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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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卿心內(nèi)的思緒稍許展開,皇后已經(jīng)面帶微笑的端起桌上的玉杯,道:“本宮是第一次來揚州之地,雖只昨天一日,但也可以觀之一瑜而得知江南富庶,今日特邀各位一起,與本宮一起賞著秋日的美景,感萬歲盛世下的乾坤安定?!?/br> 她這一番話說出來,下面的人自然是少不得要再說上客氣話,如此往來一趟,宴會就正式開始,各家小姐的畫作已經(jīng)交了上去,皇后坐在上面,宮里的嬤嬤一幅幅的將作品攤開在她的面前,任她一一過目。 云卿坐在下方,平靜的等待著結(jié)果,她畫的是一副海棠春睡圖,立意喜氣但是并不算是很突出,這也是她今日的目的,只求無過,并不求突出。 豈料,皇后娘娘卻在眾多的作品之中,順手拿起了一幅畫,含笑道:“這幅圖手法細膩,色彩運用濃淡相宜,乍看幾乎以為是真正的海棠綻放在眼前,實乃佳作,不知道是哪位千金的作品?” 旁邊的嬤嬤立即接過皇后所拿的圖,展現(xiàn)在眾人的面前,云卿隨之望去,竟然是她那副海棠春睡圖。 她心中立即有了不好的預(yù)感,對于書畫,她上一世就有相當(dāng)?shù)乃疁?zhǔn),而這幅圖,她特意只用了七分的力,雖然算的上不錯,但是她相信在其他千金傾力而出的畫中,她的不會顯得很突出。 每幅畫上都有各家千金的署名,皇后是有事要找她,而且,十足是麻煩! 可是此時畫作已經(jīng)展現(xiàn)了出來,她卻不得不站起來,行禮道:“回皇后娘娘的話,此畫乃民女所作?!?/br> 但見皇后抬眸,額前花鈿在金燦的陽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就連她的眼底也帶上了一抹刺目的冷芒,她望著站在前方的女子,看到她的容顏時,手指不禁的握緊,長長的赤金指套在椅上劃出一條淺白的劃痕。 “看你畫上署名姓沈,莫非就是沈家英明在外的沈家小姐沈云卿?”皇后雍容的一笑,滿臉的慈愛將話里的鋒芒掩飾在下。 云卿暗暗一驚,皇后這話聽起來可不是好事,‘英明在外’這四個字若是形容男子,便是天大的殊榮,可若是說女子,那便是貶義了,她不知為何這位皇后初次見她,話語里便帶著一股深藏的敵意,這股敵意讓她覺得很不舒爽。 就在那些心思活轉(zhuǎn)的夫人都聽出話中深意,皇后暗諷云卿不守女子規(guī)矩時,卻聽上面有人發(fā)出一聲輕笑,眾人便抬眸看去。 但見瑾王世子靠在紅木椅上,微微一笑,如同春風(fēng)吹拂在他的眉眼之間,微微舒展嘴唇,道:“皇后娘娘此言真是不錯,臣來揚州之時,也時時聞沈家小姐之名,若不是她一心護家,如今陛下的圣駕可就不能欣賞到江南最美的園林,荔園之美了?!?/br> 云卿本半垂著頭,聽到御鳳檀的話后,微微抬起了眼,卻與那雙瀲滟的鳳眸在半空之中對上,微微一轉(zhuǎn),便又移開。 而皇后本來帶著責(zé)怪的話語,在御鳳檀一番話下,便徹底轉(zhuǎn)了意味,反而像是要褒獎云卿一番,這讓皇后側(cè)頭望了御鳳檀一眼,眼底劃過一絲惱意,飛快的淹沒在雍容的眉眼之中。 “原是如此,那真是讓本宮刮目相看了?!被屎蠓氯暨@時才知道云卿英明在外的原因,滿臉的贊賞之色。 只云卿知道,既然圣駕要駐蹕沈家,那么沈家的一切早就全部打探的清清楚楚了,皇后對沈家的事情必然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的,雖然不知道她為什么一見自己就給了下馬威,但是很顯然,這位皇后娘娘不喜歡她,是顯而易見的事實。 