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別太高看自己
林煜捂著嘴咳嗽了兩聲,從喉管里涌上腥味讓他想吐,他扶著廚房的壁柜站起身,踉蹌著走進浴室里,把門反鎖,將花灑打開。 有了水流聲的遮掩,林煜也無所顧忌了,扶著馬桶開始吐,他雖然不自詡氣度高華,哪怕在床上偶爾沉溺性事,卻也只把那當成宣泄生理欲望的一種方式。 眼下第一次被這樣對待,林煜心底止不住泛起密密麻麻的痛。 徐泠洋整理好自己,神色恢復如常,又變回高不可攀的模樣,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鎖起的浴室門。 林煜洗完澡之后,拿著一條干毛巾擦拭著濕漉漉的頭發(fā)從浴室里走出來,渾身上下飄著沐浴露的香氣。 沒了圍裙,沒了煙火氣的束縛,他仍舊是那朵不可攀折的高嶺之花,若不是后脖頸還散落著點點吻痕,真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的樣子。 見他出來了,徐泠洋將手機息屏,細長溫潤的手指撐著腦袋,睫毛微垂,眼神平靜似水,沒有絲毫波瀾。林煜平靜地掃了一眼廚房里的狼藉,邁開步子坐在徐泠洋對面的沙發(fā)上。 徐泠洋說了,他來這里只是為了上床,既然如此,林煜也沒必要回廚房做飯了。 已經(jīng)做完想做的事了,徐泠洋還沒離開,肯定有事要對林煜說,林煜坐在沙發(fā)里,靜靜地等他先開口。 “你沒有什么想跟我說的嗎?”徐泠洋眼中閃過一抹精光,將問題拋給林煜。 林煜沒有絲毫猶豫,用略微沙啞的嗓音平穩(wěn)地說:“任池洵他是突然回來的,沒想到會和你碰上,如果他有什么得罪你的,我替他向你道歉。” 原來是這種無關緊要的事,徐泠洋聽完,不屑地冷哼一聲,支著腦袋的手垂下,搭在沙發(fā)扶手上,他下巴揚起,目光倨傲,“為了替他道歉,你連自己都賠給我了,你還能替他道什么歉?還有什么能賠的?” 這種戳心窩子的話對心理素質強大的林煜而言,根本無關痛癢。 “不過,”徐泠洋話鋒一轉,“他只是礙著我的眼了,我還沒那么小心眼,以后你把他看嚴實點兒,別讓他出現(xiàn)在我面前?!?/br> 林煜嘴角揚起一抹溫和的笑,感激地點了點頭。 沒有聽見自己想聽的,徐泠洋感覺自己心臟的血管都被堵住了,渾身血液不流通,他要憋死了,于是沒好氣地對林煜說:“最近的新聞你看了吧?” 林煜點點頭。 最近的新聞各大頭條面板都是JC董事長徐泠洋要訂婚的消息,想不注意都難。 徐泠洋雖然父母早逝,但有一個非常疼愛他的姑姑,他剛滿月的時候,他姑姑陳悅齊,也是JC上一任董事長,將JC旗下所有的產(chǎn)業(yè)全部轉到徐泠洋名下,他一出生就站在普通人企及不到的高處,是名副其實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太子爺。 JC是世界級頂級控股集團,旗下產(chǎn)業(yè)覆蓋金融證券、航運貿(mào)易、資源開采、醫(yī)藥科技等等,首次對外公布的資產(chǎn)就曾高達萬億美金。 徐泠洋是極少數(shù)有錢且?guī)浀哪腥?,完美程度媲美悲憫眾生的神祇,從小到大都是媒體的寵兒,一舉一動都吸引著外界的目光。 他要訂婚的消息一經(jīng)傳出,一石激起千層浪。 而即將和這位天之驕子訂婚的女孩,是法國老牌貴族,一位混血美女,雖然家族落魄,但是她一直積極向上,勤工儉學從倫敦大學畢業(yè)后,開了一家規(guī)模不大的公司。 聽說徐泠洋和她的愛情史堪比浪漫的安徒生童話。 至于是其中的哪則故事,林煜就不得而知了,反正跟人家訂婚的是徐泠洋又不是他。 “訂婚了挺好,早晚都會有這一天,你二十五歲了,是一個非常適合結婚的年紀,新聞上說那個女孩子非常有才華,有了她的幫助,你也能輕松點兒。”