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殊卻一步步朝她走了過來，直到站定在她跟前，伸出手。

    蘇棠瑟縮了下。

    郁殊卻只一手緊扣著她的后首，將她擁在身前，下頜輕輕摩挲了下她頭頂?shù)陌l(fā)。

    蘇棠被嚇到了，想要從他懷里掙脫。

    “噓……”郁殊低語，手如銅墻鐵壁，不曾動(dòng)彈半分，嗓音沉沉，“聽聞今夜夜深人靜時(shí)，便會(huì)聽見鵲橋上，萬千喜鵲的鳴叫聲。剛好一起聽聽吧?！?/br>
    蘇棠僵在他懷中，再未掙扎：“且不說這些都是騙人的，即便是真的，也是相愛之人才能聽得見什么喜鵲鳴叫，”她面無表情，“你我二人，這輩子都絕無可能聽到?！?/br>
    “是嗎？”郁殊輕聲反問，“聽不到嗎？”

    他松開她，彎腰平視著她：“它們嘰嘰喳喳叫個(gè)不停，吵人的緊，你聽不到嗎？”

    蘇棠指尖一顫，將他抓著自己手臂的手撥開，飛快后退，撞到了身后的木桌方才住了腳步：“你這是何意？”

    郁殊看著空落落的手心，又看向她，而后歪了歪頭坦然道：“也許是……捻酸了吧?！?/br>
    他朝她靠近著。

    蘇棠卻繞過木桌，越發(fā)遠(yuǎn)離，只滿眼荒謬望著他：“王爺玩夠了嗎？”

    郁殊腳步僵住，茫然望著她：“你覺得，我在玩？”

    蘇棠不語，卻分明默認(rèn)了。

    郁殊皺眉，第一次覺得無措：“我沒有玩，蘇棠，我只是……”他一手抵著心口，只是這里酸酸澀澀的，他不知這是什么感覺。

    沒人告訴過他。

    便是他手上的溫度，都是被血染熱的。

    可后半句話并未說出口，他緊盯著她的雙眸：“你不信？”

    “王爺只是一時(shí)不慣而已，時(shí)日長了，或有旁人陪著，便好了，”蘇棠避開了他，看向門口：“你該離開了?！?/br>
    離開……

    郁殊頓，轉(zhuǎn)頭看了眼門口，而后垂眸笑了下：“沈辭才是在玩，蘇棠，”他低語，“你沒發(fā)現(xiàn)，他閑了許久了嗎？他失去一切，才應(yīng)該最好玩吧?！?/br>
    蘇棠僵，好一會(huì)兒道：“你做了什么？”

    郁殊朝她走去：“暫且還沒對(duì)他做什么?！辈贿^是斷了他幾條商路罷了。

    他再次將她擁入懷中，察覺到她未曾掙扎時(shí)，他的手頓了下。

    他寧愿她依舊掙扎，也不是在聽到沈辭后，任他擁抱。

    可終究，他只蹭了蹭她的肩窩：“真乖，”他呢喃，“還有……”

    “乞巧吉樂。”

    正如過往三年，她每逢節(jié)日，也曾會(huì)祝他喜樂一般。

    只是如今，說的人換成了他。

    ……

    乞巧之后，一切如常。

    蘇棠從未指望著餛飩鋪能為她賺來多少銀錢，她留有存銀，只要夠給錦云的月錢、夠她安穩(wěn)過活便好。

    更遑論，這鋪?zhàn)淤嵉囊膊恢惯@些。

    這段日子，倒是再無人前來叨擾，蘇棠也得片刻安寧。

    今日忙完，日頭已經(jīng)落山，留有幾縷余韻。

    蘇棠正拿著麻布擦拭著桌面，卻未等忙碌，便已被錦云搶了過去：“姑娘累了一天了，我來便好?！?/br>
    說著，已經(jīng)利落將幾張桌子全都擦拭干凈。

    蘇棠無奈：“我能有多累，不過早上和午時(shí)忙碌些罷了?！?/br>
    “姑娘的手好看，糙了就不好了?！卞\云不好意思的笑笑。

    蘇棠低頭看了眼掌心，無奈笑了下，看了眼門外。

    “姑娘在等人嗎？”錦云收拾好，站在她身側(cè)輕聲問道。

    蘇棠愣，繼而搖搖頭：“沒有。”

    錦云倒未再多問什么，只沉默片刻后低道：“姑娘，今日七月廿八了?！?/br>
    蘇棠垂眸：“嗯？”

    錦云頓了下：“以往，姑娘每年今日總會(huì)……”

    “蘇姑娘？”