接下來,皇后身邊的那位嬤嬤在睨了一眼云卿之后,語氣深遠的開口道:“皇后娘娘,這位沈家大小姐不止英明在外,就連芳名也是江南無人不知的呢,還有文人寫詩歌頌過?!?/br> 嬤嬤的話讓云卿不由自主的皺起了眉頭,這位嬤嬤她曾經(jīng)聽說過,是皇后身邊得力的老嬤嬤,她姓米,皇后最為看重她,但凡她說的話,十有八九是皇后的意思,所以她一開口,云卿全身就繃緊起來,等待著下話。 果然皇后問道:“是何詩?” “庭前芍藥妖無格,池上芙蕖凈少情。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jié)動京城?!泵讒邒咭蛔忠痪涞哪钪S著她最后一個字落音,皇后的臉色便有些不悅了,重復(fù)道:“唯有牡丹真國色?此詩倒是寫得真好呢,本宮看沈小姐也當(dāng)?shù)蒙夏档勺职?。?/br> 在大雍,女子的閨名并不是什么秘密,所以當(dāng)皇后才說完這句話后,花園中的所有人臉色都變了。 唯有牡丹真國色,這句詩其實并沒有什么問題,有問題的,是牡丹兩字。 因為當(dāng)今皇后的閨名便是‘惟芳’,而‘惟芳’兩字代表的便是牡丹,若說云卿是真國色,那皇后娘娘又是什么? 其實這本來只不過是文人隨口詠來的詩句,但是皇后如此問出來,云卿便有了不知天高地厚,敢與鳳主相媲美的意思了。 此時,云卿若是一個回答得不好,便會陷入了萬劫不復(fù)之地,而這首詩,又的的確確是當(dāng)日那些酸腐詩人用來贊美云卿的美貌而寫,贊她艷如牡丹,貴不可言。 安雪瑩手心緊緊捏住,替云卿著急,小臉上寫滿了擔(dān)憂,她恨不得沖上去替云卿說話,可是此時上前,只會給云卿惹來麻煩,反而不利,心內(nèi)卻在如何回答。 而韋凝紫則帶著些微的擔(dān)憂望著云卿,眼底卻是一種快意的爽利,當(dāng)初她還為了這兩句詩詞嫉妒過云卿,如今看來,沈云卿則是活該,誰讓她生的這樣艷麗奪目。 花園里變得極其的安靜,所有人的目光都停駐在云卿的身上,等待著她如何去回答這句話。 御鳳檀握著玉杯的手指略微的收緊,狹長的眼眸深處閃過一抹極為不悅的血紅光芒,薄唇抿了一口水酒,望著下面那道煙柳色身影,一雙鳳眸中帶著冷靜淡然,絲毫都沒有被這種場面所嚇到。 云卿面上帶著微笑,行了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宮廷禮后,方抬起尖尖的下頜,鳳眸中波光流動,宛若陽光浸在其中,含笑道:“民女不敢當(dāng)皇后娘娘贊譽。牡丹乃我大雍國花,富貴雍容,瑰麗無雙,但牡丹中也因品種區(qū)別而有著貴賤之分,”姚黃“、”魏紫“,花兒繁麗,品種珍貴,形如細雕,質(zhì)若軟玉,自有一種高潔氣質(zhì),尊為‘牡丹之王’和‘牡丹之后’,這種牡丹乃最受世人喜愛和尊敬,卻也有一株難得,而后也有玉樓點翠,墨池臥青龍這種珍稀品種,在世人中偶有流傳,而除此之外,更有一種牡丹,它單瓣株小,盛放在野外,便是有牡丹之名,卻難負這般錦繡盛名,不過恰巧入了這一名中,遠遠不如那些名貴的花兒。這詩歌乃市井詩人所著,眼界狹小,必定未曾欣賞過那絕色的珍稀品貌,以為識得一株野生牡丹,便覽了國色,實在是大大不妥?!?/br> 她的聲音很清透,清透中又帶著溫柔,仿若在做牡丹的介紹,可是所有人都能看到,隨著云卿的話,皇后的臉色卻是好了許多,顯然沒有剛才那種怒意盈然的模樣。 