上的袍服不知何時變成了艷緋色,他望著她:“你既想葬身火海,本王便成全你……” 而后,他松開了她的手。 蘇棠“呼”的一聲醒了過來,額頭蒙了一層薄汗,眼底盡是驚懼。 “阿姐……”身邊有人低喚她。 蘇棠又被嚇到,轉(zhuǎn)過頭才發(fā)現(xiàn)夢里的人正半蹲在她床榻邊,馬尾高束,茶白衣裳。 “你究竟是誰?”蘇棠怔怔問道。 “我……”郁殊神情低落,低垂著頭,“我是……” 蘇棠道:“阿郁?” “對!”郁殊猛地抬頭,右眸晶亮,“阿姐,我是阿郁?!?/br> 蘇棠看著他,她看不透他,人對于未知總愛逃避,她亦不例外:“你來做什么?” 郁殊怔愣了好一會兒,緩緩攤開掌心,上面正放著藥膏瓷瓶,窘迫道:“我……自己無法上藥?!?/br> 蘇棠看了眼那瓷瓶,并未伸手接過。 郁殊仍固執(zhí)的抬著手,懊惱道:“我無法掌控他,我在他的身子里,我能感知到一切,我知道他是如何待你的,可我卻只能干看著。我似乎只是見不得光的伏鼠……” 他越說越是混亂:“他不是我。我喜歡阿姐,我……” 聲音戛然而止。 蘇棠將他手里的瓷瓶拿了過去,緩緩打開。 郁殊怔怔望著她:“阿姐?” 蘇棠未曾言語,只是緩緩將藥膏蹭在指尖,而后輕輕涂抹在他眉心的血痕上。 郁殊長睫一顫,閉上雙眸,任由她柔軟的指尖一點點拂過眉心骨與眼瞼,痛,卻格外滿足。 “阿姐。”他輕喚著她。 蘇棠不語。 郁殊也不在意,沉靜良久,突然道:“我殺的第一人,是幼時那個想要對我動手動腳的酒鬼,在一間昏暗的破廟里,我拿著石頭,對著他的后首砸了十七下,滿地的血?!?/br> 他的嗓音分外平靜。 蘇棠仍涂著藥膏。 “殺的第二人,是在軍營里,為首的戰(zhàn)俘啐我樣貌活像天下聞名的妓子,我命人將他架在木臺上,于眾目睽睽之下,剮了?!?/br> 藥膏已經(jīng)涂抹完,蘇棠收回手,擦拭著手指上殘留的藥膏。 郁殊逐漸靜默下來,始終沒有睜眸,似在忐忑不安等著宣判。 蘇棠突然道:“會留疤嗎?” 郁殊長睫一顫,睜開雙眼,左眼瞼的傷口拉扯著,一陣鉆心的痛,他只不可思議望著她。 第一次說出那些骯臟陰暗的過往,他害怕她瞧不起他,更怕她的可憐。 而她的平靜與不在意,卻讓他逐漸安寧下來。 郁殊笑了下:“阿姐會嫌棄我的臉留疤嗎?” 蘇棠看著他眉心骨的血痕:“只是覺得可惜。” 郁殊看著她:“阿姐喜歡我的臉!” 第一次,覺得這張臉并非全然是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