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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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至深的定境中忽然回醒過來的方榕睜開眼時,天上正下著毛毛細雨。陰沉沉的天色中看不出究竟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不過看上去應(yīng)該還算是白天,因為視野還算清楚。 輕輕活動著已經(jīng)有些僵硬了的身體和關(guān)節(jié),心境一片空靈的方榕慢慢站起了身子。也不過轉(zhuǎn)眼的功夫,身上原本還是干著的衣服迅速的被雨淋濕了幾分。 “咦?”抬起胳膊,看著肋下還很干燥的衣服,方榕微微就是一愣。 看眼前身邊濕透了的山地和順著山凹里匯聚成流的雨水,這雨應(yīng)該是下了很久才對,可為何自己的身上卻幾乎依然是干燥的???我在這里坐了究竟有多久?為什么現(xiàn)在肚子會這么餓?。?/br> 不想還好,他這一想,似乎空空如也的肚子里頓時傳來了嘰里咕嚕的空響聲。 伸手輕撫著自己咕咕亂響的肚子,臉上帶著一絲失笑的方榕轉(zhuǎn)頭往自己身后的那六座土墳看去。 人頓時就像泥塑的一般傻住了。 剛剛還被他親手除草,用新土修葺過的那六座墳堆上,此時又爬滿了碧油油的野草,其中最高的幾叢,已經(jīng)長的有半尺多高。 “我究竟在這里坐了幾天?” 就在這個想法再次充滿腦海的瞬間,方榕頭一次發(fā)現(xiàn)了此刻自己心境,和以往的那種不同。 長久以來,一直像個融在血液中的惡夢一般,陰森森壓抑在自己內(nèi)心最深處的那一團陰影現(xiàn)在好像已經(jīng)消失了。要是不刻意的去感應(yīng),甚至連以往的那些陰郁和慘痛都似乎是做了一場夢,淡淡的幾乎沒什么特別的痕跡。 原本苦苦內(nèi)斂的心神和壓抑的心境,此刻似乎被定格在一個無憂無喜,非常穩(wěn)定的水平線上,就連看著眼前親人們的墳?zāi)梗紱]給他心中再次帶來那種難言的刺痛。只有淡淡的傷感和思念,就像飄過晴空的白云,并沒有留下太深的痕跡。 就像此刻,盡管心里疑竇叢生,可他自己卻清楚的知道,這種種的疑竇,并沒有給他平穩(wěn)的心境帶來太多的影響。就像餓了的時候自然回去吃飯一樣,有疑問的時候人自然也會去想,但是這種想,在眼下,在此刻的方榕心里,并沒有達到足以影響他心境清明和平穩(wěn)的地步。 總之,他很快的發(fā)現(xiàn)了這次回醒過來后,自己和以往極大不同。不管是從心境上,還是從身體上。 因為此刻,他還平靜的發(fā)現(xiàn),長久以來,一直像個標志一樣,盤踞在自己眉心深處的那一團陰寒似乎就要消失了。 現(xiàn)在,隱藏在那里的那一團雞蛋大小的冰寒就像一個被縮小了無數(shù)倍的冰豆,龜縮在他自己的神識還不能探到的腦海深處,不仔細去體察,都幾乎感應(yīng)不到。 “這大約就是因為他和它和沉睡了的緣故吧。三年時間,我要到那里才能找到那個名叫方羽的青年?” 方榕想到這里,心靈深處忽然奇怪的泛起一股淡淡的厭惡念頭,“我又為什么要去找他???” 盡管這個念頭一閃而過,轉(zhuǎn)眼就像出現(xiàn)時那樣無端的消失的無影無蹤。可它,卻很清晰的給方榕平靜穩(wěn)定的心境中投下了一抹不愿去探究的陰影。 當然,對于這一點,方榕他自己還并不知道。因為天妖,它畢竟還沒真的從他體內(nèi)消失啊。 