御宸軒眸中有著兩道探究的視線,落在云卿的面上,她眼眸宛若鳳翅華貴,墨染點翠,沉靜又從容,神態(tài)看起來平靜和恭順,可是剛才說的那一番話,卻是得體之極,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就能應(yīng)付皇后的突然發(fā)難,不但沒有否認自己是牡丹,只是在品種中區(qū)分出來,將皇后比作那牡丹之后魏紫,自己比作野生牡丹,兩廂對比,沒有作踐自己,又捧了皇后,實在是難得。 這個女子,極為聰慧。 感受到他的視線,云卿抬起眼睫與他對視,在這極短的一瞬間后,又收回視線繼續(xù)等待皇后娘娘的后話。 御宸軒放在椅上的手卻頓了頓,剛才那一瞬間,他分明看到,云卿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一瞬間由平靜轉(zhuǎn)為了另外一種難以形容的眸光,里面夾雜著復(fù)雜難言的滋味,若是要找一個詞語來形容,那眸光仿若有著泠泠的寒意,壓制在古井深潭之中的,是恨意。 “不愧是沈家之女,真正是好一張巧嘴,難怪沈家的生意可以做的如此之大?!被屎笠恍?,仿若剛才那種刻意為難沒有存在過一般。 “沈家生意得之已存,都是在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庇佑下,國泰安康,才有此機會,民女再次叩謝?!痹魄溆中辛艘欢Y。 皇后嘴角含笑,似乎很滿意的樣子,吩咐她起來回到位置上,話題一轉(zhuǎn),便又回到了眾位千金交上來的作品上,品評著交上來的畫作。 也有那不懂事的交了繡作的,皇后連看都沒有看一眼就放在了一旁,因為短短一天的時間,根本就不可能準(zhǔn)備出來拿得出手的繡作,必然是事先繡好,或者買來的現(xiàn)成之作,完全沒有必要觀看。 就在這個時候,只見花園里突然飛來一群彩色的蝴蝶,在半空中滑翔了一會之后,朝著皇后面前的作品上展翅而去,最終停到了一副書畫上,頓時那畫上便落了色彩斑斕的數(shù)十只蝴蝶,翅膀閃動之間,如畫如歌。 此時已經(jīng)是秋日,蝴蝶稀少,便是沈家綠意盎然的花園,也不會有這么多蝴蝶在院中起舞,而且更加怪異的是,這些蝴蝶仿佛受了召喚一般,它們竟然一致是朝著皇后娘娘面前的畫上飛去。 “哇,怎么有蝴蝶的,一下子來了好多蝴蝶?。 ?/br> “你看,蝴蝶都朝著皇后娘娘的面前飛去呢!” “是啊,不知道那副畫是誰家小姐做的,竟然能吸引蝴蝶,這畫工也太好了些吧!” 夫人小姐們都開始交頭接耳的看著越來越多的蝴蝶飛了過來,將那一副畫占得滿滿的,眼底都露出了驚艷的光芒,能吸引蝴蝶的畫作,實在是太別樹一幟,今日肯定能得到皇后娘娘的厚賞了。 看著那些小姐眼底嫉妒羨慕的光芒,韋凝紫臉上露出了一種暗藏的得意,她的唇不由自主的微微上勾,想象著等會在眾目睽睽之下后對她夸贊的模樣。 好在她早知道皇后的名字是‘惟芳’,并沒有畫的牡丹,而是畫得一樹桃花粉霧如云。 云卿目光在越來越多蝴蝶煽動的畫上停留,突然暗暗的一笑,眼底帶著莫名的光芒,韋凝紫啊,韋凝紫,我就知道,你這次一定會乖乖的撞上去的,希望等會,你能承受得住皇后的厚賞啊。 而米嬤嬤的臉色也隨著蝴蝶的落下而變了顏色,御鳳檀則是抿了唇,一臉趣味的看著那幅畫,甚至還伸長了脖子去看了看那幅畫,似乎是要去看看,究竟哪里吸引了這么多蝴蝶了。 “這么多蝴蝶停在上頭,都看不見下面畫的是什么了,皇后娘娘,你看的到嗎?”御鳳檀非常遺憾的嘆了口氣,雖然話語里帶著一股子不甘心,可始終也沒有伸手驅(qū)趕那畫上的蝴蝶,任它們重重疊疊的停在上頭。 而御宸軒的眼眸也越來越深,一雙鷹眸在畫作上流連,只耿佑臣還在一旁感嘆:“這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竟然如此別出心裁的吸引了蝴蝶的到來,實在是讓人刮目相看?!?