林煜的笑溫和有禮,令人如沐春風。 “你會來參加嗎?”徐泠洋淡漠地看著他,他不樂意聽林煜說這些客套又不走心的話。 “如果能收到你的請柬,再忙我也會去,否則舅舅會罵我?!绷朱闲Φ溃司撕托煦鲅蟮母赣H是故交。 仍舊沒有聽見自己想聽的,徐泠洋覺得有點兒沒意思,手指撥弄了兩下頭發(fā),他準備走,正在這時,窗外傳來一聲悶雷,帶著閃電撕扯的光線,瓢潑大雨瞬間落下。 “既然你要訂婚了,那咱們的關系是不是該結束,畢竟你要尊重你的未婚妻?!?/br> 林煜的聲音和雨聲同時落下,卻比大雨更清晰。 這么多天的悶熱總算被這場大雨澆滅了,他也終于聽見自己想聽的了。 徐泠洋抬起鳳翎般的睫毛,漆黑的瞳孔倒映出閃電的光,猶如蟄伏在黑夜中的鷹,緊緊地盯著眼前的獵物。 望著林煜輪廓分明的五官,徐泠洋薄唇微啟,淡淡地吐出幾個字:“我們什么關系啊?” 林煜心下一滯,臉上卻不動聲色地期待著徐泠洋的回答。 他想聽聽徐泠洋的答案。 “炮友還是情人?我跟你的相處模式,跟哪個搭得上邊兒?”徐泠洋戲謔地說。 是啊,炮友還能隨時隨地見面呢,他跟徐泠洋三個月才能見一次面,炮友都算不上,情人就更別提了。 “也未必需要用明確的關系去概括一件事或者一個人。”林煜的聲音漸漸冷了下去。 徐泠洋身子前傾,意味深長地看著他:“那你在明明知道我快有未婚妻的前提下,還選擇跟我上床,轉過頭又說我不尊重我的未婚妻,挺會栽贓的。” 我有選擇的權利嗎?! 林煜真恨不得朝他吼一聲,但多年的紳士修養(yǎng)讓他克制住了,不怒反笑,順著徐泠洋的話,說道:“確實不應該,那這樣,以后我會管住我自己,也請你管住自己,成年人,這種克制力還是要有的?!?/br> 一陣心累涌上心頭,跟徐泠洋談話就跟打太極一樣,要不是林煜腦子轉得快,肯定要被這王八犢子氣死。 徐泠洋慵懶地靠在沙發(fā)上,“我的未婚妻不干涉我的私生活,所以,林煜,你別太高看自己了?!?/br> 得,他的意思就是,繼續(xù)保持這種關系。 林煜的眸光暗了暗,淡道:“怎么會,當初要開始這段關系的是你,選擇權在你手上。” “好,林總依舊這么會尊重人?!?/br> 談話結束,徐泠洋也沒有留下的意思,哪怕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林煜拿著一把傘送他下樓。 徐泠洋從來不在他家過夜,甚至小憩都沒有。 林煜家雖然住在城中村邊緣,但距離大路還是有些遠,要七拐八繞地走過三四條小巷子,他撐著傘,一路送徐泠洋離開這里。 送客人離開是主人應該做的。 小巷里的燈光被雨水沖刷至模糊,雨中夾帶著被沖刷起的塵土,這里的道路很窄,空氣流通不順暢,一旦下雨,空氣中就會彌漫著潮濕的氣息,霉味撲鼻而來。 傘面被大雨沖刷得嘩嘩作響,雨勢太大了,兩個大男人共乘一把傘,著實有些滑稽,林煜刻意將手中的雨傘朝徐泠洋的方向傾斜了一下。 畢竟要訂婚了,這個時候生病發(fā)燒多不好。 徐泠洋戴著口罩,只露出一雙深邃幽暗的眼睛,盡管現(xiàn)在下雨,天也黑了,外面的行人不算多,但是保險起見,他還是戴上口罩比較好,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起初他嫌林煜住的地方小,住戶又多,人多眼雜,路窄得他連車都開不進來,還得步行,想著給林煜換個住處,林煜又在這里住習慣了,離他的公司還近。 所以只得作罷。 他倆的關系又見不得光,所以林煜住的那層樓被徐泠洋全賣下來了,否則今天下午在林煜家里發(fā)生的事肯定會把鄰居吸引來。 眼瞅著就要走出去了,身后的小巷里射出一道遠光燈,摩托車的鳴笛聲在雨夜中格外清晰,林煜的手腕被徐泠洋一把抓住,還沒回過神,整個人就跌進他懷里。 烏木沉香的味道縈繞在鼻尖,林煜不由得有些失神。 一輛摩托車從倆人身邊疾馳而過,車輪將水坑里的積水卷得水花四濺,全部落在徐泠洋的褲子上,白色的褲腿沾著泥污,頓時濕了一片。 “早叫你搬家,要不是我,你死這兒了都沒人知道,”徐泠洋有潔癖,見自己的衣服臟了,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而那個罪魁禍首,早就騎著摩托車一騎絕塵跑沒影了,他咬著后槽牙低聲罵道:“這人真沒素質。” 林煜有些愧疚地說:“那要回去換條褲子嗎?” 方才徐泠洋拽了他一下,林煜拿著雨傘的手歪了一下,他倆身上都淋了些雨。 徐泠洋把臉一撇,邁著步子繼續(xù)往前走,林煜趕緊跟上他。 他們還沒走出幾步,路邊停著的幾輛黑色轎跑同時亮起遠光燈,兩個西裝革履的保鏢下車快步走向徐泠洋,恭敬地叫了聲:“少爺?!辈⑹种械暮谏笠陆o徐泠洋披上。 有了保鏢撐傘,林煜就沒必要跟著了。 “明天我叫人送請柬給你,典禮在英國舉辦,你最好趕緊把手邊的事處理完。”徐泠洋冷漠地撂下一句話,沒給林煜說話的時間,就在保鏢的陪同下坐上那輛勞斯萊斯,車里的星空頂散發(fā)著微弱的光。 黑色的轎跑陸陸續(xù)續(xù)離開了,大雨天氣,車開得很慢,可終究是從林煜的視野里消失了。 徐泠洋坐在車里,看著林煜的身影消失在后視鏡里。 林煜每次都會目送他離開,哪怕得知他要訂婚了,也依舊如此,徐泠洋看著被雨水沖刷的后視鏡,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大雨沒有絲毫停歇的意思,林煜撐著傘在雨中站了良久,直到身體被寒冷包裹,他才回過神,轉身去了路邊一家便利店,在里面買了一份便當。 盡管食不知味,可他還是勉強吃了兩口。 衣服被雨淋濕了一點兒,又被便利店的空調(diào)吹了一通,身體多多少少有些難受,回家之后又把廚房打掃了一遍,忙到深夜才睡下。 第二天下午,雨停了,天空灰蒙蒙一片,經(jīng)過一夜大雨的洗滌,深圳正式邁入秋季。 一輛火紅色小跑車停在寫字樓下的停車場里,任池洵穿著一件藍色牛仔褂從車上走下來,邁著兩條細長的腿,信步進了公司。 去林煜的辦公室需要經(jīng)過辦公區(qū),任池洵跟前臺打好招呼就進去了,路過辦公區(qū)時,耳力極佳的聽見一眾新入職的員工們在下面交頭接耳地夸他帥,任池洵心中的煩悶一掃而空,手指甩著跑車鑰匙,洋洋灑灑地往林煜的辦公室走。 走到門口,正好碰見從辦公室里出來的舒雯。 抱著一大堆文件的舒雯先是驚訝了一秒,“你從東北回來了?變帥了好多啊?!?/br> 任池洵風sao地撥弄了一下頭發(fā),嘚瑟道:“小爺我就沒丑過,煜哥呢,我要見他?!?/br> 舒雯趕忙把任池洵拉到一邊,悄聲說:“林總今天的狀態(tài)有點兒奇怪啊,是不是昨天發(fā)生了什么事?昨天他什么都沒說就提前離開公司了?!?/br> “怎么個奇怪法兒?” 舒雯“嘶”了一聲,“有一種沒睡好,第二天精神狀態(tài)特別差的樣子,偏偏他又讓我加急去處理手頭上的事情,從早上到現(xiàn)在,都沒怎么休息,連飯都沒吃,我真怕他扛不住?!?/br> 任池洵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林煜昨天晚上沒睡好也是有緣故的,畢竟徐泠洋要結婚了嘛,他雖然嘴上不說,但心里多多少少有些難受。 “這樣,我給煜哥點個外賣,順便給大家伙點杯奶茶?!比纬劁统鍪謾C開始下單。 “那大家今天可有口????!笔骣泛呛堑卣f。 任池洵進了林煜的辦公室后,公司的小jiejie們立馬拉著舒雯問長問短。 “哇,這帥哥長得好白嫩啊,好精致啊,是林總的朋友嗎?” “他有女朋友嗎?能不能要個聯(lián)系方式啊雯姐?!?/br> 舒雯苦笑一聲,別人不知道任池洵,但她可是知道的,任池洵這小子是彎的,還喜歡她老板,還是不要禍害人家小姑娘了,“他是林總的弟弟,你們啊,還是不要打他主意?!?/br> 面前哀嚎聲一片。