就在這一抹淡淡的厭惡感從心頭消逝的瞬間,另一種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的奇異波動卻很輕松的讓方榕平穩(wěn)的心境中泛起了漣漪。 幾乎不可抗拒的,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這奇異而又遙遠的波動吸引了過去。 天慢慢的黑了下來,雨也越下越大了。 靠著神識對那奇異波動的感應(yīng),翻山越嶺追逐而來的方榕面前出現(xiàn)了一條偏僻的山道,在蜿蜒曲折的山道盡頭,那被雨霧縈繞的半山腰處,有一個很大的門洞。 方榕來不及細想,緊跟著越來越強的那股波動快步向那門洞跑去。 寂靜的山道上,漫天落下的雨點拍打著地上的泥水四處飛濺。方榕全身都已經(jīng)濕透了,衣服全貼在身上,一陣冷風(fēng)吹過,夾雜著冰冷的寒意,可是這一切,都無法讓此刻像是中了魔似的他停下腳步。 因為隨著那門洞的漸漸清晰,那股在他心內(nèi)成功的掀起了波瀾的奇異波動也越發(fā)的強烈了。 在飛快的腳步丈量下,他很快來到了山道的盡頭,那座門洞的臺階之前。盡管心里沖進去那股念頭隨著更加強烈了的波動幾乎讓他整個的人都燃燒了起來,但他那十多年和天妖苦苦對峙中熬煉出來的意志柵欄,也并不是那么容易被越過的。 所以在山道的盡頭,這雕粱畫柱,看上去頗為古舊的門樓之前,他還是穩(wěn)穩(wěn)的停住了自己的腳步。 陳舊的門樓與雕龍描鳳的木質(zhì)結(jié)構(gòu)框架都顯示著建筑的年代久遠。門樓的上方有一幅很大的匾額,天很黑,加上匾額的金漆脫落,看不很真切。隱約寫著的,好像是“梵音寺”三個大字。 “原來是一座寺院。那我還要不要進去?” 在這十多年,經(jīng)歷過那么多艱辛和痛楚之后,在方榕的心里,早已經(jīng)對這類時常將因果報應(yīng)什么的,經(jīng)常掛在口邊用以誘導(dǎo)世人相信的宗教失去了興趣。 而近來和龍虎宗,茅山派這些所謂的道教的名門正派中人的遭遇,更讓他對這世間的另一大宗派佛門也沒了任何的好感,要不是那股奇異的脈動吸引著他挪不開步子,很可能他連這點猶豫都不會猶豫的轉(zhuǎn)身就返回了。 就在這時,一陣猛烈的山風(fēng)夾雜著雨點在方榕面前橫掃而過。那兩扇半掩著的朱紅色大門被緩緩吹開了。 門一開,就在轉(zhuǎn)動的門軸發(fā)出刺耳的聲音,那奇異的波動就像脫了閘的潮水,鋪天蓋地的向著方榕的感應(yīng)涌來。 幾乎就在不自覺的情況下,方榕的腳步踏進了這兩扇朱紅色的大門。 這是一個不大的小院落,迎著門的就是一間很高大的房子,里面透出燈光。方榕跑過去一看,原來是大雄寶殿,而門也是虛掩著的。 既然已經(jīng)來到了這里,他就不會再猶豫什么。更何況,此時,那奇異的波動已經(jīng)強的開始讓勉力壓抑著心頭狂跳的他連臉色都微微憋紅了。 就在老舊的殿門也發(fā)出的那陣能在夜色中傳出老遠的吱呀聲里,方榕踏進了大殿。光線昏暗的大殿里,中央供奉著釋珈佛,旁邊站立著阿難與迦葉。雖然常年的香煙繚繞,佛像的面目已經(jīng)熏得看不清楚了,但是從造像的做工來看,也還稱的上寶像莊嚴,肅穆非常。 可是方榕的眼里要看的不是這個,對與放在香案上的香爐和傍邊的那一大把香也毫無興趣,他的注意全部的集中在感應(yīng)那股忽然充斥在整個大殿,卻又尋找不到它的根源的那股波動上去了。 “怎么會這樣?” 就在這時,原本安安穩(wěn)穩(wěn)貼掛在他胸前的朱雀鏡卻發(fā)出了一聲“鏘!”的輕鳴,隨即,就迅速的開始了升溫。 才不過眨眼之間,“鏘!”的另一聲清鳴中,朱雀鏡就散發(fā)出了像是燃燒著一般的高溫,同時,一道赤紅色的光芒也從方榕的胸前散發(fā)了出來。 “?。 北煌蝗缙鋪淼那閯菖男念^一驚,方榕低呼了一聲,轉(zhuǎn)身向門口望去。 此時的門口處。不知不覺之間,已經(jīng)站著一個穿著青衣的僧人。借著模糊的燈光,可以看到他雪白的胡須以及可能因為年齡大了而彎曲著的腰。 方榕一愣,隨即便回過神來。也顧不上胸前散發(fā)著高溫和奇異紅芒的朱雀鏡到底為何會忽然出現(xiàn)這樣的異狀,只管微紅著臉的他快步走到門口,雙手抱拳:“老師父,我是過路人,因為下雨來貴寶剎躲避一時,雨停了就走?!?/br> 連忙合十還禮的老僧似乎并沒有任何怪他擅闖進來的意思,:“阿彌陀佛,寺院屬十方凈土,受十方供養(yǎng),自然歡迎客人前來。施主能來此也是有緣人,請隨我去繚房一敘,順便喝杯熱茶?!?/br> 一時找不到其它任何借口的方榕也只好就這么有些尷尬的跟隨著老僧,轉(zhuǎn)到大殿的后邊,穿過一個圓月門,來到后面的一處小院。 還好一路上走來,這老僧似乎沒注意過他胸口令他焦灼的那一蓬紅光,也沒有問過任何其它會令他尷尬的話題。 當然,這比較奇怪的舉動在讓他逐漸放松的同時,也隱隱的成了他繼續(xù)跟進的吸引。 這老僧還真是奇怪啊。 后面的小院子里有幾間破舊的平房,從墻面的青磚來看,這房子也有年頭了。老僧進了其中亮燈的一間,方榕跟隨著。 屋里的陳設(shè)很簡單,一張不大的床,床上有被褥。兩條長板凳,一張桌子,桌子上擺滿了書。老僧讓方榕在板凳上坐下,拿起暖壺倒了一杯水給他,方榕吹了吹杯子口的熱氣,輕輕咋了一口,兩只手把杯子捧在手里,感覺著杯子上傳來的溫度。 老僧又拿來一個小筐,里面是用沙子炒的熟花生,示意方榕吃一些。方榕謝過。一邊剝著花生,一邊尋思著怎么跟老僧開口說話。 “施主可是姓方?” 沒想到他還沒找到話題,看似隨意的坐在對面的老僧卻忽然開口說話了。 “哦?我就是姓方,方榕。老師傅怎么會知道?”方榕心里一驚,提高了警覺,可表面上卻依然很平靜。 因為在最初的震驚過后,他已經(jīng)發(fā)覺這個在大殿內(nèi)能無聲無息的出現(xiàn)在自己身后的老僧身上,并沒有任何與普通人不一樣的氣息。 再者,即便是有什么不一樣的氣息,現(xiàn)在的他也未必怕了。所以他只是暗里提高了警惕,此外并沒表現(xiàn)出其它特別的東西。 “方榕,那個榕字可是榕樹的榕?” 彷佛沒有聽到他的反問,老僧還是以他那種木納而又認真的態(tài)度繼續(xù)問道。 “不錯,就是那個榕字?!狈介琶碱^輕輕一皺,在心念百轉(zhuǎn)的同時,也認真的回答道。 “那就不錯了,方施主,這些東西是你的了。”彷佛卸下了肩頭一個重擔一般,一臉輕松的老僧順手從床上摸出一個藍布包裹,將它放在了方榕面前。 “這是什么?”一邊驚訝的問著,方榕一邊打開了面前的包裹。 里面是一本并不太厚的線裝書,紙張發(fā)黃,看上去很古舊的樣子。方榕拿起書,翻開封頁,里面用很工整的楷書寫著四個繁體大字《玄武秘錄》,坐下角還有一行小字,巫門玄武宗第一百零四代弟子陳元朝恭錄。 玄武宗? 方榕大吃了一驚! 血夜鳳凰第九卷完 請看第十卷 第十集 第六十二章 迷離 第十集 第六十二章 迷離 “師叔,你說那降頭師忽然在這附近消失了? 迷離的夜色中,一臉鐵青的楊冰放眼觀察著周圍的環(huán)境,眉頭漸漸的皺了起來。 就算以他對這個城市的陌生,卻也曾聽過這片區(qū)域?qū)@座都市代表的意義。 按理說,這種見不得光的降頭師亡命而逃的話,一般都會往自己法壇所在的地方逃,而他們的法壇,一般都設(shè)置在僻靜無人的地方??伤麨槭裁磿谶@里消失?難道是這里的人和那他有關(guān)系? 這怎么可能??! 腦海中突然出現(xiàn)的這種猜測和推想,楊冰一時間連自己都不能說服。 