/br> 御鳳檀看了一眼耿佑臣,嘴角帶笑的點頭:“是的,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竟然有這樣的心思,在秋天都將蝴蝶吸引過來了?!彼垌舆^畫作下方的署名,轉(zhuǎn)頭向云卿望去。 方才皇后的一番為難并沒給她留下什么陰影,她和其他千金都一樣端坐在座位上,唯一與她們不同的則是,那些小姐眼底還都是羨慕和嫉妒,甚至暗暗悔恨自己為什么沒有這種功底,讓蝴蝶飛來停駐,而云卿的眼底,更像是一種不懷好意的期待,她,仿佛知道這幅畫的主人是誰,卻是在等著看好戲,而不是等著看厚賞。 他轉(zhuǎn)頭看了一眼韋凝紫,暗嘆,她又要倒霉了。 058 怒斥白花 韋凝紫聽見身邊人的議論,看著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幅畫所吸引,料想今日的頭籌都只會是自己,她很想往坐上的四皇子和瑾王世子看去,卻怕自己太過大膽的動作惹來皇后不開心,于是假裝目光淡然,并沒有任何急切的模樣。 她是在沈府里寄住的表小姐,位置自然是安排在云卿的旁邊,此時她的模樣云卿即便是不刻意都可以收入眼底,轉(zhuǎn)過頭更是看的清清楚楚,她微微的傾了身子,輕聲道:“表姐,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這么別出心裁相出那引蝶的法子,倒是高明的緊?!?/br> 韋凝紫乍聽她說話,視線停在云卿帶笑的唇角,只覺得心頭一緊,她和云卿其實沒有起過太大的正面沖突,可她能感覺出來,這個表妹不喜歡她,素日也大多是她去主動找云卿說話,今兒個云卿卻開口說了一句這樣的話,難怪她不多想,可是細想一下,那畫放在上頭,云卿又看不到,便放寬了心,以為云卿只是要在眾人面前做出姐妹和睦的模樣,便也笑道:“是啊,的確是啊,這樣倒是引人注目了?!?/br> 云卿看了她一眼,淺笑道:“不過有時候,太過出風(fēng)頭,其實也不是好事了?!?/br> 韋凝紫沒想到她話鋒一轉(zhuǎn),竟然又說了這個,眼底浮起一絲不悅,云卿定然是嫉妒自己沒想到這樣的好法子,一想到云卿在嫉妒她,心內(nèi)就浮起一種莫大的滿足感。 就在這個時候,皇后嘴角浮現(xiàn)了一個緩緩的笑容,那動作十分的緩慢,也十分的怪異,她望著面前的畫兒,道:“米嬤嬤,不知這吸引了眾多蝴蝶的畫,是誰家小姐所做?” 米嬤嬤皺了一下眉頭,用手將那些蝴蝶一掃,把桌子上的畫提了起來,高高舉起,給眾人觀看,“皇后娘娘問這畫兒,是哪家小家所做?” 在眾人四處看探之時,韋凝紫面帶微笑,站起來后對著皇后遙遙一拜,道:“回皇后娘娘的畫,拙畫是臣女所畫?!?/br> “噢,你自稱是臣女,請問是哪家的千金呢?”皇后含笑問道。 她的問話實屬平常,可是韋凝紫的小臉卻有一點難堪在上面,剛才云卿自稱是民女,因為沈茂是商人,而韋凝紫的父親是韋家望族的子弟,也在京中曾任職,可到底官職不大,鮮為人知,又已經(jīng)去世,所以韋凝紫想了想,才答道:“臣女父親前年已喪?!?/br> “噢,原是如此,那你今日來參加宴會,是隨何人而來?”皇后似乎對韋凝紫頗為關(guān)愛,仔細的一個個的問著問題。 眾人也覺得韋凝紫是得了皇后的青眼了,皇后如此尊貴的人,還仔仔細細的詢問著她的出身,只怕是有其他的意圖,一時都認真的聽著,只是謝姨媽當(dāng)初不遺余力的在揚州上流圈子里交際,這里的人還是都曉得韋府的。 韋凝紫心中也是如是想,否則的話,皇后根本就不需要問她一個小小千金的家世,也許皇后是覺得她蕙質(zhì)蘭心,對她起了指婚的心思,便越發(fā)的恭敬有禮,“臣女隨母寄居在姨父姨母家中,蒙皇后娘娘邀請沈府女眷參加,臣女也隨來參加?!?