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宇不響，心里有點怵了，“不會吧，我那不是多壞的事。學(xué)姐你知道有些導(dǎo)演也會故意這樣，演員情緒不到位的話，他們會故意罵一下，激一下，這樣效果更好?！?/br>
    克洛伊揮手打斷他的話，“別扯了，你現(xiàn)在知道怕了？”她眼神里雖是不贊成，但也對自家弟弟的淘氣行為進行了教導(dǎo)。

    “外國人想的可跟你以為的不一樣，到了外面切記謹言慎行。你得把你自己想像成還沒出道的名人，一言一行都會被有心人記著，不想被人抓小辮子就好好管住自己?！?/br>
    恩宇悶悶不樂地地點頭，他知道學(xué)姐是為他好，自家人才會說這些體己話。

    瞿曉冬被罵的時候，確實沒哭，她一聲不響，聽那個一頭黃發(fā)的男生指著自己的臉狠狠臭罵，“干活兒不認真，笨蛋一個，又笨又懶，給誰臉色看呢，我說你還說得不對嗎？干脆你別干了，出去賣得了，比你掙這個錢容易?！?/br>
    只是上菜慢了，又多問了一句，他忽然神情就變了，罵得十分難聽。

    惡形惡狀的男性粗聲大氣地針對自己，旁邊經(jīng)理也在罵，餐廳里鬧哄哄的，聲響連成一片。四面楚歌之下，瞿曉冬卻連背都沒有彎下去，她抬著頭，直視前方，面無表情的樣子甚至讓人猜不到她在想什么。陸恩宇在不遠處看她，他想要她表現(xiàn)出瑟縮和窘迫，然后在圍攻之下失聲痛哭。結(jié)果什么都沒有。

    這個女的別是腦子有問題的吧，智力殘障人士嗎？所以只能上職校。陸恩宇等了又等，最后在失望中上樓了，他不管她后面會被人罵成什么樣，也不管她今天會不會丟了工作。

    實際上，瞿曉冬并不像陸恩宇講得那樣粗鄙不堪，相反，她五官生得十分端正，只是兩腮鼓鼓的，是一個臉上尚有嬰兒肥的嚴肅小姑娘形象。頭發(fā)一貫扎成簡單的馬尾辮，個子高，身形消瘦。

    忙到下午換班的時候，她把工作服換了，走進電梯，一路從負一層上到了第八層。

    白t恤是干凈的，她的臉也干干凈凈，但是頭發(fā)上有食物的油膩氣味，盡管天天洗，只要上了班，氣味就又會回來。

    陸恩宇嗅覺敏感，見了她立刻就捂住鼻子，讓她別站在他旁邊。有一回她忙了一天，剛下晚班，走近他時，他差點干嘔出聲。

    克洛伊以為她今天受了搓磨，背地里也許會哭，但她眼睛一絲泛紅的跡象都沒有，更別談臉上的淚痕。溫言關(guān)照了她，又給這兩個小朋友點了芒果千層和果汁，克洛伊先行離開，現(xiàn)在得去招待別的朋友了，今天有媒體的人來。

    “今天過得好嗎？”陸恩宇不陰不陽地問道，心里憋著一肚子氣，他沒有抓拍到好照片。

    瞿曉冬點頭，“好?！?/br>
    要死了，真是個木頭人。

    “你怎么來的？”他拿著手機，正給別人發(fā)信息，“別是坐電梯吧？”

    “扶梯。”

    他嗤笑：“你們在里面打工的能用這些設(shè)施嗎？扶梯也是給客人用的?！?/br>
    “下班時間用，沒關(guān)系?！彼贮c點頭，好像是自己認同自己的話。

    “你別搞不清規(guī)定，給抓住一次，你就得滾蛋，”陸恩宇忙著打字，還能分心揶揄人，“還有，你千萬別進電梯，不然你身上那股味兒，能把人熏吐。心里有點兒數(shù)吧你?！?/br>
    他以為瞿曉冬不會說話了，她從來沒有反駁過他。她是那種，哪怕被別人當(dāng)拳靶打，別人也會漸漸覺得沒意思，打都懶得打的對象。

    怎知她今天忽然話多了起來，“鳴山商場，一共有四條上下樓的路線，扶梯、客梯、樓梯，還有貨梯。

    我喜歡扶梯，因為可以站在很高的地方往下看，就像從山頂往下看一樣?！?/br>
    誰管你喜歡什么梯。

    “你說得對，工人確實不能用客梯，只能用貨梯。如果貨梯壞了，他們就只能走安全通道，也就是樓梯。很辛苦的?！?/br>
    陸恩宇不理她，也不準她再說話，他煩著呢。于是瞿曉冬的話就停留在那里，“是很辛苦的。”

    對談會由藝術(shù)館的主持人和克洛伊劉的談話構(gòu)成。今天來的除了媒體人士，還有很多藝術(shù)圈的評論人，策展人，其中許多更是身兼高校教職，幾乎是個內(nèi)部人士的交流會。客人也有，都是鳴山藝術(shù)館的內(nèi)部會員。

    整個活動堪稱是“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br>
    唯一的白丁大概就是陸恩宇今天帶來的打工妹，一個職校生。他很怕她給自己丟臉，但是又不能跟她分開坐，那更管束不了她。

    談話內(nèi)容圍繞著今年前沿的科技新展，橫向?qū)Ρ葒鴥?nèi)國外的類似展覽。學(xué)術(shù)性強，并不是很通俗易懂。為了做宣傳，他們專程把克洛伊劉找來，鳴山藝術(shù)館在今年的展覽中投入很大。盡管聽不太懂，陸恩宇也能看出克洛伊學(xué)姐氣質(zhì)卓群，講話更是娓娓道來，從藝術(shù)歷史到發(fā)展前景，無一不是頭頭是道。她是對談會毫無疑問的中心，媒體的人一直圍繞著她在拍照。

    現(xiàn)場的年輕人并不是特別多，大多數(shù)都是家境良好的大學(xué)生。到了提問環(huán)節(jié)，主持人有意把問話機會交給年輕又有活力的孩子們，到時候多照些照片，放在文章里看起來美觀。

    她掃視一整圈，照片是要拿來對外宣傳的，打了唇釘?shù)?、染發(fā)的、紋身的，她一律不考慮。其中有個穿白t恤的女孩子，神情尤為專注，長得也清爽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