要知道,這片區(qū)域住著的,可都是和這座城市的命脈息息相關(guān)的重點人家,這樣的人會勾結(jié)那些下三濫的歪門邪道?楊冰確實有懷疑。 可是另一方面,他也知道自己的師叔靈達,絕非是那種輕易會張口妄言的人。不但不是,反而是那種平時沉默寡言,話不多的那種人。而這種輕易不開口的人,一開口,言必有中。再加上和自己的關(guān)系,楊冰也確定他絕不會欺騙自己。 一想到這里,鐵青著臉的楊冰心一橫,便下了決心。 “孟組,麻煩你馬上聯(lián)系當?shù)鼐剑乙B夜搜索這片區(qū)域。”下了決心的楊冰說話時再沒了他素來表現(xiàn)出來的平靜,命令似的話語中隱隱透著一股殺氣。 他身后,他的師叔靈達和三位同樣身著喇嘛袍的師兄都默默地站在那里,凝神注視著面前這片在夜色中毫無動靜的住宅區(qū),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勉強壓抑著的那驚人怒氣。 “嗯,好的。我馬上就去聯(lián)系。”同樣滿腔怒火,一心要將那殘忍的降頭師捉住的孟勝藍并沒有計較楊冰的不客氣,反倒隱隱地有些替他擔心。 因為在那可能中槍落地的黑影忽然消失之后,怒罵出口的楊冰從現(xiàn)場又找到了一面像是小旗的破布條,還沒等自己看明白上面亂七八糟的都畫著些什么的時候,楊冰就幾乎是跳著腳暴怒了起來。 他那緊攥著破布條仰天咆哮的猙獰模樣,真的把她和隨后趕來的特警小隊嚇了一大跳! 那一刻的楊冰像是整個換了個人。 猛然間,他就像一個猛然露出爪牙憤然咆哮的瘋獸,渾身散發(fā)出著nongnong的殺氣和一股令人非常不舒服的瘋狂,再也不是平素自己熟悉的那個經(jīng)常在臉上帶著一抹奇異笑容的楊冰了。 慶幸的是,在那幾個忽然出現(xiàn)的喇嘛一起將手搭在他肩頭時,他忽然平靜了下來。隱約間,一肚子擔心的孟勝藍只聽到鐵青著臉的他低聲給那三個喇嘛說道:“三位師兄助我!” 緊接著,那個忽然消失了的老喇嘛又忽然回來,帶著自己這一大票人跟到了這里。 在來的路上,孟勝藍還奇怪的發(fā)現(xiàn)了另一個不可思議的問題。那就是,自己這群人和那個降頭師鬧出了這么大的動靜,但直到現(xiàn)在,都沒看到當?shù)鼐降娜顺霈F(xiàn)在這里。難道,這么大的動靜都根本沒驚動到任何人? 一切盡管都透著詭異和不可思議,但是清楚楊冰背景的她卻并沒有過于奇怪和緊張。她相信,如果可以的話,在這件事完了之后,楊冰會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和說明。當然,要是楊冰自己不提,她也不會去強問,因為那關(guān)乎到他們警方的紀律。 “什么?你們要搜查那里? 對不起,這件事我做不了住,我要向上級請示。孟組長,請你們少等?!?/br> 基本在電話內(nèi)出現(xiàn)這樣的回答時,孟勝藍就已經(jīng)隱約感到了要搜查這里的困難性。但她還是沒想到隨后而來的等待會是那么的漫長,而隨后出現(xiàn)的陣勢又會是那么大。 “還是占線!” 整整一刻鐘過去了,手機的那頭傳來的除了盲音還是盲音。不但警局內(nèi)的電話持續(xù)占線,就連當?shù)鼐阶罡哳I(lǐng)導(dǎo)人的電話也始終在占線。 楊冰鐵青的臉上神色更加陰沉。最后他終于還是從懷里掏出了手機,避到一邊去打了幾個電話。 “再等十分鐘,他們要是還不過來,咱們就自己開始搜捕!”關(guān)了電話的楊冰口中硬邦邦迸出了如上的話語。 孟勝藍默然,她知道楊冰有這個權(quán)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