/br> “那你母親呢,今日可否有來?”皇后依舊笑著,臉上并沒有多大的變化,眾人坐在花園里,遠遠看去,她的臉色在陽光下看得不甚清楚,只覺得模糊一團。 話問到這里,韋凝紫心頭已經(jīng)不如開始那般的篤定了,皇后一個接一個的問題,根本就不說有關(guān)于那副畫的事情,如今更是問到了她的母親,難道已經(jīng)知道了沈府里的事情。 她心頭一緊,一瞬間,心頭滾過了千般萬般的想法,最終想到,連云卿沈茂都找不出證據(jù)的事情,皇后如何會得知,便穩(wěn)下心神道:“家母重病,無法出席宴會,現(xiàn)正在府中養(yǎng)病。” 她這句話剛一落,卻不想皇后娘娘的聲音忽然一轉(zhuǎn),從剛才的平靜溫和,變成了凌厲之極,只見她眉頭一挑,極為嚴厲的開口道:“既然是家母重病,又寄居人下,身邊無人伺候,怎么你來參加宴會,任母親一個人丟在一旁?!” 一語出,眾人嘩然,開始見皇后那般親切溫和的態(tài)度問話,都以為韋凝紫得了皇后的青眼,誰曾想局勢一下子就變化了過去,皇后突然出聲指責(zé)了韋凝紫。 韋凝紫如同被一把冰刀戳進了心窩,一雙杏眸浮現(xiàn)出驚訝的表情,望著坐在上方的皇后,“回皇后娘娘的話,臣女是接到了懿旨,不敢有違,臣女的母親身邊已有丫鬟伺候,待宴會結(jié)束,臣女便會伺候在床前?!?/br> 她這話的確說的沒錯,皇后的懿旨一下,不管有什么緣由,來參加宴會總不算是個大錯。 可明顯皇后并不覺得如此,她面色沉肅,眉頭卻是帶著威嚴斥道:“好一張巧嘴,即便是有本宮的懿旨,可你母親重病在床,你竟然打扮得如此艷麗,就不怕寒了你母親的心嗎?” 皇后的再次發(fā)難,讓韋凝紫的臉一下就青了,即便她心思靈活,可到底是未曾及笄的少女,又是第一次親見皇后,那種天生的威儀就壓迫在她的心中,再被這么厲聲喝斥,心頭嚇得幾乎如同有石頭在猛烈撞擊,不知如何開口回答,一時便沖口而出:“皇后娘娘是國母,國母有懿旨,臣女必定要遵從,若是穿的過于素淡,只怕會沖撞了皇后……”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皇后的臉色便越發(fā)的陰沉,雍容的聲音中夾雜了一絲破音:“你還在反駁本宮!今日除卻你之外,還有潁川侯的千金,因潁川侯夫人病重在床,她便來給本宮告罪,要在床頭伺候母親不能來參加宴會!” 章瀅? 云卿這才想到,今日似乎進來之后沒有見到她的身影,原來如此,在揚州的貴胄中,潁川侯也是排得上名號的,章瀅必然會受到邀請。不過云卿也未曾感到意外,畢竟章瀅的孝順還是有目共睹的。 皇后似乎震怒之下,還未說完,繼續(xù)道:“再看你今日交上來的畫作,本宮讓畫春日繁花景色,你卻故意在那畫上灑上引蝶的香料,一個母親重病在床的人,竟然將心思放在這歪道上,本宮很難相信你平日里是如何用心伺候母親的!” 一連幾段話砸下來,方才插在胸口的那把冰刀仿若又被推進去幾寸,韋凝紫只覺得渾身發(fā)冷,但她也知道,皇后娘娘是發(fā)怒了,雖然這怒氣她覺得來的有些莫名其妙,可是她此時不能再狡辯,于是急急邁出桌前,跪了下來,誠惶誠恐道:“皇后娘娘教訓(xùn)的是,臣女此次的確是想在皇后娘娘面前討得厚賞,臣女有罪,回去定當(dāng)好好反省,更加用心的照顧母親!” 好一個能進能退的韋凝紫! 云卿在心內(nèi)暗暗叫一聲好,看著韋凝紫跪在地上,額頭貼著地面的姿態(tài),眼底都是幸災(zāi)樂禍的笑意,只是她這般認錯的姿態(tài),也得看皇后買賬不買賬了! 很顯然,今日對于韋凝紫來說,是一個不宜出門的日子! 