    錦云話未道盡，門口出現(xiàn)一人打斷了她。

    蘇棠抬頭看去。

    薛安，跟在沈辭身邊的那人。

    薛安上前：“這事本不該我嘴碎，可少爺這段時(shí)日未曾出府，我著實(shí)擔(dān)憂了些，這才病急亂投醫(yī)了……”

    ……

    薛安離開時(shí)，天還未暗。

    蘇棠安靜坐在鋪?zhàn)永铮加邢嗍熘舜蛘泻?，她也笑以?yīng)答。

    只是當(dāng)夕陽最后一縷余暉墜落，她起身走出鋪?zhàn)?，并未回院落，而是去了相反的方向?/br>
    ……

    高衛(wèi)守在書房外頭，沒頭蒼蠅一般胡亂走動(dòng)著。

    角落里堆滿了厚禮，如小山般高。

    可王爺從今晨便未出過房門，除了看折子，便是在房中靜坐，手中摩挲著那根紅玉釵，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爺?shù)男乃迹麄冏鍪窒碌乃貋砜床煌浮?/br>
    但今日實(shí)屬特殊，張管家說，往年今日王爺從未在意過，一切如常?？山衲?，王爺靜的太過反常。

    “高護(hù)衛(wèi)，”張管家朝這邊一路小跑而來，“有人求見王爺?！?/br>
    高衛(wèi)為難：“張管家，你也不是不知，王爺今日不見客?！?/br>
    張管家湊到高衛(wèi)耳邊說了句什么，高衛(wèi)臉色總算緩和了些：“我這就去稟明王爺?！?/br>
    話落，人悄然走到書房門前，輕輕叩了叩：“王爺？府外有人求見?！?/br>
    “……”里面只隱隱傳來翻折子的聲音。

    高衛(wèi)又道：“是……蘇姑娘?！?/br>
    書房內(nèi)倏地死寂，長久無人作聲。

    高衛(wèi)疑惑，他本以為王爺會(huì)見蘇姑娘的，聽不見聲音，最終道：“屬下這就讓人打發(fā)……”

    緊閉了一整日的房門被人從里面打開。

    郁殊是在前院宴客廳見到的蘇棠，她穿著件丹色竹葉紋襦裙坐在那兒，發(fā)間一根百草霜色木簪，一根發(fā)帶墜在身后，微微搖晃著。

    她的氣色愈發(fā)好了，肌膚柔膩白皙，唇瓣殷紅，正微微抿著，沉吟不語。

    聽見門口的動(dòng)靜，蘇棠轉(zhuǎn)過頭來。

    郁殊已經(jīng)走上前：“今日倒是你初次回府……”聲音有幾分不易察覺的松懈。

    只是下刻已僵滯住。

    蘇棠起身，蹲跪在他身前：“與世子一事，皆是我一己私心，但求王爺能高抬貴手，放過沈世子?！?/br>
    郁殊看著跪在自己跟前的女子，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卻又如鯁在喉，心一下下的抽疼。

    她頭頂那個(gè)孤零零的旋兒都在望著他、嘲諷他。

    良久，他蹲在她跟前，輕輕抬起她的下頜：“今個(gè)兒是什么日子，蘇棠？”他低低反問。

    蘇棠應(yīng)：“戊戌年七月廿八?！?/br>
    郁殊固執(zhí)道：“什么日子？”

    “……”蘇棠不語。

    郁殊笑：“我的生辰。”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本想設(shè)置21:00更新，沒想到點(diǎn)成了【直接發(fā)表】。

    今天提前更，以后依舊21:00更新~

    第42章

    生辰。

    蘇棠仍蹲跪在地,神色平靜。

    她只是不懂，郁殊如今說這番話有何意義。

    她記得又如何？不記得又如何？

    卻仍舊淡淡道：“祝王爺生辰吉樂。”

    如果他要的是這個(gè)，那么不過一句話，說出來少不了一塊rou。

    郁殊指尖細(xì)微頓了下,本抬著她下頜的手逐漸收了回來,仍定定望著她,好一會(huì)兒才道：“只是這般？”

    蘇棠蹙眉細(xì)思片刻：“我如今已經(jīng)沒多少銀錢，備不了貴禮,王爺若是……”

    “你以為我要的是那些東西？”郁殊嗓音驀地一沉,心口郁結(jié)著一口氣,卻發(fā)作不得,又咽不下去,最終他斂神垂眸，再抬眼人已平靜,“蘇棠,今日是我的生辰,你未曾放在心上,卻來為旁人求情？”

    蘇棠沉默了很久,廳內(nèi)寂靜的根針落地都能聽見聲響,她徐徐作聲：“王爺呢？”

    郁殊怔：“什么？”

    “王爺可還記得，您當(dāng)初送我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