皇后娘娘看見她認罪,沒有半分松怒的樣子,反而冷笑道:“潁川侯夫人教女有道,章小姐自然是孝順,而你,只怕是父親早逝,母親臥病,反而不知孝悌仁義,以后你還是好好的反思,現(xiàn)在你年紀(jì)尚小,還能用不懂事糊弄過去,若是以后,莫地給人說不尊父母,不孝君親,壞了大雍朝的規(guī)矩!” 此言一出,園中幾乎是鴉雀無聲,個個都噤若寒蟬。眼底卻有著各種各樣神色,之前羨慕韋凝紫能想到好方法吸引蝴蝶的那些嫉妒羨慕的眼神,此時就是幸災(zāi)樂禍,歡喜不能收的模樣,看著韋凝紫那身茜草色的華麗衣裳和頭上的精致飾物,心底都是痛快。 這些帶著相當(dāng)份量,責(zé)怪的話語,將早就之前言語化成的那把長長的冰刀終于徹徹底底的捅穿了韋凝紫的身軀,讓她從頭頂?shù)剿闹渴潜斠黄?,只覺得自己今天出奇的倒霉。 她根本就不知道這是怎么了,就算是母親重病,她在畫上用了些奇巧心思,這在宴會中都是可以允許的,小姐們爭奇斗艷,誰不是手段百出,歷來都是只看結(jié)果,不看過程的,可是今日為何偏偏就她被訓(xùn)斥了。 她百思不得奇解,在被這么訓(xùn)斥一頓之后,也只能老老實實服帖在地上,大聲道:“謝謝皇后娘娘教訓(xùn)?!?/br> 云卿看韋凝紫從剛才得意的模樣,一下子就變成了驚駭?shù)男“谆ǎ似鹈媲暗囊槐?,輕輕的抿了一口茶,唇角碰到茶杯的時候,泛起了一抹弧度,似在品茶,但更像是在譏諷某人。 韋凝紫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起來,重新坐在座位上,卻比坐在針氈上還要難受,她雙手絞在一起,反復(fù)思量著今日她可否做錯了什么。 當(dāng)然,就算她想再久,也不會想到這究竟是為什么,當(dāng)年若不是耿佑臣偶然和云卿說起過一件事情,云卿也不會知道。 如今的皇后娘娘薛惟芳并不是當(dāng)今明帝的原配,她本來只是明帝的側(cè)妃,在明帝登基之后,被封為了皇貴妃,而當(dāng)初明帝的正妃,則是當(dāng)初京城四大家族賈家的長女賈漪蘭,也是明帝的元后。 明帝還是皇子的時候,先帝曾給他辦了一場選妃的宴會,當(dāng)時薛惟芳和賈漪蘭都是京城有名的大家千金,琴棋書畫,德容言功俱是相差無幾,即便家世,都同樣顯赫,于是先帝為了將兩人分出側(cè)妃和正妃之位,便出了一道題,要求她們兩人在一個月內(nèi)交出一副繡圖,屆時就看誰的女紅更出色,誰就立為正妃。 一個月之后,當(dāng)兩人將作品交上去的時候,先帝和太后都覺得功底各有出色之處,評價了好久,也無法選出更為出色的一副,但是正妃之位,只能有一人,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從園中飛出了蝴蝶,舞著絢麗的翅膀,落在了其中一副畫上,先帝和太后連連稱奇,說繡花能引來蝴蝶,可見其逼真程度已經(jīng)達到了以假亂真的地步,于是大筆一揮,欽點了賈漪蘭為正妃,而薛惟芳做了側(cè)妃。 當(dāng)時的情景,與今日韋凝紫畫上駐蝶的情景,幾乎是一模一樣。正因為幾只蝴蝶的差距,而導(dǎo)致了后來明帝登基時,所立皇后是賈漪蘭,這是薛惟芳心中最憎恨最討厭的事情之一,如今韋凝紫竟然在她面前將事情重演,她怎么能忍的下去,想來在皇后的眼底,韋凝紫就和元后一樣,讓她覺得討厭了吧。 因為皇后討厭元后的事情,幾乎朝中上下皆知,所以這件選妃的事情,上一代的人也就閉口不談,再者元后已經(jīng)逝世已久,人們也不會再去議論這些事情,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這件事。當(dāng)然,也是因為皇后不喜歡別人說她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